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黃秋實
等終於到了鎮上停了車,齊悅腿軟腚疼,若非余國慶扶了她一把,她差點摔倒在地。
“悅悅,你也不是第一次坐我的車,這次怎麼腿都軟了?”余國慶疑惑地問道。
齊悅苦了臉,她不能告訴他真相,只得含混回道:“或許是昨晚發了燒的緣故。”
“你昨天發燒了?”余國慶皺起眉,齊悅一見他要追問,忙道:“我已經退燒沒事了,衛生所就在前面,我們快去吧。”
整個鎮子就一條大道,兩旁是一排排低矮瓦房,不過比農村稍好一點的是,鎮上的房子多是青磚所砌,看着整齊乾淨不少。
這鎮上沒有醫院,附近之人看病都去鎮上唯一的衛生所。
這衛生所也是一排青磚瓦房,門上掛着一塊有些發暗的牌子,上面寫着“資江鎮衛生所”六個大字,以及一個十字標記,簡樸得讓齊悅都有些吃驚。
齊悅三人進去時,衛生所里沒有病人,坐堂的醫生正在打盹。
余國慶輕咳一聲,那看起來有四十來歲的醫生才打着哈欠睜開眼,掃了他們一眼,問了一句:“誰看病,看什麼病?”
問完,才不慌不忙地拿起椅背上的白大褂穿戴起來。
齊悅:“……”
余國慶似乎早已習慣衛生所懶散的作風,在醫生問話之後,利落地將齊悅推上前:“是我外甥女傷了手,您給看看。”
齊悅被推醒了神,決定入鄉隨俗,利落地將紅腫發紫的右手送到醫生面前,對方拿過她的手,在手背傷口附近隨意按了幾下,差不多消失的痛感一下子復蘇,疼得她叫了起來:“啊——”
醫生涼涼掃了她一眼:“按兩下就叫疼,一會用酒精清洗傷口你不得哭起來?”
齊悅:“……”她現在就很想哭好不好?如此簡單粗暴的治療方式,她還是第一次感受好不好。
“悅悅忍忍,忍過這一次就能好了。”余秀蓮心疼地攬着她安撫道,不過話說著,她自己的眼圈都已經紅了。
齊悅認清現實,剛點了頭,醫生就口氣涼涼地打破她的幻想:“傷了筋,破了皮,創口還這麼大,你若是不在乎日後這手用得不方便,那麼這次以後就不用來了。”
齊悅臉色變了,余秀蓮更是一下子哭了出來:“都是因為我,你這傻孩子,你幹嘛替我擋那一下?”
還好我擋了一下,不然人命都出了。齊悅心底暗道,又看不得別人為她流淚,只得裝出不怕疼的樣子,扯出一絲笑道:“不過是多受幾次疼,沒事的,我扛得住。”
醫生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來個三四次也就差不多了,先交錢吧,這次兩塊。”
他這話一落,余秀蓮的眼淚一下子止住了,但臉色更白了,捏着口袋中的三張毛票,聲音發顫:“要……要兩塊?”
“怎麼,沒帶夠錢?”醫生放開了齊悅的手,這樣的情況他見得多了,沉下臉道,“現在是社會主義,但身為社員也不能盡想着挖國家的牆角,該多少錢就多少錢……”
“她的錢我來出。”
恰在此時,忽然一個年輕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打斷了醫生的話。
齊悅心下一跳,扭頭望向門口,門口站着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面白體瘦,鼻樑上架着一副黑邊眼鏡,身上穿着乾淨熨帖的白襯衫黑長褲,稱得他更添一份清雋的氣質。
見她望過來,青年朝她微微一笑,眼底似蘊着欣喜和激動。
“秋實,你現在跟她沒有半點關係,憑什麼還給她出錢?”
一聲尖利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了二人的對視,齊悅恍然,原來他就是黃秋實,難怪引得原主尋死覓活。
不對,是已經死了。
目光轉向黃秋實身旁喊叫的中年女人,一臉刻薄相,體型卻比她身側的黃秋實還壯三分,齊悅想起一段畫面,就是個面向刻薄的中年女人引着一群人去原主的家退婚,又狠狠羞辱了原主一頓。
“白眼狼,老子正愁找不到你,你倒是送上門來,很好!”
