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地下賭場
“嗚——”
三十分鐘后,警車停在進入八一化學廠的岔口,這裏距離廠門還有一百多米。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林逸飛他們決定在這裏下車,然後步行潛入化學廠。
五輛警車,二十名探員,拔出槍械,訓練有素靠近。
八一化學廠是五十年代的產物,由十幾棟堅固又破舊的建築組成,曾是濱海市的納稅大戶。
只是時代的發展,讓化學廠漸漸失去作用,十五年前,更是破產清盤,幾千工人也下崗回家了。
它現在的命運就是等待着拆遷,成為一棟新的商品樓或寫字樓。
圍牆大大的拆字也昭示着它未來歸宿。
“啪——”
林逸飛一邊消化八一化學廠的資料,一邊從主幹道右側悄悄前行。
時至深秋,天氣有點涼意,冷風吹過,更是說不出的陰森,而破舊的建築,更如怪獸一樣可怕。
兩分鐘后,林逸飛他們抵達破舊圍牆,他們沒有從大門衝進去,而是疊人牆翻入化學廠。
同時留下兩名探員盯着生鏽大門。
“奇怪,這裏怎麼這麼多車輪印子?”
進入化學廠后,林逸飛他們一個個彎腰,動作利索向前方建築靠近。
前行十幾米后,林逸飛正要詢問王朝,威圖手機具體位置,卻一眼定在潮濕的廠內車道上。
他發現,雜草叢生的車道上,不僅斷裂了不少草木,還殘留了不少車輪的痕迹。
甚至有幾個車輪的泥痕非常清晰,好像是剛剛才碾壓過去的。
林逸飛通過對講機低喝一聲:“大家小心點,裏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人。”
大狗和山貓他們聞言一怔,隨後放慢腳步,手指貼在扳機。
“組長,組長,信號消失,信號消失。”
“最後位置,化學廠第十三棟,原料倉庫!”
與此同時,林逸飛的耳邊傳來了王朝的焦急聲音,報告着周榮華手機的最新定位。
林逸飛低聲一句:“什麼時候消失?”
王朝馬上回應:“剛剛,三十秒不到。”
“也就是說,很大概率還在裏面?”
林逸飛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建築,向大狗和山貓他們喝出一聲:“包圍上去。”
一幹探員聞言頃刻動作起來,如狼似虎向化學廠第十三棟建築衝去。
衝出一百多米,繞過前面的行政樓后,林逸飛視野開闊起來,前方一棟建築門口停着二十幾部車子。
車子幾乎都是百萬級別的,不過車牌全部遮蓋,讓人辨不出它的來路。
山貓和大狗微微一驚,很是訝然見到這麼多車子。
林逸飛卻快速掃過建築一眼,十二棟。
他目光一偏,落在再遠一點的建築,樓身寫着十三,顯然那裏才是目標地。
大狗低聲一句:“林組,十二棟少說三十人,但兇手不可能是團伙,咱們是直撲十三棟,還是……”
山貓跟着出聲:“跑到這鬼地方聚集,還遮車牌,乾的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咱們乾脆把它也端了。”
他不介意摟草打兔子。
“誰?”
就在這時,草叢深處走出一個金項鏈男子,叼着煙,提着褲子,捕捉到林逸飛他們身影頓時一愣。
他似乎沒想到會撞見這麼多人,接着他看到眾人手裏的槍械,身軀止不住一抖,香煙啪一聲掉地。
“警——”
金項鏈男子下意識張嘴喊叫。
“砰!”
沒等他把警察兩字喊出,大狗就一個飛撲上去,打了一個漂亮的凌空飛腿,正好踢中了此人腦門。
金項鏈男子哼都沒哼一聲,直接被踢倒在地,軟綿綿地昏迷了過去!
大狗隨後把他銬住,還往嘴裏塞了一顆石頭,接着又奪下他腰中的匕首和對講機。
山貓跟着上前,在對方懷裏一摸,一個錢包落入他手裏。
他看都沒看直接拋給林逸飛。
林逸飛伸手接過,打開身份證一看:“黃金寶?”
“金寶,你吵什麼吵啊,我守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眯會,你叫啥叫啊?”
