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細思極恐
“嗚——”
半個小時后,十幾輛警車呼嘯着沖入八一化學廠。
數十名警員荷槍實彈湧出,拉出警戒線把守整個廠子。
接着,一隊電網工作人員進入,迅速接通十三棟的線路,還更換了幾盞大燈,讓建築變得亮堂起來。
地下室也很快拉入幾條電線,換上了大功率的燈泡,讓房間視野變得清晰起來。
而地下室的陰森也因孫華鵲他們的出現散去。
林逸飛沒有留在現場,而是在化學廠轉了幾圈。
一個小時后,林逸飛站在一處高地,一邊環視四周環境,一邊緩解情緒。
又是一起命案,還涉及到嫌疑人郭富貴,也昭示着連環殺手的出現,這給林逸飛帶來了巨大壓力。
“組長,猛哥他們全部銬回去了。”
這時,山貓從不遠處跑了過來,笑着拋出一句:
“桌上現金連帶保險柜的抵押物,價值超過五千萬,這還不算好幾張市中心的房產證呢。”
“參賭人員也都是濱海有頭有臉的人。”
“最重要的是,那個黃皮賬本登記了資金往來,還有賄賂官方人員的名字和金額。”
“咱們這一次,摟草打兔子,可是打了一頭肥豬。”
“局裏已成立一個專案組,特地跟進這起豪賭案子,聽他們說,這是濱海十年來最大的地下賭場。”
“戴局和金隊長他們非常高興,聽說案子結束要給我們記大功。”
山貓看出林逸飛心情不太好,所以說點高興的事情轉移注意力:“我們最近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啊。”
“是啊。”
此時,大狗也從十二棟建築走出:“雖然又一次被連環殺手跑了,但打掉地下賭場也是大功一件。”
他手裏拿着一袋子食物,都是從地下賭場拿來的,專案組拍照完后要銷毀,他覺得可惜就取了一些。
“組長,來,吃個螃蟹。”
大狗從紙袋掏出一個螃蟹給林逸飛,隨後又給山貓遞去一個雞腿:“午飯都沒吃,先墊一墊。”
“如果可以,我情願拿下兇手啊。”
林逸飛接過還燙手的螃蟹笑了笑:“兇手跑了,意味着未來還會有兇案。”
“這兇手不僅狡猾,還非常厲害。”
山貓語氣也有着一抹遺憾:“我們速度這麼快趕赴過來,還是被他從眼皮底下跑了。”
“估計我們翻牆進來的時候,他就從十三棟跑了出來,讓我們白忙活一場。”
如果今天能把兇手拿下,那重案三組就雙喜臨門了。
“我們是從前面進來的,一路上不見可疑人員,而他又消失不見……”
大狗啃着一個鴨腿出聲:“那兇手不是從山林脫身,就是還躲在化學廠。”
“組長,我們要不要地毯式搜尋?”
大狗打了一個激靈,掃視十幾棟建築喊道:“他可能就躲在暗中偷窺我們,連環殺手好這一口。”
林逸飛搖搖頭:“別看了,他早跑了。”
大狗一臉好奇:“為什麼?”
“我在山林邊緣發現了一枚足印。”
林逸飛把發現告訴兩人:“無論是踩斷的草木,還是帶起的泥土,都顯示這是新鮮足印。”
“這個化學廠,除了警方和賭客會過來之外,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出現。”
“所以這很大概率是兇手留下的。”
林逸飛發出一個指令:“不過我也沒有直接證據,山貓,待會你帶幾個鑒證科人員過去看看。”
山貓點點頭:“明白。”
林逸飛又望向大狗:“大狗,你跟專案組接觸一下,讓他們審問時順便問問,有沒見到可疑人員。”
“雖然十二棟和十三棟相隔幾十米,可兇手殺掉郭富貴這樣一個大活人,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死馬當活馬醫了。
大狗也點點頭:“好,我讓專案組問問,必要時,我介入審問。”
“逸飛,你有大麻煩了。”
也就在這時,孫華鵲從門口走了出來,來到了林逸飛他們的身邊。
林逸飛苦笑一聲:“同一個兇手?”
