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明月高高地懸挂在夜空,在這一片雜亂的環境裏,兩個人久久地凝視着。
“嗚嗚——”一個抽噎的聲音打斷了世間的寂靜,秦子墨右手擦着眼淚,慢吞吞地從暗角處走出來,“舅舅,你們怎麼到現在才來找我?”聲音中無限的委屈。
桑榆快速的抽回手。
陳池一愣,轉過頭,快速地掃了一眼秦子墨,完完好無缺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他的一張臉肅然,“子墨,平時我們和你說的話你都忘記了嗎?”
秦子墨低垂着頭,平日裏乾淨的小臉此刻佈滿了穢跡,一派委委屈屈。到底還是個孩子,桑榆心有不忍,一邊提示道“好了,趕緊回去。”
秦子墨斜過頭,瞥了一眼桑榆,聲音嗡嗡的,“桑老師怎麼也來了?”
“還不是為了你!”陳池哼了一聲,隨即拿出電話,打給陳辰,“姐,子墨找到了,恩,沒事,你先去校門口,我們就來。”
掛了電話,看向秦子墨,“子墨,你知不知道你媽媽傷心,可想過沒有,你要是出什麼事,你媽媽會怎麼樣?”
秦子墨瞬間眼睛紅了,睫毛一顫一顫的,“舅舅,我錯了。”
桑榆走過來,拍了拍秦子墨身上的灰塵,提起他的書包,“秦夫人估計也等急了。”陳池也沒再說什麼,轉過身,就向前走了。
秦子墨呼了一口氣,這個舅舅生起氣來,他真的很怕,還好,他看了一眼桑榆,“謝謝桑老師。”
桑榆一愣,隨即淺笑,現在對她不冷淡了。沒想到這一抬腿,才發現自己的右腿膝蓋根本是僵硬了。她忍着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額頭就冒出一層冷汗。
兩個人跟在陳池後面,桑榆走的有些慢,把探照燈的光盡量打在秦子墨的前方。忽然間一個溫熱的小手就拉着她的手,聲音酷酷的,“我怕你再摔跤。”
秦子墨斜斜的說道,桑榆臉倏地就紅了。
“你手心怎麼這麼多汗?”
“是不是被帥哥牽着手緊張了?”
桑榆作勢抽回手,這孩子怎麼突然這麼聒噪了。
“咦——”秦子墨的聲音揚了揚,“剛剛我舅舅還拉着你的手,為什麼現在不讓我拉?”
桑榆無奈的任由他拉着,“桑老師,你的手怎麼有這麼多老繭?”說完自言自語道,“一定是事情做多了,我家阿姨的手也是這樣。”
陳池站在前方的路燈下,回頭一看,這兩人倒是很和諧,手拉着手,一路交談。桑榆側着頭看着子墨,表情有些不自然,漆黑的眼瞳微微地轉動,顧盼之間的神采清逸動人,可是那緊握的手,真是越看越刺眼。
桑榆提醒他,“秦子墨,你舅舅在看你呢?”
“子墨,過來——”話是對着秦子墨說,可眼睛卻是看向桑榆。
果然,這小子靜下來了,一會兒又輕輕地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以後我舅舅要是訓我,你可得幫我啊!”
桑榆怔在原地。
秦子墨跑到陳池身邊,陳池敲了一下他的頭,“去把探照燈還給裏面的師傅。”秦子墨撅撅嘴,接過探照燈,屁顛屁顛地去送了。
“腿還疼?”陳池眼睛很透徹,剛剛回頭看着她走路的姿勢,看來那一下摔的不輕。
“沒事,沒事,就磕了一下。”桑榆朝秦子墨的方向看去。
陳池灼灼地看着她,一瞬間就蹲下來,一手快速地抓着她的腿,輕而又輕地掀起她的褲腿。桑榆整個人像被電到一般。
昏暗的路燈下,那瑩白纖細的腿上,緩緩而上幾條血跡已經乾涸,待陳池把她的褲子擼到膝蓋處,一個如雞蛋一般大小的傷口,眸光頓時一暗,心裏心裏一陣刺痛。
陳池熾熱的手觸到她冰涼的肌膚,一片火熱。桑榆不自覺地小腿一陣抽搐,不自覺地一退,這一動,牽牽扯到傷口,她疼的直抽氣。
“這麼疼,還忍着?”這女人以為自己是金剛嗎?陳池優雅地蹲在地上,抬起頭看着她。
“我沒事,你快起來。”
陳池慢慢地站起來,對上桑榆的眼,直直地看着她,眸光里柔情一片,桑榆眼神左右閃爍,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岔開話題,“子墨回來了。”
陳池突然低笑一聲,表情豁然開朗。秦子墨小跑過來,“舅舅,走。”說完,看到桑榆的露在外面的腿,“桑老師,你受傷了?”
桑榆彎下腰,把褲腿放下來,淺笑一下,“沒事,蹭破了一點皮。走,你媽媽要等急了。”
一轉身,左腳剛剛邁開一步,身子就被拉住了,桑榆一驚,轉過身。
“這時候,還逞強?”陳池皺着眉。
她也不想逞強,不然要她怎麼辦?
陳池站到她前方,微微彎下腰,“上來。”
桑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彎着後背,整個人僵在一邊,嘴巴張了又張。
陳池見桑榆怵在一邊,回頭,嘴角帶着一抹寵溺的笑意,“怎麼不樂意我背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陳池若有所思,“喔?”聲音上揚,清冷的雙眸里閃過一束光,“桑老師,難道是想我抱着你?”