余國慶大步走到門口,“好”字一落,出其不意地提拳轟到黃秋實的臉上,打得他連人帶眼鏡一併跌出門外。
這可惹得中年女人如瘋了一般扑打余國慶:“你是誰,憑什麼打我兒子!”
余國慶被黃母纏住手腳,第二道轟向黃秋實的拳頭落了空,齊悅目光一閃,忽然衝過去大叫一聲:“舅舅別打了!”
她衝過去攔阻舅舅,但身體卻好似不經意地撞了中年女人一下,力道很重,撞得中年女人“啊”的一聲大叫,身體朝着後方倒去,肥厚的屁股恰好蹲在眯着眼拾撿眼鏡的黃秋實身上——
“啊!”
一聲慘叫,黃秋實噗通倒地,攔腰坐在兒子身上的黃母隨之摔到,腦袋磕在地上頓時起了一個大包,但她卻顧不得自己,骨碌滾下去,驚叫着拉扯仰面着地的黃秋實:“兒子,你沒事吧?啊,你的臉怎麼摔成這樣了!”
齊悅被黃母的尖叫驚得一跳,抬眼看去,看到黃母懷裏的黃秋實鼻青臉腫,塵土滿面,再無一絲小白臉的清雋,她忍不住噗嗤笑了。
齊悅並不知自己綻放的笑容有明媚,如水的眸子似要將四周的光都要吸入進去,黃秋實原本因着摔到而生出的氣憤在她的笑容里消融,臉上露出痴迷的神色來。
黃母卻與她兒子的感受卻截然相反,她被齊悅的嘲笑激得跳起來,摔得她懷中的黃秋實腦袋着地都沒發現,大叫着撲向齊悅:“賤丫頭,我要撕了你!”
只是不等她衝到齊悅身前,就被余國慶抓住了手腕,兇狠地瞪着她:“你敢!”
黃母被他兇狠的目光瞪得一縮,卻轉頭沖街道大喊:“打人了,大家快來看看啊,當街打人行兇了!”
衛生所開在主街拐角的一條巷道上,黃母這一喊,頓時引得主街上的行人過來看熱鬧,黃母更來勁了,衝到人前,指着後腦勺上的鼓包哎呦哎呦的叫喚:“都看看,都看看,頭都被打破,他這是存心要殺了我啊!”
余國慶被氣得臉色發青:“我要殺人,會只打你一個包?”
“是啊,大妹子,就一個鼓包,沒出血啊。”一個路人說一句公道話。
黃母怒目瞪向行人,迅速伸手往後腦勺鼓包一撓,皮破血流,沾着血的手伸到路人眼前:“看這是什麼?是血,都是血!”手一轉,點向余國慶,又掃過齊悅,眼底閃過得意,“這就是證據,你們打人的證據,我要去派出所告你們,讓公安抓你們去坐牢!”
一提到公安,在場之人皆是變色,不管什麼事,只要進了牢房那就是一輩子的污點,一輩子抬不起頭!
余秀蓮急得臉都白了,猛地沖向黃母,齊悅都來不及攔阻,她就抓住黃母的胳膊哀求:“都是我的錯,求你大人大量,我賠錢,我賠你醫藥費……”
“呸!”黃母一口啐到余秀蓮的臉上,“你想賠錢就了事?沒門!我就是要你們進牢房改造!”
齊悅剛按住脾氣暴躁的余國慶,就看到余秀蓮被啐了一臉的唾沫星子,臉色頓時一沉,趕過去一把扯過余秀蓮,擋在她身前冷笑對黃母道:“你頭上的包是你自己站不穩撞到你兒子摔的,出血也是你自己抓破的,你儘管去派出所告好了,我看到時候公安會抓誰走!”
黃母怒指着她大罵:“你個賤丫頭,不是你撞我,我能站不穩?好嘛還敢倒打一耙,我告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