“沒錯,利器單薄,切口平整,傷口處理完美。”
孫華鵲把情況說了出來:“手法跟殺死碩鼠、林美美的一模一樣,可以確認三人被同一人所殺。”
林逸飛一嘆:“連環殺手啊。”
孫華鵲也多了一絲自嘲:“連續兩次從受害者身上找到線索,還以為是兇手不小心留下來的。”
“誰知,卻是下一個受害者。”
孫華鵲搖搖頭:“這兇手,比我們想像的要狡猾啊。”
林逸飛問出一句:“死亡時間?”
“屍體泡了福爾馬林,有點不好測算具體時間,但我能確認郭富貴應該死於後半夜。”
孫華鵲給出一個答案:“也就是凌晨一點到六點。”
林逸飛眯起眼睛:“碩鼠死於晚上,林美美死於晚上,郭富貴也死於晚上……”
“看來兇手習慣晚上殺人啊。”
他思慮着整個案子:“這裏是不是第一兇案現場?”
“沒錯,地下室就是兇案現場。”
孫華鵲點點頭:“郭富貴可能是兇手從別的地方綁來,但地下室是他生命終結之地。”
“郭富貴死時還殘存一點意識,因為冰櫃邊緣有他指甲抓撓的痕迹。”
“他被兇手一刀割喉后,殘存意識讓痛苦無比的他,本能抓撓硬梆梆的冰櫃。”
孫華鵲道出自己的分析:“逸飛,這案子必須儘快偵破,不然還會有下一個受害者。”
已經三名受害者了,連環殺手的推測成立。
林逸飛追問一聲:“地下室還有什麼線索嗎?”
孫華鵲搖搖頭:“沒有,兇手把現場處理的非常乾淨,一點東西都沒有給我們剩下。”
大狗和山貓很鬱悶,犯罪動機、殺人手法、現場痕迹,一切都太乾淨了,沒有給警方留下半點線索
林逸飛掏出手機,調出一串足跡照片,遞到孫華鵲面前:“看看這足跡,推測一下對方訊息?”
孫華鵲微微一怔:“兇手?”
林逸飛如實回道:“不知道,我在樹林後面找到的,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孫華鵲掃過一眼,隨後給出一個範圍:
“四十二寸的足印,從深度判斷,體重應該一百四十左右,身高一米八。”
“而且他的左腳比較靈活。”
他解釋一句:“你看這一串腳印,幾乎都是左腳在前,右腳在後,說明他習慣用左腳開路。”
左腳?
林逸飛心裏記下這個信息,隨後又過了一米八這數據,跟下水道的黑影吻合。
看來那傢伙真是嫌疑人了。
接着,林逸飛想起一事,向孫華鵲問道:“孫老,你在地下室有沒有嗅到消毒水氣息?”
“我天天用那玩藝,對它早就免疫了。”
孫華鵲眸子有着一抹疑惑:“而且這麼多法醫擠在地下室,有消毒水味道很正常啊。”
林逸飛沒有再說什麼,隨後收到王朝的訊息,周榮華的威圖一直沒有恢復訊號……
下午四點,林逸飛離開了化學廠,沒有參與山林的搜尋,他帶着大狗來到郭富貴的家裏。
兇手連續殺掉碩鼠、林美美和郭富貴,肯定不是吃飽了撐着隨機選人,一定有他們的共同點。
他沒有找到碩鼠和林美美的交集,所以來郭富貴家裏看一看,希望能找到兇手的動機。
“嗚——”
四點半,警車停在香山區。
這是濱海富人區,郭富貴住在七號別墅,一棟六百多平米的兩層半建築,前院後園,環境相當不錯。
陸白衣已經帶着兩名探員在別墅查問。
見到林逸飛出現,陸白衣就迎接了上去:“師父,你來了?”
“情況怎樣?”
林逸飛掃過奢華大廳一眼,隨後鎖定沙發上坐的一個中年女人:“有沒有發現?”
