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願無歲月可回頭05
“我的確是被她多年的付出感動了——”話至此,蕭熠倏地停住,因為他下意識回頭,赫饒高挑纖瘦的身影出現在了視野里。
那一刻,身穿白色襯衫的女子在流光溢彩的夜影下,僵直成了雕塑。
憑距離判斷,她應該聽見他先前的話了。
只是不知,聽去了多少。
是不是,解釋不清了?
或者,她根本不需要解釋。
“先這樣吧,掛了。”蕭熠切斷電話,轉身與她迎面而立。
該走過去的,卻猶豫了。
多年後回想那一刻的心情,蕭熠仍舊心有餘悸。
因感動回報以愛情,比拒絕更殘忍吧。
明明不是那個意思,可如果赫饒當時就要他解釋,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只是在對峙了片刻后,蕭熠還是選擇了走過去。
這樣好的夜色里,他的姿態和步伐還與記憶中一樣,給人安然徐行的感覺。
可惜,心中的期待終是被時光消磨怠盡。確切地說,是被他對別人的執念耗盡。當他為賀熹飄洋過海,赫饒就在告誡自己:到此為止。
何此艱難?兩年後機場再見,近乎本能的反應讓赫饒覺得難堪。
假裝視而不見已經沒有了意義。畢竟,他能等到深夜,不會在見到她的情況下任她離開。哪怕憑她的身手完全可以做到。
何必大動干戈?赫饒站在原地不動:“找我有事嗎?”
她音色淳和,清冽中透出剛正的凜然之氣,不容人接近。
馮晉驍評價她堅韌迅捷,蕭語珩說她善良真誠,唯有對他,冷漠疏遠。
當然是有原因的。蕭熠理解。
他眉目微斂:“下周五,邀請你出席“皇庭”酒店的開幕酒會。”他說著拿出邀請函,“我和馮晉驍提過,沒有特殊任務的情況下,他也會陪語珩去。”
言外之意提醒赫饒不要以任務來推諉。
赫饒沒有伸手接。
蕭熠預感不會太順利,尤其剛剛還說了些令她誤解,甚至會引起她不快的話,索性一針見血:“赫饒,我這麼做,是為了你。”路燈下,男人注視她的目光專註。然後,他一步一步踩着她的呼吸靠近:“九年前的那一天,我們初相遇。”
初相遇——那個夜晚過去九年了,可彷彿還在昨天,許多的細節,她都不敢去回憶。現在被蕭熠提及,遙遠的故事如穿越層層綿密的時光,直抵記憶深處,清晰的如同發生在昨天。
微雨的天氣,人來人往的a市站前廣場,無論是出發,還是到達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包括他。
“抱歉,沒摔到哪兒吧?”他走的急,又在分心打電話,把她撞了個趔趄。
憑現在的身手,是能躲開的,可惜那時,她不是如今的赫警官。
時隔九年,那時的身手差之千里。赫饒穩住身形,抬眼看他,面前的男人身穿深色風衣,裏面配了一件白色的襯衫,襯衫款式簡約,沒有絲毫繁複的設計和配飾,然後,橘色燈光下,那一抹亮白襯得男人眉目清俊。
“沒關係”三個字未及啟口,他的電話接通了,赫饒聽見他說:“我到了,你在哪兒?”話語間回頭看她一眼,似乎是在確認她有事與否。
目光觸及那雙略帶急切和喜悅的眼眸,赫饒搖頭。
他微點頭表示歉意,然後轉身向出站口的方向跑過去。
燈火通明的站前廣場,他的背影迅速淹沒在人群深處。
那一天是——
所以酒店大樓建成許久,遲遲沒有開幕,是在等那一天?
但“為了我”的說詞——終於不再是無動於衷了,赫饒眸光一閃。但這細微的神色變化卻不是因為驚喜,她幾乎想抬步就走,可還是伸手接過邀請函,翻開。
九月三日晚八點,熠耀大廈66樓的空中宴會廳,皇庭酒店開幕酒會。
這座由蕭氏投資,世界頂級設計師操刀,歷時五年建成,從高中俯瞰呈五星形狀,目前國內最頂級奢華的酒店——與她何干?
朗朗的月光淺淺地籠罩着她,赫饒抬眸:“我會盛裝出席。”
就這樣答應下來?蕭熠意外:“我的意思是,作為我的女伴。”
赫饒合上邀請函:“我很榮幸。”
或許與職業有關,也或者是性格使然,赫饒並不常笑,尤其是面對蕭熠。此時此刻,她微微彎起唇角的樣子,柔和了原本內斂英氣的氣質,月光下,有種柔美的嫵媚之感。
她居然在笑,是不是說明,剛剛他所言,她沒有聽見?這種心理過於僥倖,卻還是難免在這個瞬間有此希望。深邃的雙眸中蘊藏幾縷星芒,蕭熠的目光停留在她面孔上,久久不移,“我——”
卻沒有機會說完整句就被打斷了,赫饒移開了視線:“如果沒別的事情,我上樓了。”她說完就走了,對於先前他所言,像是真沒聽見似的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
九年不短,交集不多,但蕭熠還是清楚,赫饒就是這樣的性格。何況,現下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不如等到酒店開幕吧。在擦身而過的瞬間,蕭熠攥住她手臂:“為什麼?”