這什麼和什麼嗎?男女授受不親,陳少爺不清楚嗎?
陳池堅持着,倏地轉過身,作勢就要抱她,桑榆一咬牙,立刻小聲說道,“麻煩陳總了。”沒有受傷的腳一使力,雙手攀上陳池的肩頭。
第一感覺,這個背很舒服。
她這一輩子,有三個男人背她,第一人是她的爸爸,他的背是寬大的,第二個人是年少時的葉向東,青澀張揚。她從沒有想過,這一生還會有第三個人會背着她?
軟玉在背,輕若無物,兩個人的氣息交錯着,桑榆的長發,絲絲垂落在他的肩上,那淡淡的清香陣陣漂浮到陳池的鼻尖,溫馨醉人。
秦子墨跟在一旁,一會兒蹦躂一下,走着走着,忽然又哼起歌來,“噔噔——噔蹬蹬——噔噔噔——”
趴在陳池背上的桑榆倏地一怔,雙手不自覺的緊。
秦子墨一回首,看向兩人,眨了一下眼睛,繼續哼起來。
陳池吭了一聲,悠然地說道,“桑老師,你勒的我喘不過氣來了。”
桑榆連忙鬆開手,“對不起,對不起——”一雙手尷尬的不知道該放哪,又不能去拍他的背給他順氣?
陳池沒說話,繼續向前走,一步一步,一點累的跡象也沒有。桑榆安靜地趴在他的背上,慢慢地沉入自己的思緒中,
突然,低沉莞爾的聲音傳到她的耳邊,“那歌,很應景。”那個俊美的側臉彎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溫柔。這是他第一次背着女孩子,真高興,是她!
桑榆輕輕一動身子,陳池卻緊緊地背着她,不為所動。
桑榆第一次覺得原來學校的路這麼長,終於到了校門口。陳辰站看到秦子墨,立刻衝上來,擁着他,“子墨,你嚇死媽媽了。”摸着孩子的頭,兩眼帶着淚花,雙手不住的顫抖。
“媽媽,對不起。”秦子墨小手伸向陳辰的眼角,輕輕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淚花。
桑榆從陳池的背下來,陳辰抬頭看向他們,“桑老師,你的腿怎麼了?”
“沒事,就蹭破了一點皮。”
陳辰點點頭,看到自己的弟弟,眉頭都快打結了,豁然間明白了什麼?
“姐,我讓司機過來接你們,我先送她去醫院。”
陳辰點點頭,拉着自己兒子的手,細細的摩挲,心裏欣喜的同時卻帶着隱隱的擔憂。
“媽媽,舅舅喜歡我們桑老師。”看着車子絕塵而去,秦子墨肯定說著。
陳辰溫婉一笑,掛了一下他的鼻尖。“好了,我們回家。”
秦子墨聽到這句卻頓下來,“媽媽——”
“怎麼了?”
“我不想回家,我想去外公外婆家。”他小聲的說道。
陳辰如鯁在喉,咬了咬唇,“好!”
市醫院裏。
一個年輕的男醫生給桑榆膝蓋消了毒,酒精灑在傷口一陣刺痛,她嘶嘶的抽氣。在白熾燈的照耀下,清楚得看到,膝蓋上一片血肉模糊。
“阿羽,會不會留疤?”陳池蹙眉問道。
“陳少,這個我可沒把握,得看她自己皮膚是不是疤痕體。”醫生搖搖頭,“幸好沒摔倒骨頭。”給膝蓋包上一層白色的紗布,“這幾天不要碰水,好好休息。”
桑榆隨即扯了一抹笑容,“留疤也沒什麼的,我不太在意。”
男醫生抬頭看着她,嘴角一笑。你不在意,有人在意。沒看到旁邊這人,大晚上的把我叫回來,就是給你作個簡單的消毒包紮。
他的手停在她的膝蓋上,一頓,眼睛所有所思,“你右腿以前是不是骨折過?”
桑榆眼神一暗,點點頭,
“麻煩你了,醫生。”
男醫生一邊收拾醫藥箱,一邊背着身說道,“阿池,聽說你最近和江氏在合作?”
陳池瞟了一眼桑榆的右腿,臉色抑鬱。“連你也聽說了,看來這次的合作案賺足了眼球。”
“江氏可不是那麼簡單的,阿池。”
桑榆放下褲子,正打算站起來,陳池已經上前扶着她的左手。
桑榆排斥地向後一縮,“陳先生,沒事了,實在是太麻煩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陳先生”,一旁的醫生嘴角一抽,眼裏閃着光,看向陳池,眼裏竟是得意的嘲諷。
“你打算就這樣走回去?”陳池冷冷地說道。
“恩,陳先生,我朋友一會兒來接我。”桑榆小心的答覆。
“是嗎?”陳池的臉如千年冰川一般越來越冷。
桑榆慢慢地拖着腿向門口走去,才走到門口,膝蓋就傳來一陣刺痛,她緊緊地掐着手,背脊因為疼痛有些僵硬。
陳池看着她的身形,知道她痛,心裏罵道,真是活該,難道她不會女孩子的柔軟嗎?快速地上前硬硬地扶住她的手臂,臉上卻是不耐煩,“走。”
男醫生雙手抱臂,嘴角輕揚,淡淡地搖了搖頭,陳池,終於要淪陷了。呵呵,他們這回有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