“我們剛跟傭人了解情況,還沒來得及搜查屋子。”
陸白衣向中年女人微微偏頭:“吳姨,郭富貴請的傭人,服務了五年,算是老熟人了。”
“不過她對郭富貴知道的不多,除了她性格溫順不喜八卦外,還有就是郭富貴不喜歡外人多嘴。”
她補充一句:“我問過她了,確認郭富貴三天沒回家了。”
“不喜歡八卦,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
林逸飛走向了吳姨:“服務了五年,對郭富貴又豈能一無所知?”
陸白衣微微一怔,隨後點點頭,走快兩步替吳姨介紹林逸飛。
吳姨忙站起來跟林逸飛握手,隨後小心翼翼開口:“林警官,郭先生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郭先生失蹤了,很可能被人綁架了。”
林逸飛沒有告知郭富貴的死訊:“我們過來,就是想了解一點情況,這樣可以幫助郭先生。”
“啊?”
吳姨身軀一震,滿臉驚訝:“被綁架了?”
“是的,但你不用擔心,有警方在,他會平安回來的。”
林逸飛掌控着主動權,態度平和開口:“吳姨,我想問一問,郭先生最近跟什麼人來往密切?”
吳姨輕輕搖頭:“他在外面跟什麼人來往,我一點都不清楚。”
“我就是一個傭人,基本就在這個家裏轉。”
她一臉無奈:“郭先生的事情,我真的不了解。”
“那最近有沒有人來家裏?”
林逸飛心裏一動:“或者經常往來郭家的,究竟有什麼人?這個你應該清楚了吧?”
“這個……”
吳姨神情猶豫了一會,隨後咬咬牙說:“郭先生不喜歡我多嘴,不過關係他的安全,我就說一點。”
“自從郭先生跟郭太太離婚後,這個別墅基本就我和郭先生住。”
“郭先生以前偶爾會帶女伴回來,但幾乎每次都不一樣,王小姐、劉小姐、張小姐,我記不清。”
“不過這半年,他只帶林小姐回來。”
吳姨提供着資料:“林小姐一般住兩天,然後就會自己離開。”
“林小姐?”
陸白衣拿出一張照片:“是不是林美美?”
吳姨看了看照片,點點頭:“沒錯,她就是林小姐,不過我跟她沒怎麼聊過。”
陸白衣又拿出碩鼠的照片:“郭先生和林小姐……有沒有跟這個人來往?”
吳姨微微一愣,盯着照片審視一番,隨後搖搖頭:“這個人沒有來過家裏,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至於他跟郭先生和林小姐有沒有來往,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她低聲問道:“警官,是不是他綁架了郭先生?”
林逸飛忽然冒出一句:“郭先生和郭太太為什麼離婚?”
“他們……”
吳姨臉上一陣為難,隨後低着頭回道:“相處久了,感情淡了,加上郭先生太多女伴,所以分了。”
“好,謝謝吳姨。”
林逸飛臉上掠過一抹玩味,沒有繼續追根究底:“陸白衣,你跟吳姨再聊聊,我轉一轉這屋子。”
陸白衣輕輕點頭:“明白。”
林逸飛帶着大狗幾個轉了起來,一樓一樓查了個底朝天,但幾乎都沒什麼發現。
最後,林逸飛走入了郭富貴卧室,這是將近六十平方米的大房間。
房間除了沙發和電視之外,大床正對方向,還有一幅很大型的油畫,佔據整整一扇牆壁。
油畫是翻版的法國《後宮浴池》,一大群一絲不掛的王妃聚集,視覺很有衝擊力。
林逸飛審視一番,隨後上前幾步,伸手在油畫上一摸。
接着,他就用手指在一個女人眼睛一挖。
“咔嚓!”
一聲脆響,一個微型攝像頭落入手裏。
林逸飛把玩一番,又繼續掃視油畫,先後挖出三個不同角度的攝像頭,完全覆蓋了整個房間。
他看了看攝像頭型號,隨後拍了一張照片傳給王朝。
沒有多久,王朝就傳來一條訊息:遠程攝像頭,名叫偷窺者,今年才上市,價格一萬一個。
優點,體積小,拍攝清晰,遠程可以監控錄製,缺點,信號容易受影響,波動過大就會中斷重啟。
“遠程攝像頭?”
林逸飛喃喃自語:“難道不是郭富貴自己安裝的?”
