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臉新娘
我在大霧中拚命地往前跑,不時回頭張望,假爺爺並沒有追來。但我也不能鬆懈,調動自己全身的精力,與假爺爺拉開距離。
我大約跑了二十分鐘,雙腿變得沉重,汗水浸透了衣服,我停了下來,脫下外衣,但覺得雙手也沒有力氣,索性將衣服丟在地上。
接着,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忽然,我感到手摸在了冰上,突然想起了什麼,像皮球一樣彈跳了起來。跑了這麼久,還在湖上呢!我記得,這湖並沒有這麼寬,若是奔跑二十分鐘,足以橫穿湖面了。我並沒有脫離危險,假爺爺足以很快就追上我,然後把我丟進冰窟窿,冰窟窿下到底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想到這裏,我又打起精神,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由於被大霧籠罩,竟什麼都看不到,再看看天,月亮也不見了,烏雲遮天。我失去了參照物,該怎麼逃命?但轉念一想,只要直走,終能走出這個湖面,便選了一個方位前進。
又走了一陣,我又餓又渴,真想喝點腳下的冰水,但我知道那冰水不能喝,我可不想死後屍體從湖裏飄起來,樣子醜陋令人作嘔,並且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阿澤這小子是食物中毒死的……”死於這個原因是很丟人的,我這也算是進棺材擦粉——死要面子。
我在學校的時候,一個校友竟死於吃了校外攤點的熱乾麵。那攤點的熱乾麵已放了多天,產生了劇毒。我想他一定死不瞑目,不能安息。大好年華竟被一碗熱乾麵斷送了。我聽到這個消息有種不可言說的感覺,原來生命如此脆弱,每個人如同一粒塵埃隨風飄蕩。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吃熱乾麵了,路過那些熱乾麵攤點,瞟見那黃黃的麵條,直覺得那是殺人用的。
這湖彷彿無邊無際,永遠也走不到頭。此時,我體力漸漸不支,已經到了倒下的邊緣,腦袋也快不轉了。
忽然,我的腳下踢到一個軟軟的東西,低頭一看,竟是我剛才丟下的衣服。頓時,我精神有些崩潰了,身體也癱了,心中是滿滿的絕望。原來我在煙霧繚繞的湖面上,已不知繞了幾個圈子。
我躺在湖上,想休息一下,恢復恢復體力,畢竟現在也走不動了。過了一會兒,我渾身變得冰冷,冷氣直侵入骨頭的縫隙,越來越覺得刺骨。大腦似乎也休克了,全身只有一個感覺,就是冷。我打着哆嗦,蜷縮成一團,自己抱着自己取暖。我摸摸自己的身體,彷彿全身都是冰的,只有心臟還有一絲熱氣。我用手揉搓肩膀,無論如何都無法使自己的身體暖和,我在想,死後會不會變成寒號鳥?現在東南西北都分不出,繼續走也不是,躺在這裏恐怕離死不遠了。
難怪我的爺爺一直告誡我遠離這片湖,我在不知不覺中,已離死亡很近。昨天,我還活得無憂無慮,今天我就到了鬼門關外面。
迷迷糊糊中,我竟睡著了。
忽然,我看到前方站着一個女子,身披白色的婚紗,那身材婀娜多姿,見一眼一定終生難忘。但是,我卻看不清她的臉,我根據身材推測,這一定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孩。
她緩緩走到我的面前,蹲在我的旁邊,使勁地推我,急促地道:“阿澤,快醒醒,這麼下去會死的。”她的聲音越來越焦急,動作也越來越大,緊張得快哭出來。
我使勁地睜開眼睛,一陣掙扎后,終於醒來了。
我坐起來,發現依然身在大霧中,身邊並沒有什麼女子。我爬起來四處尋找,並沒有身披婚紗的女孩。
我嘆了口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僅僅只是一個夢?可是,夢裏的情景如同剛剛發生過一般,那感覺特別清晰。我想了想,斷定那只是一個夢,因為像我這樣的人,也只能在夢中見到那麼美的姑娘,至於娶回家,簡直是不可想像。但是,我又特別希望這是真的,如果我有一個這樣的新娘該有多好!我產生了特別想認識她的衝動,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裏?她為什麼會身着婚紗?遺憾的是,我竟沒看到她長什麼樣子,下次做夢的時候,一定要看清她的臉。這時,我有了強烈的求生慾望。我要活着,好好地活着,讓爺爺過上好日子,還要娶一個像夢中出現的那樣的新娘,再生個兒子,將來,還會有孫子。原來,活着還有這麼多樂趣,我一定要努力,就算死到臨頭也不言敗。
