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雙喜臨門
“周子豪花錢請了著名律師,指控周子怡勾結三康醫院害他。”
“他和律師不再相信三康醫院診斷,今天前來濱海醫院就是做第三方鑒定。”
“鑒定結果將會在七個工作日出來,如果濱海醫院跟三康醫院一致,周子豪將會繼續關押。”
“如果鑒定結果不一致,周子豪很可能會被保釋出來。”
從濱海醫院回警局的警車上,陸白衣一邊摟着睡過去的庄曉婉,一邊把探聽出來的結果告訴林逸飛:
“他在十一樓剛做完檢查,就見到庄曉婉懸在半空,於是就出手把他救了下來。”
陸白衣綻放一個笑容:“想不到這傢伙還有點人性,也算是難得的可取之處了。”
“更想不到的是,他身手比我們想像中厲害,精氣神也比周氏墓地時內斂不少。”
林逸飛笑着調侃一句:“看來監獄確實是改造人的地方。”
“看他這次幫忙救人的份上,我也跟三康醫院打了個招呼,讓他們多給周子豪一點寬容。”
陸白衣呼出一口長氣:“否則一旦鑒定結果一致,還要在三康醫院關押的他,日子會很難過的。”
“放心吧。”
林逸飛一笑:“周子豪雖然無情,但周子怡不會無義,無論周子豪怎樣鬧騰,她都不會趕盡殺絕。”
陸白衣幽幽冒出一句:“看來你對周小姐很了解啊。”
“咳……”
林逸飛聽出女人的嗔怨之意,忙笑着偏轉話題:
“對了,待會回去警局,不要帶曉婉去審訊室,那會給她帶來太大壓力。”
“你可以在會議室或者休息室給她錄口供。”
“她現在很惶恐,心裏也很脆弱,一個不慎就會刺激到她。”
他看了一眼庄曉婉:“不管起因是什麼,她終究殺了一個人,心理肯定非常惶恐和煎熬。”
陸白衣輕輕點頭:“放心,我會溫和對她的。”
接着她又猶豫着問出一聲:“師父,曉婉會不會有事?”
林逸飛轉動着方向盤:“從現有勘驗結果來看,她應該算得上正當防衛。”
“不過具體怎樣,還是要等她說出事情來龍去脈,如果能跟證據相互驗證,她九成九沒事。”
林逸飛寬慰着補充:“再說了,你不是說過嗎?她才十五歲,刑事責任有限。”
“希望她不會有事。”
陸白衣眼裏有着同情:“不然她跟庄小潔也太可憐,安安分分做人,還做好人,卻招致一堆禍事。”
“感覺高勝寒父子的悲劇重演。”
她低頭摸着庄曉婉的腦袋,經過天台的折騰和驚嚇,庄曉婉在哭泣中睡着,讓人說不出的憐惜。
聽到高勝寒三個字,林逸飛眯起眼睛,隨後淡淡出聲:“連環殺人案,也是時候結束了。”
十一點半,警車抵達濱海警局。
陸白衣帶着庄曉婉走入了休息室,還給她拿了一個盒飯,吃完后,她又叫了一個女警開始錄口供。
一個半小時后,陸白衣拿着口供走了出來,向等在大廳的林逸飛彙報一番。
林逸飛拿過供詞仔細審視,隨後又去拘留室見了高勝寒,進行一些細節上的核對。
出來后,林逸飛對大狗和山貓他們發出幾個指令,讓他們前往仙鶴山莊尋找兇器。
接着,他又去法醫科和技術隊比對證據。
折騰到三點,林逸飛匯總了大部分案情,然後就拿着文件夾走入隊長辦公室。
隊長辦公室聚着五六個人,除了金明艷和富國外之外,還有幾個局領導。
“逸飛,案子搞定了?”
見到林逸飛出現,金明艷笑着問出一句:“我剛才聽說,你們上午就把嫌疑人帶回來了?”