他原本以為是郭富貴有特殊嗜好,喜歡拍攝艷照滿足自己的慾望,現在聽王朝一說又有點動搖了。
如果郭富貴真喜歡拍床照,肯定會選擇穩定的器材,而不是信號容易中斷重啟的玩藝。
林逸飛心裏存着疑惑,不過還是把攝像頭放入物證袋,準備帶回去讓王朝好好檢查。
接着,林逸飛又去書房和客房幾個地方逛了逛,他再次找到四個‘偷窺者’攝像頭。
這讓林逸飛重新審視別墅,不管攝像頭是郭富貴還是其他人所為,都昭示着安裝者的恐怖控制欲。
就在林逸飛要離開的時候,他的目光停滯了一下,落在書桌几張散落的紙張上。
那是一份存底的紙張。
林逸飛拿起一看,眼皮瞬間一跳,他感覺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麼……
“我不要回這裏,我不要回這裏。”
就在這時,一樓大廳響起了一記孩子的凄厲喊叫:“爸爸會打我的,爸爸會打我的……”
林逸飛微微皺眉,把這份資料卷好揣入懷裏,隨後快速離開書房來到一樓。
大廳,吳姨正緊緊抱着一個五歲孩子。
孩子身穿幼兒園服飾,長相清秀,但此刻卻無比焦慮,又哭又鬧,又踢又打,茶杯都被他踹翻了。
吳姨用力抱着他,臉上有着說不出焦急:
“小明乖,小明乖,你爸爸不會打你的,他不在家。”
“媽媽今天有事,不能照顧你,吳姨陪你吃飯睡覺。”
吳姨柔聲寬慰着小孩:“乖,我等會給你拿小蛋糕和遊戲機。”
聽到這一番話,小明才停止了尖叫,不過還是緊緊抱着吳姨,不敢分開,似乎這屋子有可怕的東西。
“郭夫人來了電話,說在警局協助調查,就讓學校把小明送到這裏來,讓我照顧兩天。”
吳姨向林逸飛他們解釋:“這孩子天生對環境敏感,所以剛才有點控制不住情緒……”
林逸飛點點頭:“能夠理解。”
接着他又望向小明的耳朵旁邊,那裏有一道頭髮遮掩的傷疤,很長,雖然痊癒,但痕迹留在那裏。
一看就知道受過重創。
林逸飛輕聲問道:“小朋友,你耳朵受過傷啊?”
“啊——”
聽到這一句,小明身子一抖,眼睛驚懼,又開始尖叫起來:“我不要在這,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爸爸不喜歡我,爸爸不喜歡我,他會打死我的……”
喊叫之中,他鬆開吳姨往外面跑……
“小明!”
吳姨衝上去一把抱住他:“小明,別怕,別怕,你爸不在。”
接着又埋怨看着林逸飛:“林警官,孩子敏感,你別再刺激他了,有什麼事問我。”
林逸飛流露歉意,隨後直接問道:“他這傷誰打的?”
吳姨一愣,遲疑了一下:“是郭先生不小心用酒瓶砸的……”
陸白衣聞言忍不住:“什麼?酒瓶砸的?這麼狠毒?虎毒不食子,他怎麼下得去手?”
大狗也嘀咕一句:“這是不是他親生的啊?”
吳姨臉色巨變。
“好了,別打擾吳姨了,她還要照顧小明呢。”
林逸飛捕捉到吳姨神情,隨即大手一揮收隊:“我們已經查完了,該回去了。”
他向吳姨告別,隨後帶着一幹探員離開。
“嗚——”
三分鐘后,兩輛警車行駛在主幹道上,往濱海警局方向駛過去。
車子上,林逸飛把物證袋交給大狗:“把這七個攝像頭交給王朝,查一查裏面有什麼內容。”
大狗點點頭:“明白。”
林逸飛又望向陸白衣:“陸白衣,你回去后,跟龍叔進一步審問張菲菲。”
陸白衣低聲問道:“師父,張菲菲難道跟連環殺手有關?”
林逸飛沒有直接回應,只是攤開書房找到的那份資料。
大狗和陸白衣訝然失聲:“保單?兩千萬?”
林逸飛一嘆:“細思極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