我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心中不時閃現出幾個念頭,我為什麼會被困在湖面上?是不是碰見了鬼打牆?假設我現在碰見的就是鬼打牆,那該怎麼辦?我聽一些老人說過類似的經歷,過程無非進了深山老林子,迷了路,累個半死也走不出去,多數都是天亮后屁滾尿流地回了家。我突然想起來,有個老人說他對着樹撒了一泡尿,就破了鬼打牆。當然,這得是童子尿才管用。
我毫不猶豫地掏出二弟,對準湖面撒尿。
忽然,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頓時尿不出來了,這裏怎麼會有人?難道是假爺爺那龜兒子追來了?我扭頭一看,當下嚇了一個踉蹌,站在我身後的是剛才“江宅”那個老太太,那眼神就足以嚇死人,我現在盯着她的眼睛,雖然她沒做什麼,但我依然是陣陣透心涼。
她慢吞吞地道:“年輕人,不要污染湖水。”
我心道,難道她是河水保潔員?就是那種划著船打撈垃圾的。可是,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她在這片湖上打撈垃圾?更何況,這片湖一直都是我爺爺在管,雖然我家沒有產權證,但是,這裏的鬼故事多得足以嚇退那些心懷鬼胎的企圖據為己有的各種人。不止是作為恐怖的傳說,那些活着的老人幾乎都可以作證。
曾經有個商人想承包這片湖,因為他發現這湖裏的魚又大又肥,又悄悄觀察爺爺很多天,發現他從來不往湖裏撒魚食。這下他下決心要拿下這片湖,他覺得,這湖非常適合養魚,有天然的食物鏈系統,只要放魚苗下去就行了,連花錢買魚食都省了,低投入高產出,簡直太完美了。然後,他可以去請幾個大學的教授來這裏研究,找出這片湖為什麼適合養魚的原因,再加以複製,一個養魚基地變成十個,十個變成一百個,這樣下去,他不想發財都難。
當時,村裏的幾個老人勸告他慎重,告訴他這片湖很邪門,不要惹禍上身。他雖然不信邪,但為了安全起見,就請了幾個大學教授來這裏考察。他們紛紛拜訪了村裏的老人,從各方便了解情況,但也並沒有研究出這片湖為什麼適合養魚,他們在這裏呆了一段時間后,就又回去了。但是他們告訴這個商人,以往霸佔了這片湖和這老屋的人家,全都沒有好下場,從概率上講,這幾率是百分之百的。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根據以往的情況可以預見,他若佔了這片湖,會破產欠下高利貸最後自殺,妻子會養小白臉最後被拋棄並且身敗名裂,兒子會沾染不良嗜好意外死亡。商人思慮再三,就放棄了這這裏養魚的計劃。
江老太太依然用那種陰毒的眼神看着我。
我慌忙道:“大娘,我是迫不得已的。”
江老太太將一隻老鼠遞給我,道:“你看起來是個好人,我給你指一條生路,你跟着這隻老鼠後面,它會帶你去暫時安全的地方。對了,到了地點后,你哪裏都不能去,一直等到天亮,等到你爺爺來找你。”
我接過老鼠,雙手作揖,道:“謝謝大娘救我一命。”
江老太太說完,就轉身消失在霧氣中。
我把老鼠放在地上,老鼠飛快地往前爬。我顧不得思考,緊緊地跟在老鼠後面。
不一會兒,老鼠上了岸,我鬆了口氣,原來江老太太是個好人,她沒騙我。
老鼠爬到一棵樹下,在那裏觀望了一會兒,悠閑地爬到樹杈上,看樣子也是累壞了。我也學它的樣子,坐在樹杈上。
這棵樹真是生得奇怪,一半青色,一半紅色,青色的那一邊樹枝、藤條、果實都是青色,紅色的那一邊樹枝、藤條、果實都是紅色。那果實生得十分迷人,形狀如同一個美人。我想,這果實一定特別好吃。我摘下一顆紅色的果實,老鼠立即“吱吱”叫起來,我立即明白了,這是告訴我這果實不能吃。
這隻老鼠,簡單的肢體語言和叫聲,我竟讀懂了它的語言,怪不得人們常說動物通人性。“雞不過三狗不過八”,說的就是一些禽獸不能養活太多年頭了,因為它們天天和人打交道,逐漸了解了人性,或許會做出些常人難信的邪祟之事,不可不防。還有個說法,不能住在老樹附近。因為樹活得久了,人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所謂樹老成精。一個人活一輩子充其量是一百年的光景,而一棵樹可能會活到上千年。試想,一個活了一百年的人,只有一百年的見識,而活了一千年的人,有一千年的見識,那麼,高下自分。住在百年老樹附近,成精的老樹可能欺負人。
這麼一會兒工夫,老鼠竟進入了夢鄉。
我打量着這棵樹,主幹非常粗壯,生長的年代有些久了,它的藤條非常發達,上面結着發出迷人香氣的果實,很少人能抵擋得了它的誘惑。若不是知道它有毒,定會摘一顆嘗嘗。
此刻,老鼠睡得正香,看來,這棵樹對我和老鼠來說沒有危險,可是,這卻是一顆有毒的樹。這是為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