“張鐵龍一案已經偵破。”
林逸飛向幾個局領導和富國慶打過招呼后,就把口供和簡報遞給金明艷:
“庄小潔受傷住院,她一直認為是我和陸白衣墊付了醫藥費,心裏過意不去,想要還我們五萬塊。”
“於是昨天上午就讓女兒庄小潔前往仙鶴山莊,取回她當初落在清潔休息室的錢包。”
“錢包裏面除了五十多塊零錢外,還有她存給庄曉婉的教育基金,五萬塊。”
“庄曉婉以前放假的時候,在仙鶴山莊幫過庄小潔打掃,所以對那個地方並不怎麼忌諱。”
“加上她對母親向來孝順,於是她就順從去了仙鶴山莊。”
“因為庄小潔叮囑過她,仙鶴山莊有野狗出沒,讓她帶點防身東西,所以庄曉婉帶了一把美術刀。”
“她是十一點三十五分進入山莊,然後就直奔地下室負二樓。”
“因為她去的時候是大中午,所以負二樓線路雖然被斬斷,但透氣窗的光亮還是足夠看清東西。”
“而且她還用了手機照明。”
“庄曉婉從清潔室拿到錢包后,經過秘密焚燒室時聽到動靜,她開始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就跑開。”
“但跑到鐵柵時,她又折了回去,她感覺聽到是有人在喊救命。”
“這點我也跟高勝寒核對過了。”
“因為張鐵龍那幾天感冒鼻塞,他並沒有用膠布把張鐵龍嘴巴封死,免得把後者活活悶死了。”
“高勝寒也不懼張鐵龍喊叫,一是焚燒室到負二樓入口有三道門,張鐵龍喊破嗓子也沒多少用。”
“二是張鐵龍喊叫喊多了,血管的血也會加快,不僅死得快,還很痛苦。”
林逸飛向眾人詳細解釋:“張鐵龍那時喊救命,估計也是聽到了庄曉婉動靜,所以不顧疼痛呼叫。”
金明艷點點頭““繼續。”
“庄曉婉感覺有人喊救命,本性善良的她,雖然害怕,但還是折了回去,同時掏出了美術刀。”
林逸飛繼續開口:“她打開焚燒室門后,發現綁在輸送帶上的棺蓋和張鐵龍,一度嚇得腿都軟了。”
“她正要跑掉時,張鐵龍忙出聲喊住了她,說他還活着,是被壞人囚禁在這裏。”
“等等……”
富國慶忽然冒出一句:“庄曉婉不是被張鐵龍碰瓷過嗎?難道認不出他是壞人?還這麼善良救他?”
“因為張鐵龍鼻青臉腫,加上鼻樑被繩索固定住,所以庄曉婉沒有認出他是碰瓷過的仇人。”
林逸飛顯然早調查清楚,毫不猶豫回道:“而且以庄曉婉的性格,即使認出,她也不會不管的。”
“在她的認知里,碰瓷的恩怨,是不能跟人命相比的。”
金明艷幾個人點點頭,如此看來,庄曉婉確實是一個善良的好女孩。
“庄曉婉第一時間想要打電話報警,可仙鶴山莊的負二樓基本沒訊號。”
林逸飛繼續向眾人解說案情:“而且張鐵龍說他快不行了,要馬上脫身。”
“於是庄曉婉就拿美術刀割繩索,她當時也沒顧慮什麼危險,只想着把張鐵龍救出來。”
“繩索直徑差不多五厘米,庄曉婉足足耗費五十分鐘才割斷全部繩索。”
“這也是她為何在仙鶴山莊呆了一個半小時的緣故。”
“割斷繩索后,她把張鐵龍扶了起來。”
“張鐵龍獲得自由后,就飢不擇食吃了兩個祭祀用的饅頭,還有半瓶米酒。”
“這點我也跟高勝寒核對過,他給高小飛擺放的祭品,確實少了兩個饅頭和半瓶米酒。”
“庄曉婉說,吃了東西,特別是喝了米酒後,張鐵龍就不斷喘着粗氣,還眼露凶光盯着她。”
“庄曉婉心裏有點害怕,也想要報警救張鐵龍,於是就準備走出焚燒室。”
“只是剛走到一半,張鐵龍獸性大發,突然就把她撲倒在地,一邊撕扯她衣服,一邊說要報復。”
“這個報復,我的推測是……”
“張鐵龍認出她是碰瓷未成的庄曉婉,隨後想到曾經被碰瓷的高小飛。”
“兩個都是張鐵龍的目標,所以被高勝寒折磨過的張鐵龍,要把憤怒發泄在庄曉婉的身上。”
“而且那是仙鶴山莊負二樓,幾近封閉空間,做了什麼事都很難發現,這給了張鐵龍亂來的底氣。”
“當然,其中還摻雜失血過多帶來的暴躁,半瓶米酒的神經刺激……”
“這些我都跟技術隊討論過,全是有根據的推測。”
“仇恨的戾氣、酒精的刺激、失血的暴躁,總之,張鐵龍恩將仇報對庄曉婉進行施暴。”
“庄曉婉自然是極力反抗,她雖然人小,力氣也小,可張鐵龍也失血不少,身體同樣虛弱。”
“於是一番廝打后,庄曉婉帶着傷痕脫身,還跑出了焚燒室,可張鐵龍沒有放過她,緊追不捨。”
“在鐵柵的時候,庄曉婉又被張鐵龍撲倒了,慌亂中,庄曉婉拼盡全力連踹幾腳,把張鐵龍踹開。”
“就在張鐵龍要爬起來繼續糾纏時,庄曉婉看到了高勝寒丟棄的消防斧。”
“走投無路的她只能拿起斧頭,對着張鐵龍一番胡亂劈砍。”
“因為她力氣太小,拿起斧頭都吃力,更別說掄起來砍人,所以雖然砍了十三下,但都沒砍死人。”
“只是這十三下,依然給張鐵龍帶來重創,本就虛弱的他倒在了地上,無法爬起來再糾纏庄曉婉。”
“庄曉婉看他倒地了,以為自己殺人了,於是就拿着斧頭慌忙跑掉了……”
“案子基本就是這樣,庄曉婉口供跟證據基本吻合,美術刀和斧頭也都在仙鶴山莊的放生湖找到。”
林逸飛把案子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隨後望着金明艷他們平靜開口:
“張鐵龍是被庄曉婉砍傷導致流血而死。”
“不過庄曉婉不算殺人,她只是正當防衛,如果她當時不砍傷張鐵龍,那麼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所以是張鐵龍自己作死,導致了山莊血案,我覺得,庄曉婉無罪,該依法釋放。”
林逸飛給出自己的意見,隨後輕聲問出一句:“金隊,不知道你們有什麼看法?”
