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荒廢
維護了帝畿四朝的大冢宰終於沒有熬過那個寒冷的冬天,溘然長逝。他為人素來厚善,受人愛戴,百姓們都沉浸在悲傷中,自發地為他披麻戴孝,於是帝畿的春節,自先王駕崩以後,再一次滿城裹素。
華胥晟罷朝了三日,又罷聲樂娛樂半年以示哀痛。
雖悲傷,卻也不能不找人替代大冢宰,華胥晟看了幾日,發現竟找不出一個人可以接人大冢宰的位置。不少人推舉姬桓,可姬桓拒絕了,這叫他頭痛。
好在大冢宰這一年來身體漸差,許多事情都交給了大宰和兩位小宰處理,才不至於一朝長逝便讓天官府崩潰了。
姬桓雖說不肯接大冢宰的位置,但許多事情華胥晟拿不準,全交給他處理了。到後來雖只是一個太師之位,也相當於拿着太師的官銜、兼着大冢宰的事務,成了實質上的百官之首。
華胥晟一開始只是將自己拿不準的事情交給姬桓,後來發現姬桓着實能幹,便將越來越多的事情交給他。被姬桓發現意圖后,拿着書本好生教育了一番,這才作罷。只可惜他天性就是個貪圖安逸的懶散性子,見國事交給姬桓不成,聽了花解語的建議,便將權力一點點下放,交由六官府自行處理。
只是他當初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要罷聲樂娛樂半年,可不能自己打臉。便生生熬了半年,最多只私下裏悄悄和花解語唱兩個小曲玩鬧一番,待到半年期滿,才放開來尋歡作樂。
文薇本想拘着花解語,再用甘妃和齊妃去親近華胥晟,以便讓他能忘了她,可沒想到花解語沉寂半年,竟不知怎的沒讓華胥晟忘記,反而更加寵愛起來,連一開始極為重視的甘妃和齊妃都拋之腦後,每日稍有閑暇就呆在賢德殿。兩人時而一起念詩,時而彈琴跳舞,時而飲酒作樂,快活得很,卻也叫後宮十個貴女們望穿秋水也得不到一滴甘霖雨露。
好在花解語看起來還算安分,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婢女而已,且偶爾還會勸華胥晟去其他妃子的住處,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恰好甘妃傳出了有身孕的消息,叫她高興,也就越發不把花解語放在心上了,只一門心思地照顧甘妃和膝下的琅軒公主。
眼看暑氣漸消,天又轉冷了,距離大冢宰故去已經一年了,華胥晟越發懶惰了,本來日日都要叫姬桓上課,改成了兩日一次,又改成三日一次,姬桓心中不悅,卻也沒辦法,只在朝政上越發用心思,儘力穩住這大虞江山。
甘妃的肚子慢慢凸顯出來,不知不覺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了,只是臉色不好,不像尋常懷胎的夫人,印堂泛着一股青黑色。文薇懷疑有人要暗害她,因此將她挪到了文懿宮,悉心照顧着。可又一個月過去了,她不僅沒有好轉,臉色更差了。找了多個國醫來看,都說不出所以然來,只叫她放寬心思,不要多想,會好起來的。
也難怪她心情鬱結,自從她懷孕以後,華胥晟
去看她的次數不超過三回。
曾經也叫華胥晟敬着愛着的人,即便再賢德大方,心裏有了愛,自然容不得與他人分享,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婢女出身的花解語。
這失寵的滋味,可真難熬啊……
許真將一件玉雕的屏風送到了月謠的府上,恰是晚間,姬桓正在教隱兒讀書,她抽了空在偏院看了屏風。通體白玉,上面雕了幾幅畫,一氣呵成,一看就價值不菲,但若細細看那畫,就會發現都是男女抱在一起的畫面,叫人看了臉紅心熱。
月謠瞥了一眼,沒什麼表情地說:“不錯。”
許真又拿出一小瓶葯來,“這是小人專門命人製作的,可助興。”
月謠拿過來,卻看也不看,問道:“用多了會怎樣?”
