第十四章 絕戶山下
朱飛越也是剛拿駕照不久,走直線沒問題,一旦要變道,給這小子緊張的不行,不停往後視鏡瞅。
開上公路,車速也一直保持龜速,我不耐煩道:“你倒是給腳油啊!”
朱飛越手握檔把一頓操作:“你不懂別嗶嗶,我先熟練下。”
這組合真特么絕了,別沒到絕戶山,半路車毀人亡,真就白瞎了。
喪太平一個人坐在後面,也不說話,開了大概一個來小時,朱飛越漸漸上手,車速也開始加快。
此時,公路兩邊的景色越來越偏,我瞅了眼後視鏡,一輛車都看不到。
我對喪太平說:“你師弟不會真跟來吧?”
喪太平直愣愣看着我:“為了陰牌,他一定會來的。”
我後背一涼,喪太平笑了笑:“不用怕,我都安排好了。我有法子對付他。”
“就為這塊玉牌,你們師兄弟就鬧翻了?”朱飛越插嘴道。
喪太平嘆了口氣:“我和他的道不同,我當苗醫是為了救人積德,他正好相反,為了追尋所謂的力量,這些年他壞事沒少干,還把自己弄的不人不鬼。”
我忍不住說:“大叔,我說句話你別生氣,其實,你也挺不對勁的。”
喪太平笑了笑:“我哪不對勁了?”
我壯着膽子道:“你這造型我就不評論了,之前蘇叔叔用狐瞳看你,說你身體裏沒有魂兒,就是一具空殼。”
“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回頭瞅他,只見喪太平也不生氣,點頭道:“我好歹也有些道行,能輕易給蘇北斗瞧出身份?那我就白混了。”
“我當然是活人了。”
朱飛越好奇道:“大叔,你和蘇北斗相比,誰厲害?”
喪太平道:“單打獨鬥肯定我贏,不過蘇北斗是出馬弟子,他家銀狐要是上了他的身,那就不好說了,不過我還是覺得自己贏面更大。”
我道:“那天你說,你想收我當徒弟?”
喪太平眼睛一亮:“我問你,你願意跟我學本事嗎?”
我搖了搖頭,喪太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了解你的處境,你最需要錢,可是光靠給人理髮剃頭,能賺幾個錢?”
他這句話說到我心坎了,喪太平繼續勸我:“別的不敢說,你跟着我學一段時間的風水,我的尋龍望氣之術,你能掌握三成,就能給人看事了,到時候你還愁錢不成?”
“這個世界,對於真正有本事的人來說,絕對是天堂,金錢,權力,女人!只要你本事到位了,沒有你得不到的,機會太多了……而對於那些好吃懶做,貪生怕死的人,世界既是地獄。”
我含糊答道:“我考慮下吧。”
喪太平啞然失笑:“你這小孩,別人跪下來求我,千方百計討好我,拍我馬屁,想從我這學點皮毛,門都沒有!我主動找上門收你,你反倒擺開譜了。”
我說:“我這人笨,學東西也慢。”
喪太平搖頭:“和笨不笨沒關係,我就看重你這小孩的品性,一方面,你活的很真實,你貪財吝嗇,很市井,但另一方面,你心腸很好,做事有分寸,不會為了利益出賣朋友。”
“這種矛盾,很讓我欣賞。”
那天喪太平來找我買玉,被我拒絕後,他就誇過我。
但這人來路太可疑,他和他畫的餅,我都不相信。
喪太平把玩着手中的紙傘,繼續道:“而且最關鍵的是,明知我師弟在暗處跟隨,可你今天還是來了,這至少說明,你是個有膽色的人,那種畏手畏腳,遇事猶豫不決的懦夫,不配當我徒弟。”
朱飛越手握方向盤,頭都不回道:“我也有膽色啊,我也來了,大叔,你連我一塊收了唄。”
喪太平瞧都不瞧朱飛越:“我跟你無緣。”
車開到絕戶山附近時,天已經半黑了,這地方連地圖上都沒標記,周圍全是一望無際的黑土地,看不到半點人煙。
前方不遠有個小路口,旁邊插了個木頭牌子:“嚴禁上絕戶山打獵,違者罰款兩千,扭送至……”後面的字都掉漆了。
我順着路口往裏瞅,一條歪歪斜斜的鄉間土路,通往幽冥,小路佈滿白雪,連活物腳印都看不到,顯得格外陰森。
這條路應該就是通往絕戶山的,路太窄,車上不去,只能步行。
我們三人下車后,喪太平臉色有些凝重,拉住我道:“我有個仇敵,就住在這座山上,等會我要去找他鬥法,你倆也一起去。”
我尋思你倒是早說啊,一路上不吭氣,下車告訴我,你要跟人家鬥法?
