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還挺懂事
周紀闌走後,斐煙坐在妝鏡前,看着自己穿來的那身旗袍,微微蹙起眉頭。
淡青色的織雲錦旗袍,極淡的珠灰繡花,太過素雅簡單,還是幾年前就時興的舊款式。在夜上海她雖然光鮮亮麗,但是不上班的時候,她喜歡穿得清雅素凈。可是一會要見傅亦辰,若是穿這一身出去,他定要對她生出更多的揣摩與興趣。
陳甜甜見她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湊過來問:“怎麼了,三少可在外面等着呢,你動作還不利落一點?”
斐煙看着陳甜甜,兩眼頓時一亮,她記得今天陳甜甜穿的,是張公子送的那身旗袍,因着是今年陳記洋行最流行的款式,料子又是最上乘的,自然價值不菲。
斐煙心中有了主意,也不繞彎子,對陳甜甜說想借她的衣衫用一下,陳甜甜頓時眉開眼笑,笑得十分曖昧,“認識你這麼久,也從沒見你在意過誰,三少到底不一樣啊!行了,借給你穿了!”
斐煙也不多辯解,只是淡淡的笑笑,便走進更衣室換衣服去了。
傅亦辰依靠在車上等斐煙,夜上海的燈光打下來,在他身側拉下一長條黑色的影子。周紀闌從未見傅亦辰如此耐心地等哪個女人,在外邊一站就是大半個小時,顯而易見,這位斐小姐在傅亦辰心中的地位很不一般。
“三少,要不你坐在車裏等吧。”
傅亦辰搖搖頭,依舊一言不發,直到看到斐煙從夜上海走了出來,他才直起了身子。
他看着朝着自己走來的那抹靚麗身影,只消一眼,便讓他沉溺下去。
只見斐煙身穿一身秋香色旗袍,襟口上鑲着一顆璀璨的紅寶石,款式時興,花紋別緻,裁剪也是一流,她身材好,穿起旗袍來更顯得婷婷裊裊,曲線錯落有致。遠遠的,只見旗袍上的荷葉袖子,隨着她的腳步在肩頭盈盈舞動。璀璨的燈光下,她腳步輕盈似踩着睡蓮而來,笑容清淺,風情萬種!
她那原本直順的烏髮被燙了卷,挽起來后就添了幾分成熟嫵媚。一對飽滿的耳垂上戴着蝴蝶藍田玉耳墜子,她一動,耳墜子便也跟着顫動。
那優美白皙的頸子上,還戴着一串珍珠項鏈,大顆大顆的珍珠閃着圓潤的光澤,一看就知道極其名貴。左腕上的白玉鐲子更是流光通透,彷彿吸食了月亮的光華。
她穿的很華麗,妝也畫的很濃,整個人竟然比在夜上海演出的時候還要招眼亮麗。傅亦辰當然知道,以她在夜上海唱歌得來的薪水,是絕對買不起這身行頭的!想到這一點,他微微眯起眼來,心底沒由來的升起一絲浮躁。
一晃神的功夫,她已經來到面前,“不好意思,讓三少久等了。”
因為身高原因,斐煙只得抬起頭來看他,明亮的燈光下,她的膚色竟比手上的鐲子還白皙幾分。
傅亦辰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睨視着她,忽然冷然勾起唇來,“沒事,誰不知道夜玫瑰在夜上海是最紅的,一般人想等還等不到!”
斐煙見他眼底殊無笑意,也聽出他話中的冷嘲,倒也不惱,彎起玫瑰色的唇瓣,笑吟吟地說:“三少這是挖苦我呢,其實說白了,我只是一個歌女,朝歌暮弦,在人前賣笑,像三少這樣的身份,自然是瞧不起的。”
她說這段話的時候,笑若春風,神情恬淡,語氣里亦沒有自嘲的意味,那般的直白洒脫,倒叫人有些自慚形穢。
傅亦辰為之怔愣,自覺失禮的他輕咳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
心中有些懊惱,平日他面對女士,向來溫文有風度,今日這是怎麼了?難道只因為她接受了別的男人的饋贈,他就變得陰陽怪氣起來?
斐煙笑着擺手,舉止姿態盡顯嬌媚,真真是萬種風情,“瞧你,我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你倒認真起來了!三少今日來找我,是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眼前的笑臉完美到無懈可擊,傅亦辰看着,心中不知為何又漸漸燒起一股無名火來。
認識她到現在,好似她對自己總是恰到好處地保持着距離,就好像此刻,她的笑雖然甜美耀眼,卻讓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麼。她越表現得不在乎,他心中越是有氣。
然而,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拿她毫無辦法,只得憋着氣,沉聲道:“先上車吧!”
一旁的侍衛走上來為他們打開車門,斐煙笑着坐了進去,傅亦辰緊隨其後,與她一併在車後座上坐下。
車子一開動,斐煙便垂頭翻弄起手中的包,傅亦辰見了,不由疑惑地問:“你在找什麼?”