“用多了,無非就是精元不足,虧空身體,但是短期內不會有問題的。”
月謠點點頭,揮手打發了他。
華胥晟登基不過兩年,今年也才十四歲,卻早早就嘗到了男女共赴巫山的滋味,雖說花解語推着拒着,可到底不像甘妃動不動說一大堆禮教惹他厭煩,反而不動聲色地誘着他,這種越是想得到越是被吊著的感覺,叫他上了癮一般,成天心裏痒痒的。
這日他又賴在賢德殿不肯走,花解語跳了一支舞,渾身上下只有一件肚兜並一條小褲,外邊罩了一件透明的薄紗,雖然寬大,卻掩不住一身好身段,隨着她緩緩起舞,猶如無數只螞蟻爬進了華胥晟的四肢百骸,躁得他鼻血都要出來了。
正腦子裏打轉,想着今晚要如何連逼帶哄地讓花解語讓自己得手一次,卻見她轉而拐進了裏間,他追過去,一個猛虎撲食就撲倒了她,笑鬧之間,花解語指了指床邊的白玉屏風,他看過去,竟是一幅幅叫人血脈賁張的畫面,恰此時花解語拿出一粒藥丸來,哄着他吃下……
如今天一日日轉熱了,夜裏蓋上被子覺得熱,不蓋被子又覺得冷,月謠索性將被子一踢,轉身趴在姬桓的身上,誰知姬桓竟然沒有睡着,手搭在她的背上,一遍遍來回撫摸。
“隱兒今天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王師大營里。”
月謠被他摸得很舒服,閉着眼睛像只家貓一樣抱着他,聽他這麼一說,略微抬起頭來看着他的眼睛,“他要去那兒做什麼?”
姬桓道:“大概因你是左司馬。他是個男孩子,是男孩子總會有想要做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月謠笑了,手指在他的腰上作怪,捏一下,又捏一下的,“等他如你一樣,逍遙門的心法和招式都爛熟於心,方能入大營,否則縱使我是他親娘,也不答應。”
姬桓也悶聲笑。
對於隱兒這個想要做大將軍的夢想,兩人倒是想法一致,不希望他去那危險的地方。
他忽地翻身,將月謠壓在身下,鼻尖抵着鼻尖,呼吸間儘是她的氣息,一雙眼
睛灼灼地盯着她,透過窗戶灑進來的月光下,猶如一汪春水般溫柔。
他輕聲說:“月兒,再生一個女兒吧。”
如今妻兒在側,唯一的遺憾便是少個女兒,他在某些地方思想特別傳統,就像一個莊稼漢一樣,總覺得一個家裏,要有兒子、有女兒,其樂融融的,那才叫完美。
月謠忍不住笑,眉眼彎起來,橫生出幾分媚色來,烏黑的長發鋪散開去,襯着嫣紅色的薄被,刺入姬桓的眼中……那是他的姑娘啊,無論是身還是心,都繫於自己一身的姑娘,也曾叫他逼入無望的絕境,卻最終還是笑吟吟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她伸出雙手抱住了姬桓的脖子,微微仰頭吻了一下,見姬桓睜着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柔聲道:“獃子,眼睛幹嘛跟貓頭鷹似的睜這麼大……”後面的話悉數落回口中,姬桓一手撫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臉頰,重重地吻了下來。
他一貫清心寡欲,旁人都覺得他就像那道觀供桌上的尊神老仙,日日沉着一張臉,寶相莊嚴得很。誰能知道熄了燈,也能露出如少年郎這般急躁的一面來,月謠叫他親得腦子昏沉,不知不覺間衣裳已經褪去大半,露出雪白的肩膀來,連帶上面一道陳舊的疤痕,一併扎入姬桓的眼睛。
他喉嚨一緊,目光通紅,輕輕吻上了那道疤痕,“還痛嗎……?”
月謠渾身酥軟,一時不知他在說什麼,待看到他的視線,才勾着他的脖子吻着他的眼睛,柔聲地說:“你多親親,就不疼了。”
姬桓盯着她看,眼底柔情畢現,帶着火熱的愛意吻住了她的唇……恰如魚兒河中游一般,鴛鴦交頸、水乳/交融。
一夜過去,快雞鳴時分,姬桓才停了下來,月謠渾身微微出汗,額頭上黏着碎發,嘴唇通紅略有腫起,一雙手扒着他的腰淺睡着。
姬桓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也閉上了眼,再過一會兒就要起床去早朝了,他得抓緊時間多睡一會兒。
然而到了無極宮,卻被告知天子病了,罷朝一日。
姬桓眉頭微皺。
這已經是這個月以來第三次罷朝了。他私下裏詢問過國醫院,華胥晟的身體好得很,連咳嗽都沒有,怕是又宿在賢德殿不肯起,和花解語上演君王不早朝呢!
他憤而拂袖,出了無極宮,也不往宮外走,反而大步向後宮走去。他是太師,兼着大冢宰的職務,天子如今誰都不怵,就怵他,他一路黑面,宮中侍衛見了,沒一個人敢攔。
然而他剛靠近賢德殿,就見後方快步跑來幾個宮女,每個人臉上都是汗,衝進賢德殿就大喊:“陛下!陛下不好了!甘妃娘娘早產了!您快去看看吧!”
甘妃懷孕至今才八個月,一向身體不好,姬桓有一次看過她的臉色,就如久病之人一樣,透着股死氣,眉宇間地鬱氣經久不散,如今果然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