金明艷滿意地點點頭:“既然有足夠的證據,解釋張鐵龍被殺一案,那就一切依法辦案。”
“你跟檢察機關溝通一下,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就可以出通報還小姑娘自由了。”
“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但也不能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另外,張鐵龍一案可以結了,高勝寒一案,也可以劃上句號了。”
“現在事情全部搞清楚了,證據也經受得住考驗,可以給公眾一個交待了。”
金明艷站起來拍拍林逸飛的肩膀:“逸飛,這兩案,我會給你記一個大功的。”
其餘局領導也都露出欣賞之意,對着林逸飛猛誇了一頓。
富國慶神情有些難看,不過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喝着枸杞紅棗水。
林逸飛點點頭:“謝謝各位領導,謝謝金隊。”
“去忙吧,把手尾處理的乾淨一點。”
金明艷大手一揮:“處理完后,找時間開個部門宴,慶賀你榮升組長一位,也慶賀老富正式退休。”
林逸飛看了看富國慶,隨後點點頭:“明白。”
記過、撤職,看似嚴重,但對於退休的富國慶來說,沒有多少意義,只要不是開除,就還存點面子。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從隊長辦公室出來后,林逸飛伸伸懶腰,重重呼出一口長氣。
不知為什麼,張鐵龍案子破了,連環兇手也被捉住了。可是,林逸飛卻並沒有那種特別興奮的感覺。
他只是覺得身心疲憊,有點兒精神恍惚。
雖然案件還需要進一步審理,但是案子的前因後果,林逸飛已然明了於心。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來源於三年前,發生在高小飛身上的那場罪惡!
如果沒有張鐵龍夫婦當初的碰瓷,就可能不會有高小飛的墜江,也就不會有高勝寒的殘酷報復。
沒有高勝寒的報復,張鐵龍也就不會被囚禁在仙鶴山莊,更不會死在庄曉婉手上。
雖然庄曉婉大概率不會有什麼事,可林逸飛清楚,張鐵龍的死必會給這個善良女孩留下不小的陰影。
說不定還會扭曲庄曉婉熱心助人的性格。
張鐵龍夫婦,真是害人害己啊。
林逸飛一聲感慨。
不過感慨完后,林逸飛又打起精神,開車去了濱海檢察院,就庄曉婉一案進行了交流和探討。
折騰到下午六點,他才神色匆匆回到濱海警局,接着又去了一踏隊長辦公室。
半小時后,林逸飛總算回到重案三組。
“咚咚咚——”
看到林逸飛現身,大狗、山貓、陸白衣他們全都停下工作,一窩蜂跑到林逸飛的身邊。
“師父……師父……”
陸白衣速度最快,擠到最前面問道:“局裏和檢察院什麼態度?庄曉婉有沒有事?”
山貓也帶着一抹緊張:“證據可是有利於庄曉婉的。”
“嗯……”
看了看十萬火急的陸白衣他們,林逸飛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慢慢喝完。
接着,他又摸摸肚子:“我有點餓,好像還沒吃午飯。”
“師父,別賣關子了,究竟事情怎樣了?”
陸白衣急的直跺腳:“我都快急死了,你告訴我答案,我馬上給你打包全家桶。”
大狗也符合一句:“我給你叫烤乳豬。”
“好了,好了,我說答案了。”
看着一幹探員的急切眼神,林逸飛沒有再折磨他們了,咳嗽一聲清清嗓子:
“根據警方偵查查明的事實,並聽取檢察機關意見和建議,依據《刑法》第二十條第三款……”
“‘對正在進行行兇、殺人、搶劫、強姦、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採取防衛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屬於防衛過當,不負刑事責任’之規定……”
林逸飛正式宣告:“庄曉婉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公安機關依法撤銷庄曉婉案件。”
“耶……”
陸白衣他們先是一怔,隨後齊齊發出一聲歡呼,響徹了整個三組大廳……
與此同時,龍叔從門口跑入進來,嘴裏興奮喊着:
“招了,招了,高勝寒正式認罪了……”
雙喜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