這時,二樓破爛窗口探出一個腦袋,很是不耐煩地罵著:“再吵我睡覺,今晚你值班。”
“嗖——”
不等他看清外面動靜,山貓腳步一挪,蹭蹭蹭踩着外牆水管躍起,一把扯住對方衣領往下一拉。
“砰——”
一聲巨響,一個招風耳男子摔在地上,嘴裏冒出一抹鮮血,隨後就昏倒了過去。
山貓很是遺憾向林逸飛攤手。
也就在這時,對講機傳來沙沙聲響,一個沙啞聲音喝道:“金寶,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小子可要好好看風,不要給我偷懶,不然被阿狗阿貓摸上來,我非剝掉你皮不可。”
“咦,你怎麼不說話……”
對方不斷重複呼叫:“黃金寶,我是猛哥,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不需要弄醒黃金寶審問,林逸飛也知道十二棟建築有問題,他打出一個手勢:
“大狗,你跟我帶人去十二棟。”
“山貓,你帶五個人封堵十三棟,不過你們要圍而不攻,等我指令再衝進去。”
他調整部署。
“明白。”
大狗和山貓點點頭,隨後迅速分開撲向前方。
林逸飛和大狗他們很快衝到十二棟門窗附近,就着破敗窗戶一看,只見裏面聚集了三四十名男女。
他們圍着近十張桌球桌吆喝不停,桌上有骰子,有紙牌,輪盤,麻將等,四周更是堆滿了現金。
他們後面還有一張長桌,上面擺滿了紅牛、泡麵和酒水。
再後面,還有兩個燃氣爐,上面有兩個溫火煮着的大鍋,鍋里擺着龍蝦、螃蟹、燒鴨、烤雞等。
地下賭場!
林逸飛和大狗對視一眼,心裏同時作出一個判定。
這時,一個圓臉男子拿着對講機離開人群:“媽的!金寶沒反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又一個紅臉漢子跟了過來緊張問道:“猛哥,會不會是警察摸上來了?”
“不可能。”
猛哥很有自信:“警察如有行動,我早就收到風聲,再說了,大老闆收買的內線可不是吃素的……”
“一定是金寶戴耳塞看小電影了。”
“這王八蛋,不止一次這樣了。”
“猴子,你過去看看,如果他不務正業,給我好好訓斥他。”
“雖然老子有內線,但放風也必不可少,萬一哪個熊孩子闖過來玩發現我們,那可陰溝裏翻船。”
他拍拍猴子的肩膀:“讓金寶上點心,如果不聽話,讓他滾回老家喝西北風。”
猴子點點頭:“明白。”
“砰!”
猴子拿着對講機剛要出門,林逸飛向大狗一偏腦袋,大狗瞬間竄了出去,一腳踹飛猴子,隨後喝道:
“警察,不準動!”
十幾名探員隨之沖入進去,高舉槍械厲聲喝道:“不準動。”
“啊——”
數十名賭客聞言巨震,喊叫一聲丟掉賭具四散,可惜門窗被堵住無法逃竄。
他們很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一旦被警察抓住,不僅要罰不少錢,還會顏面丟失,成為市民笑料。
所以一個個竭盡全力想要跑路。
“警察?”
猛哥見狀先是一愣,隨後退出了七八步,隨後反應了過來,向驚慌失措的賭客吼道:
“這是假警察,黑吃黑。”
猛哥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他們手裏的槍全是假的。”
沒穿警服,沒見警車,沒有內線通報,這些不是假警察是什麼?
假警察?黑吃黑?
數十名賭客一時反應不過來,一個個呆若木雞,全都不明所以。
“王八蛋,假扮警察也不下點本錢。”
“上淘寶買幾套警服,去農村搞幾支土製獵槍,也比你們這樣穿便衣拿短槍逼真。”
猛哥噴出一口熱氣,滿臉不屑指來的槍口:“跑來我們這裏黑吃黑,也不看看老子是誰。”
他一聲令下:“兄弟們,抄傢伙,干翻這些王八蛋。”
看場子的六七名打手反應了過來,頓時炸了營,發出各種喊叫聲,一個個抽出兵器,撲了上去。
“砰——”
大狗喝叫一聲,一拳轟出,一名沖在最前面的巡場打手,發出一聲慘叫,砸倒幾名賭客倒在桌上。
桌面上的鈔票瞬間天女散花。
其餘幾名探員也沖了出去,動作利索把幾名打手撂倒在地。
“媽的!找死!”