斐煙拿出一面化妝鏡,坐直了身子,素白的手拿着沾粉的小刷不停地在雪腮上掃着,笑呵呵地說:“我補補妝,難得陪三少出去,怎麼著也不能讓三少丟了面子!”
傅亦辰冷魅的笑,一雙狹長的眼染着莫名的深邃,叫人看不出是喜是怒。
“呵,你倒是挺懂事!”
斐煙把臉色的妝補了,又開始抹口紅,原本就傾城絕美的她,加上此刻精緻的妝容,五官立體完美到更是挑不出一絲瑕疵。
聽了傅亦辰的話,斐煙攢出明媚的笑,一雙瀲灧迷人的眼轉向他,“那當然,這點規矩我還是懂的!”
她似乎總是如此,不經意間的表情神態就能將人的魂魄勾去,撩的人心痒痒的。
傅亦辰只感覺喉頭髮熱,嗓音也帶着幾分嘶啞,“其實一會會見到的,只是幾位相熟的朋友,你犯不着這樣緊張。”
斐煙依然是笑,笑得仿若嬌花綻放,“三少的朋友非富即貴,還是認真一點好!”
眼前女人的笑,不僅僅是覆蓋在粉脂之下的,傅亦辰感覺到,每次面對自己的時候,她彷彿都在臉上戴了一面面具,若不是他目光犀利,也必定會被這樣的笑糊弄過去!
她平時對別的男人也是這樣笑的嗎?
傅亦辰不再說話,這個男人身上天生就具備一種威懾力。他一不高興,霎時間,整個車子裏的空氣似乎也跟着沉悶起來。
好在車窗是打開的,車子開出后,風從車外吹入,才感覺稍微舒服了些。
就在這時候,車子忽然一陣顛簸,斐煙的身子往左一歪,頓時整個人倒入傅亦辰懷中!
事出突然,傅亦辰條件反射性地迅速反應,他懷抱斐煙柔軟的嬌軀,心頭湧上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怎麼回事?”他沉聲問着司機。
黑暗中,司機朝前探了探頭,緊張地解釋道:“三少,這一塊路在檢修,又沒有設路障,我一時沒看清楚,才開了進來!”
傅亦辰“嗯”了一聲,司機沒聽出慍怒的味道,這才大鬆口氣,將車子往後倒出去,繼續前進。
斐煙一張臉貼着傅亦辰胸前,不愧是軍人出身,他的身軀結實而又健壯,一雙鐵臂更是緊圈住她的腰身,這麼大會了,居然沒有鬆開的意思。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薄荷香再次襲來,斐煙雙頰泛起暈紅,輕推開了他。
“剛才沒嚇着吧?”男人垂眸笑問着,相較起方才來,顯然心情好了不少。
“沒事。”她櫻唇輕漾,被夜色渲染的燈光折射在她眼中,一時間更添加了幾許曖昧微醺的味道。
她側頭看他,唇色瀲灧潤澤。雖然只是微微側了下臉,兩人卻好似因為這個動作貼的極近。
近的,差一點,她的唇就要碰觸到他的臉頰。
“那就好!”男人笑意漸染,唇間溢出這幾個字,狹長的黑眸里亦閃爍着愉悅的色彩。
他的情緒變化太快,斐煙也鬧不清他為何突然變得如此開心,為了避免一不小心又惹怒他,她沒再說話,將頭扭向一邊,看向車窗外。
鬢角幾縷髮絲隨着風舞動,摩挲着她的臉與頸子,有點癢,說不出的撩撥人心。
車子穿過街道,不久后便駛入一條柏油鋪成的官道,官道兩旁是整齊的路燈,還有影影綽綽的大樹,坐在車內,隱約還能聽到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如同黑夜中的低喃。斐煙只覺得側臉旁一閃,眯眼瞬間,車已穩穩停住。
她跟在傅亦辰身後下車。
斐煙輕昂頭,眼前是一棟西式小洋樓,樓前一處精緻的噴泉,正往空中噴着數道傘狀水柱,周圍擺滿了奼紫嫣紅的盆景,即便是晚上,亦顯得生趣盎然。兩根象牙白羅馬柱分立在大門口,上面雕刻着精緻的歐式花紋,遠遠看去,只覺得奢華無限,美輪美奐。
身穿軍裝的警衛排在屋外兩側,見到傅亦辰下來,頓時齊刷刷地敬禮。敞開的大門亦是象牙白色的,站在這,能一眼看到裏面燈火通明的大廳。
這是傅亦辰在上海的私人官邸。
蕭管家見傅亦辰回來,身邊還帶着嬌美如花的斐煙,臉上流露出少許驚訝,他走過去,恭敬地喚了一聲:“三少爺!”
傅亦辰問:“陳公子他們到了嗎?”
蕭管家回答:“陳公子,張公子,汪公子他們都在樓上呢!”
傅亦辰點點頭,看向一旁的斐煙,薄唇挽成道淺弧,“走,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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