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間浴室
()3月的地區預選賽過去后,冰帝以全勝晉級東京都大賽。
東京都大賽開始於櫻花飛舞的4月初。冰帝作為種子首兩輪輪空,周末第一、二戰將迎戰的是越智南川與辰巴台東。
冰帝網球社的排位賽此時也已經結束,和余籽每日練習最近網球實力又上一層次的日吉坐穩了唯一的正選後備位置,成為冰帝陣容的隊員。
又一天的訓練過後,換衣服前日吉帶着余籽坐在位置偏僻的長椅上稍作休息。余籽用文字表向日吉發出詢問:‘明天的比賽你會去看嗎?’
“對手只是那種嘍啰,冰帝的正選不會出動,說明冰帝必定全勝晉級。”
‘你從來不去看外校的比賽。’
“啊,冰帝內部的實力非常強。只要有實力站在冰帝的頂端,對手無論是誰都會臣服在我的腳下。”
余籽沉默了一會兒:‘你真像養在深閨的大小姐。’
“誰是大小姐!”日吉有些不悅地白了余籽一眼。
‘走出冰帝看看。’
“沒有這個必要。”
余籽轉身望天以示不滿。
被日吉收養的日子快有1月了。幾乎24小時和日吉在一起的余籽已了解到他是個將‘以下克上’掛在嘴邊,覬覦着跡部(?)的野心少年。
但他的目光也只盯着冰帝的強者們(特別是跡部),對外面世界還有強者這個事實視而不見。
這也不能怪日吉,他的網球生涯很短。日吉說他自己在小學六年級時看到跡部打敗所有正選奪下網球社部長寶座的網球比賽,聽到跡部說他要創造一個不分年齡資歷,有實力者就能上位的網球部,才深受觸動萌生了加入網球部的念頭。
因為這個理由,日吉的目光一開始便已註定局限在跡部這個刺得人很難睜開眼睛的耀眼發光體上。
作為一個接觸網球兩年,實力就足以競爭下一屆冰帝網球社社長的少年,日吉可說不論在天賦還是運動神經上都十分出色,前途無量。只是再這樣閉關自守下去很危險。
根據余籽回憶起來的劇情,冰帝先是在都大會因輕敵敗在不動峰之下,然後在關東大賽與全國大賽兩次在最後關頭敗於青學手中。初次參加這種大賽的日吉更是先敗於主角越前手中,後作為向日岳人的拍檔敗於乾與海堂手下,成就了灰暗的炮灰生涯。
日吉畢竟是自己的主人,又是個好人,既然知道了他作為炮灰的悲催未來,余籽自然想助他一臂之力改變命運。
見自家一向乖巧聽話的魚子居然別轉身體(日吉已經分的清哪裏是余籽的正面了),留了個類似鬧彆扭的背影給他,日吉有些茫然。出於潛意識不想被自家妖怪討厭的心理,他退了一步問:“你很想去看外校的比賽嗎?”
余籽側過身瞥了他一眼,給出了答案:‘我希望你去看青春學園的比賽。’
青春學園與冰帝都是這次都大賽的種子選手,跡部也曾提起過需要注意青學的桃城武。但是魚子應該不清楚青春學園到底有多強,它突然提起青春學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為什麼?”
‘沒有來冰帝之前,我住在青學的網球社。青學的人很可怕,我不得不逃走。如果在大會遇見青學社員,我希望你能打敗他們。’
日吉愣了一愣。這還是魚子第一次主動說起它的過去。沒料到它居然在青學受到了虐待,以至於不得不背井離鄉逃到了冰帝!
這麼說,魚子來冰帝找人,是為了找那個人收留她嗎?
在心中腦補了《魚子逃難記》的日吉,隱隱覺得有些氣憤。他家的魚子,訓練不叫苦即使吐了還是堅持陪自己打完訓練,吃飯不挑食給什麼吃什麼好養的很,他看恐怖小說它聚精會神地趴在書前陪着看,他習武它聚精會神地守在一邊等,哪怕是他五音不全它也聚精會神地旁聽他練習五線譜,每次聊天都很認真不會敷衍他,稍微對它好一點它還會蹭着他的手撒嬌,簡直是一完美的M……不,完美的家養妖怪。
這樣的魚子絕不會主動挑起事端與人類為敵,它在青學待不下去的可能性,唯有青學的人揣着一顆邪惡的虐待小動物的心,單方面對它進行了迫害。
可惡的青學!