見到大狗他們如此兇猛,今天怕是難於討好,猛哥急了眼,從食物桌底摸出一把土製獵槍。
他瞳孔猛的收縮,臉上疙瘩顆顆站立,顯得說不出來的獰厲。
他對着大狗幾人就要扣動扳機。
“砰!”
林逸飛抬手一槍,直接打穿猛哥的手臂,讓他手裏的獵槍落地。
接着他槍口一轉,又是砰砰兩槍,把兩名從裏間衝出的打手撂翻,他們手裏也都握着獵槍。
猛哥捂着傷口悶哼後退,可依然桀驁不馴吼着:
“混蛋,你們敢黑吃黑,我遲早弄死你們。”
他出道多年,早已見多大風大浪,無論是對手還是自己,都玩過假扮警察黑吃黑這一套。
而且他專門有人盯着警方這條線。
內線沒有出事,也沒有示警,所以猛哥認定林逸飛他們是假警察。
“你們今天除非滅了我們的口,不然我們大哥一定弄死你們。”
猛哥無視傷口疼痛,困獸一樣吼着:“有一個算一個,不僅你們要倒霉,你們的家人也要倒霉。”
“廢話太多!”
林逸飛上前一腳,砰一聲把猛哥打翻在地。
大狗拿出手銬把他銬住。
“蹲下!全部給老子蹲下!”
大狗對着全場喝叫一聲,同時抬起槍械威懾:“誰敢亂跑,我一槍打斷他的腿。”
雖然對大狗他們身份還半信半疑,可見到他們手裏是真傢伙,一夥打手咬咬牙,忍着疼痛蹲了下來。
數十名賭徒們也遵奉無違,一個個都表現出從來沒有過的乖順,他們簌簌顫抖,就像寒風中的雞雛。
空氣中,血腥氣息開始瀰漫擴散……
大狗還帶人搜了一下裏間,找到兩個大大的保險柜,還救出三名傷痕纍纍的男女,手指都斷了幾根。
儼然是欠債的賭徒。
最讓大狗眼睛一亮的,是一個黃色封面的賬本,上面登記着每天資金往來,金額驚人。
看到賬本被搜出,猛哥滿臉悲憤:“你們等着……”
“警官,警官……”
這時,一個戴着金框眼鏡的中年賭客,雙手抱頭之餘擠出一句:“我們第一次來,就是見識見識。”
“你們高抬貴手,把我們放了吧。”
“桌上的錢,各位警官就拿去喝茶吧。”
“你們放心,我們保證不說出去的。”
中年賭客小聲哀求着林逸飛:“而且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啊。”
桌上現金一千多萬,擺在面前充滿着誘惑。
“第一次來?”
林逸飛不為所動,哼出一聲:“你當我三歲孩子啊?你當我不了解賭場的規矩?”
“這千萬級別的賭場,新客是絕無可能進來的。”
“只有在旗下小賭場賭多了,變成熟客了,加上手裏有大量資金,才可能被賭場送來這裏豪賭。”
“賭場不是傻子,每個場子都有風險評估,不然早被警方卧底端掉了。”
一番話說出,中年賭客他們微微一驚,全都訝然林逸飛對賭場規矩的熟悉。
猛哥更加認定林逸飛是同行假扮警察,不然怎會知道這些細節?
“而且你不是什麼賭客。”
林逸飛走到中年賭客面前,一把摘下他的金框眼鏡:“你是賭場放入賭客中的老千。”
“你的作用有兩個,一是暗中查看賭客有沒有出老千或可疑人員。”
“二是你跟賭場相互配合,輪流贏走在場賭客的錢,最大程度收割這些肥羊。”
林逸飛淡淡出聲:“換句話說,你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全場眾人一驚,全都望向林逸飛。
猛哥也抬起頭,眼中難於掩飾驚訝。
“你——”
中年賭客一愣,隨後氣憤喊道:“你血口噴人,血口噴人。”
“啪——”
林逸飛沒有廢話,直接捏斷金框眼鏡,啪一聲掉落幾個電子元件,儼然是出千用的東西。
幾十名賭客見狀身軀一震,全都憤怒看着猛哥和中年賭客……
猛哥罕見低下了頭……
“大狗,把他們銬起來,呼叫支援。”
搗毀一個地下賭場,林逸飛臉上卻沒有太多的高興,他轉身出了大門,沒有忘記今天行動的目的。
“山貓,情況怎樣?”