腦袋一懵,我急忙問他:“對方是誰啊?你能贏不?”
喪太平陰着張臉道:“他是廣西那邊的黑苗子,在東南域待過,後來被仇家追殺,逃到了東北。”
指着遠處的山頭,喪太平問我:“你知道這地方,為啥叫絕戶山么?”
我搖了搖頭,按說我也算半個土著了,愣是沒聽過這地名,要不是喪太平帶路,我跟朱飛越壓根找不到這。
我們沿着小路邊走,邊聽喪太平道:“絕戶山下,本來有個村子,大約八年前吧,村裡幾十口人,一夜間全部感染了奇怪的皮膚病,渾身上下長滿了蟲卵,密密麻麻的,這地方本來就偏,等救護車趕來時,全村人一口不剩,全部死於那可怕的皮膚病,成千上萬隻白色蛆蟲,從屍體裏拚命往外爬,那場面血腥的不行。”
“當地封鎖了消息,將現場清理,消毒,定性為生豬傳染,這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但真實情況卻沒這麼簡單!”
喪太平話音剛落,我立刻哆嗦道:“你是說……那些村民都是被黑苗子害死的?”
喪太平點了點頭:“後來這裏就改名為絕戶山,但我知道,那個人做完這件事後,並沒有離去,而是常年居住于山上。他用東南域那邊的邪術,害死村民后,收集了他們的靈魂,只為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恰好得知這件事,狂怒之下,我第一時間趕到絕戶山,和那人惡鬥了一場,只是八年前的我,水平實在有限,交手沒多久,我就大敗而逃。嘿嘿……這次就不一樣了。”
喪太平笑聲充滿殺意,我顫聲問他:“你有幾分勝算?”
“至少九分。”
“那就是必勝了?”我和朱飛越都鬆了口氣。
喪太平怪異地看我眼,從紙衣口袋裏摸出個黑色小錦囊,遞給我道:“等會鬥法時,你倆待在一旁觀看就可以。我取勝也就罷了,萬一我失手輸給他,你們也別怕,打開這錦囊,自然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見我手直哆嗦,喪太平笑着安慰我:“沒有把握的事,我不會輕易嘗試,就是為了防個萬一,我提前準備了這手,你倆完全不用怕,等會躲在遠處觀看就行,順便也能開開眼界。”
我尋思這人心也夠大的,明明知道喪哭隨時會來,他還有功夫找人鬥法?
朱飛越沖喪太平豎了個大拇指:“大叔,你真爺們。”
既然他說有九成把握,我也就沒把這事往心裏去,收好錦囊,我們三人繼續趕路。
寂靜的陰森小路,鞋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啦啦的響聲,我時不時回頭往後方瞅,喪太平冷聲道:“不用瞅了,他如果真的跟在後面,又怎麼會讓你看到?”
走了約五里路,終於到達絕戶山下,我抬頭一瞧,這山倒不是很高,只是山上密密麻麻,長滿了松樹,儘管是冬天,壓着雪的松葉依舊翠綠。
天色比之前更黑了,松樹林裏,傳來某種動物的叫聲。
在山腳選了塊空地,喪太平盤着腿坐在雪上,我和朱飛越為了保險起見,躲在十米開外的一塊大石頭後面。
只見喪太平坐下后,手摸進懷裏,取出一根鮮紅色蠟燭,插在雪地里,用火柴點着。
蠟燭冒出慘黃色的火光,將喪太平的臉,倒映的一片肅殺。
我往山頭方向瞅,一個人影子都看不到,只見喪太平深吸了口氣,仰頭唱了起來:
“好山好水,有客遠道來嘞!”
“遇到山精,搶了我的糧,丟了我的鞋,又迷了路嘞。”
“哎嗨呦,阿哥你莫小氣,賞口水喝,指條明路嘞!”
苗族有唱山歌的習俗,喪太平就是苗人,他唱歌倒也不奇怪,關鍵那曲調實在太詭異,忽高忽低,充滿了怨恨,而且南方口音很重,其中可能還夾雜着苗語,我翻譯不準,只能勉聽出個意思。
剛開始,山上靜悄悄的,依舊看不到活物,喪太平又唱了三四遍,突然我旁邊的朱飛越,朝上方指了下:“快看,有東西來了!”
果然,只見山頭的樹林一陣晃動,從裏面走出個人影子。
那人個頭中等,隔着太遠,看不清具體細節,只知道他身了件白色爛襯衣,下身是條粗糙的黑布褲子,似乎連鞋也沒穿,光腳踩在雪地里。
他應該就是喪太平所說的壞人,我立刻緊張起來,只見那人走出樹林后,居然原地轉了個身,後腦勺對着我們,盤腿坐下。
我越看,越覺得這人身上,透着股說不出的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