日吉點點頭:“我明天會去看青學的比賽。”
余籽望着靜靜在內心燃燒着怒火的日吉,湊了上去,貼在他的手上蹭了蹭。
此時,結束了訓練的向日岳人尋找自己的雙打搭檔忍足侑士,在這個偏僻角落發現他正貼着牆根在偷窺什麼,於是好奇地湊過去拍了他的肩膀:“侑士,你在看什麼?”
眼鏡少年忍足此刻臉上的表情與一貫的風流瀟洒完全着不了邊,顯得異常詭異。他伸手捂住向日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後引他看向他剛才正在偷窺的人。
原來是坐在角落長椅上,背對着他們的後輩日吉若。
向日用眼神向忍足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忍足小聲說:“日吉剛才好像在跟誰說話。但是我看了很久,並沒有看到任何人。”
向日瞪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咕嘟咽下了口水。
兩人皆有些緊張的望向日吉,他冷不丁站起來的時候,他們都嚇了一跳。
背對着他們的日吉微側過頭:“忍足和向日前輩,你們要躲到什麼時候?”
忍足乾笑着鬆開了捂着向日嘴的手,操着一口很有喜劇效果的關西口音訕笑着走了出去:“原來早就被你發現了。”
如果日吉沒有這點警覺心,早就被家人或是同學拆穿他收養妖怪的事實了。他只是不想打斷與魚子的交流時間,才暫時無視了注視着他後背的視線。
忍足已經走到了日吉身邊,不動聲色地觀察了日吉周圍的東西。
除了一隻放在白紙上的網球和網球拍之外,日吉四周什麼也沒有。
日吉陰沉地看了忍足一眼,冷淡地問:“有什麼事嗎,前輩?”
忍足笑道:“其實這個周末我遠方表弟來東京遊玩,說是要賞夜櫻。如果你有空的話,要不要一起去?”
“我沒有時間。”日吉手腳麻利地收拾了東西,以後輩的禮節行了禮后,離開了這裏,徒留下忍足與向日面面相覷。
向日有些不安地環顧四周后,小聲地問忍足:“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忍足坐在日吉剛坐過的位置,抱胸微笑:“你有沒有察覺到最近日吉越來越陰沉了?”
向日努力地回憶了一下:“沒啊,他不一直是那副好像人家欠了他錢一樣的樣子嗎?”
“偶爾也要關心一下學弟啊,岳人。”忍足意味深長地說,“自從上次日吉和跡部對戰後,日吉像着了魔似的一個人訓練,也常一個人躲在陰暗的角落自言自語。如果不是因為打擊太大產生陰影,那麼很可能就是——”
向日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被鬼纏上了?”
忍足和向日都靜了一會兒,忍足攤開雙手說:“家父是醫生,所以我可是唯物主義的無神論者啊。”
“嘁!你故意嚇我啊。”向日瞪了忍足一眼,“既然不是被鬼纏上,那果然是壓力太大了?”
“八成。所以我們作為前輩,不是該適度的輔導學弟的心理,引導他走上正常的青春道路嗎?”忍足眯眼笑,“夜櫻作戰多麼純潔多麼青春,可惜,被拒絕了。”
“侑士。”
“嗯?”
“你很無聊。”
回到家裏吃過晚飯後,余籽才後知後覺地問起:‘賞夜鶯是什麼,鳥類展覽嗎?’
被自家妖怪逗笑的日吉微笑道:“是夜晚的櫻花。”說完之後,突然想起了魚子以前被關押(?)在青學,怕是沒見過櫻花,不由放柔了聲音說,“等看完青學的比賽就順路帶你去看看。”
‘好。’
周末上午青學對戰鐮田的比賽,首兩戰輪空的青學派出除乾外全部正選,以5-0全勝晉級。
吃過午飯後,青學對戰秋山三,以3-0先勝三場晉級。
比賽完后,日吉隨着人流走出了賽場。
從出口處慢慢走向車站的日吉輕聲哼了一聲:“雖然有點實力,但和冰帝比還有些差距。”
余籽在心中認同地點頭。網王三大名校比整體實力,整體數值平衡網球打法嚴密無漏洞的冰帝和由外掛軍組成的立海大,理應都比青學強。可青學有主角光環罩着,打到只剩一格HP也能小宇宙爆發撂倒HP為9999的對手。
要戰勝被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寵愛的對手才是最困難的。
余籽有些憂慮地望着日吉,日吉感受到她的目光回應道:“放心,如果監督安排我上場,我一定會打倒青學的人。”
“哦,自信滿滿啊,日吉君。”
忍足那關西味十足的聲音從後方飄來,日吉轉頭看見自己網球部的大多數正選,包括跡部在內都聚集在出口處望着他。
一時有些失語的日吉愣了一下,隨即無聲地向前輩們行禮。
“是誰說家裏有事不來的,啊嗯?”跡部的視線從日吉臉上轉向他下意識把余籽塞進口袋的手,“你剛才在看哪家的比賽?”