林逸飛拿起對講機發出指令:“蛇有沒有出來?”
山貓迅速傳來回應:“組長,沒有人逃竄,也沒有人現身,裏面也不見動靜。”
“沒有反應?”
林逸飛微微皺眉,按道理,十二棟這邊雞飛狗跳,十三棟的兇手應該聞風而逃,怎可能沒有反應呢?
“不用等了,行動。”
林逸飛一聲令下。
山貓重複一句:“行動!”
五名探員迅速動作起來,沖入十三棟建築搜尋。
“安全!”
“安全!”
“安全!”
山貓帶着探員訓練有素封鎖整個車間,還交替着沖向每個房間查看。
林逸飛沒有跟着衝去十三棟,而是身手敏捷攀爬到一處高地,掃視八一化學廠的狀況。
兇手如果還藏着第十三棟,山貓會把他挖出來,如果跑出了第十三棟,林逸飛居高臨下能窺探端倪。
環視一圈沒發現人影后,林逸飛目光落在後面的樹林。
如果十三棟沒有兇手,兇手很大概率是從樹林跑掉,畢竟警方是從前面進來,一路沒見可疑人員。
想到這裏,林逸飛迅速從高地下來,掏出槍械奔到樹林邊緣。
繞了半圈,林逸飛目光就鎖定幾根折斷的草木,斷口很鮮嫩,還有水珠,儼然是有人不久前踩斷的。
林逸飛把痕迹拍攝了下來,隨後看看幽深的樹林,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呼——”
一陣風吹來,林逸飛深呼吸了一口,草木和泥土氣息中,林逸飛還嗅到一抹不同的氣息。
醫院消毒水味道。
很淡,卻存在,他俯身嗅了嗅斷裂草木,確認有醫院消毒水氣息。
“組長,組長,我是山貓。”
這時,對講機傳來了山貓的急促呼叫:“我們在十三棟倉庫地下室,找到一具無手中年男屍。”
林逸飛一怔:“有沒有身份?”
山貓給出一個答案:“面孔清晰,證件隨身,經過比對,正是我們要找的郭富貴。”
“什麼?”
林逸飛無比吃驚:“郭富貴?”
林逸飛望望幽深的山林,隨後轉身跑去地下室。
三分鐘后,林逸飛出現在昏暗的地下室,所有人的手機都打開了,照耀着這間陰森森的小屋子。
這是存放化學原料的地方,此刻沒有了物資,但殘留不少瓶瓶罐罐,屋子中間還有一個大冰櫃。
冰櫃沒有通電,但有福爾馬林。
柜子裏,躺着一個中年男子,一張圓臉,嘴小,眼大,看着和善。
只是中年男子已經死去,依然是一刀封喉,跟碩鼠和林美美不同的是,他失去的是雙手。
這個密室,林逸飛也嗅到了那抹醫院消毒水氣息。
他目光變得若有所思。
大狗把猛哥一夥賭徒移交給支援警員后,也帶着幾個探員跑來地下室探個究竟。
雖然搗毀地下賭場是大功一件,可三組探員心裏都惦記着兇手。
“林組!”
山貓把一個錢包遞給林逸飛。
林逸飛打開,發現裏面有一千多元現金,幾張名片,一張死者跟林美美的合照,還有一張身份證。
身份證上清晰顯示,死者就是林逸飛他們要找的郭富貴。
“老大,這究竟怎麼回事?”
“周榮華的墳墓出現死去碩鼠,指紋鎖定了林美美,我們找到林美美,林美美卻死了。”
“從林美美嘴裏找到郭富貴的碎肉,鎖定郭富貴這個最大嫌疑人。”
“找到郭富貴,他卻已經死了,還沒了雙手。”
大狗摸摸腦袋,眼裏多了一點茫然:“我怎麼感覺這兇案有點弔詭啊。”
林逸飛盯着屍體出聲:“我也想知道答案。”
山貓神情凝重:“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這是往連環殺人案發展啊。”
其實在場眾人都清楚,這已經是連環殺人案了。
林逸飛一聲輕嘆:“我們猜測沒有意義,先讓技術隊過來,看看郭富貴死亡時間。”
接着,他問出一個問題:“你們有沒有嗅到消毒水味道?”
大狗和山貓微微一愣,隨後齊齊搖頭:
“沒有,我們只聞到屍體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