“青學的。”日吉有些不悅地瞪向忍足,一定是這傢伙把自己昨天的自言自語傳給了跡部。
“資料收集的怎麼樣?”
“青學的對手很弱,他們沒有用全力,不過青學確實有相當實力,他們的1年級正選越前龍馬網球齡應該非常長。”
“後天社團活動前,交今天的詳細觀察報告給我。”
“是,部長。”
承受着日吉放出的眼刀,忍足呵呵訕笑:“跡部聽了我的賞櫻計劃,表示有點感興趣,既然沒有什麼事,日吉要不要——”
“日吉。”跡部摸着眼角,語氣十分霸道地打斷忍足的話命令道,“一起來。”
“……是。”
於是渾身散發著怨念氣場的日吉被迫跟一眾前輩登上了跡部家的車,來到了和跡部的感覺相當不符的東京平民賞櫻首選——上野公園。
下了車的眾冰帝正選站在公園的石板道上,活像HOST部外出服務一般閃着金色的光芒。煞風景的是背景不是亮麗的店鋪而是席地而坐擠得滿滿當當的賞花人群,bgm不是煽情的布魯斯而是划酒拳說笑的市井嘈雜聲。
在讓過幾個怪叫着互相追打的小孩后,跡部的額角冒出了青筋:“忍足,這就是你大力推薦的‘風雅華麗至極的日本傳統賞花福地’,啊嗯?”
忍足笑道:“跡部長這麼大還沒有體驗過這種文化衝擊?身為日本人,至少要在老到走不動之前感受一下日本的賞櫻文化啊。”
在跡部發著牢騷,其他正選感到好奇地東張西望之際,日吉腳下抹油往人比較少的地方走去,迅速掏出了還塞在口袋裏的余籽。
余籽不出意料之外的,已經奄奄一息了。
“想吐嗎?”
余籽點頭。
日吉順着指示牌找到廁所,卻杯具地發現廁所前頭排着長龍。以此刻園內的擁擠程度,估計上野公園的廁所都已經滿員了。
“我現在就帶你出園,堅持一下。”
余籽努力咽下已經抵達到喉嚨口的噁心感,搖了搖頭。
其實不管是忍足還是跡部,都是出於好意才會邀請日吉一起玩。這陣子日吉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一方面要擔心自己身份泄露,又時刻要擔心自己是否又暈了,都沒見他和同班同學長久接觸,更別提和朋友一起去玩了。
再這樣下去,日吉即使不變成冰帝第一的陰沉男,也一定會變成沒有朋友的宅男。
才14歲就當上了陰沉屬性的宅男,實在太不幸了。
想到這裏,余籽的眼中彷彿出現了一個戴着啤酒瓶底眼鏡,穿着常年不洗的白汗衫與邋遢球褲,盤着腿坐在電腦前逛着恐怖網站吃着泡麵的日吉•未來式。
真是太可怕了!!
余籽從日吉手上彈起,跳到地面,壓在一朵墜在地上的櫻花上。
日吉先是不解,隨即稍微悟到一點什麼,猜測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繼續賞櫻花?”
余籽搖頭。
“你要我陪你一起繼續賞花?”
余籽搖頭。
“你要我回去跟他們一起賞花?”
余籽滿意地點頭。
“……那種無聊的集體活動不參加也沒有關係。”
日吉•未來式突然又出現在了自己眼前,余籽悲痛地搖了搖頭,用滿懷期待的眼神望着日吉。
日吉心中微微一動,俯身無言地撿起余籽,余籽溫順地躺在他的手心裏,一人一球望着人聲鼎沸的公園深處。
許久后,日吉漾開了柔和的微笑:“嗯,說好了要賞夜櫻的,就晚些回去。”
余籽蹭了蹭日吉的手,點了點頭。
日吉並不知道,三十分鐘后,冷汗如雨面色發黑的他會無比悔恨自己帶着余籽回去找同伴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