赫饒應該是真的沒聽懂,她回頭:“什麼?”
蕭熠停頓了一下,鬆手:“我是說,你不會臨時有任務吧?”
不是一個好的借口,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果然——
赫饒的目光掠過他的臉:“我的日常作息,你有從師父那了解過吧?”
當然。你的行蹤,我不能說了如執掌,也不是一無所知。
她什麼都知道。可是,本以為一定要費一番口舌,甚至動了邀約不成,就請馮晉驍和蕭語珩出馬的念頭。結果竟有驚喜。
始料不及。
等赫饒都走了,蕭熠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心有不安。
之所以把初遇的時間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與賀熹有關。但那一句“為了你”卻是出自真心。至於答案,蕭熠也還在尋找,所以,別問他為什麼。
赫饒,但願你給我的,是真的驚喜。
樓下,蕭熠陷在自己的思緒里;樓上,赫饒以鑰匙打開家門后,眼角餘光瞥到開關處的異物,倏地頓住身形,下一秒,她迅速拔出腰際配槍立在門口,許久未動。直到憑引擎聲判斷蕭熠離開了,赫饒才靜氣凝神呈警戒姿勢穿過客廳,從主卧到書房,逐一房間查看。
沒有異樣。甚至是門鎖,都沒有被破壞的痕迹。
她伸手按了下開關,打開客廳吊燈。
一室通明中,不是預期的被抄家的慘狀,無論是傢具,還是房中擺設依然保持她出門前的樣子,唯有門框上插着的染上疑似血跡的匕首觸目驚心。
她拔通馮晉驍的電話,“師父,我這邊出了點狀況。”
十分鐘后,馮晉驍與陸成遠同時趕到,柴宇晚了大概一分鐘。
在不破壞現場的情況下,柴宇負責採集證物。可惜,除了匕首之外,一無所獲。
排查過後,陸成遠皺眉:“對方很老練,沒有留下指紋和鞋印。”
意料之中。馮晉驍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居高臨下地看向小區門衛方向:“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今天保衛室的監控應該壞過一次。”
監控錄像的空白時間,就是嫌疑人的作案時間。
赫饒首先想到的是:安全起見,短期內不宜接楠楠過來,其次,“師父,這件事除了必要的人之外,請不要讓外人知道。”
如果不是為了瞞住蕭熠,她應該在到家后發現異樣時立即打電話,但她卻連燈都沒開,為的就是避免家中藏匿殺手,與之發生搏鬥引人注意,所以才等蕭熠走了才通知馮晉驍。那麼,這個所謂的“外人”是指——蕭熠。
其實不必她提醒,馮晉驍也不會把隊裏的案件對他人提及。
對於徒弟關心則亂的心情,他反應奇快:“你認為和他有關?”
誰?陸成遠和柴宇聞言一怔,顯然,他們以為赫饒要求保密是為免旁人擔心。
看來不僅僅是這樣。
一向不輕易發表意見的赫饒停頓了一下:“直覺。”
這不該是一位身經百戰的特警該說的話。可怕的是,女人的直覺,一向很准。
能和蕭熠扯上關係的犯罪嫌疑人,只能是他身為卧底時接觸過的,那意味着,和琳案雖已告破,仍有落網之魚。而對方以此威脅赫饒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對方誤解了她和蕭熠的關係,以恐嚇她震懾蕭熠;
第二,對方深知她的心思,以此警告她不要多管蕭熠的閑事。
無論是哪種可能,都表示蕭熠有危險。
陸成遠率先明白過來赫饒所謂的外人是指誰,他提出第三種可能性:“經我們手的案子都是重案要案,視我們為仇人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儘管我們的身份是保密的,也不能排除外泄的危險。”
他言外之意,此次赫饒被威脅是被報復的前兆。
赫饒鬆了口氣似的:“但願如此。”
寧可對方的目標是她,也不願那人扯牽其中。
除了蕭熠,還能是誰。
柴宇看着她,眸色漸深。
馮晉驍注意到了柴宇的眼神變化,以公事公辦的語氣交代:“把證物帶回去化驗。以確定上面的確實是血跡,然後比對dna。”
柴宇收好證物,轉向赫饒:“組長,你家不能住了,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去警隊公寓吧。”
赫饒拒絕了:“對方要是有意傷我,就不會只是入室插一把匕首這麼簡單了。”
馮晉驍也認為她一時間不會有危險,“但你的出行還是要多加註意,畢竟,敵暗我明。”他看着柴宇:“這段時間,你負責赫饒的安全。”
赫饒對他的安排有異議:“師父,他是我帶出來的。”
柴宇就不樂意了:“組長,我格鬥的水平大有進步。”
陸成遠聽的直樂:“進步到可以打贏你上級了?”然後拿手肘拐了馮晉驍一下:“你很懂他的歡喜啊。”說完腳就朝柴宇的小腿招呼過來了:“你的特長是狙擊,至於近身格鬥,還是躲起來別給你組長添亂吧。”
柴宇側身避開,以得意的語氣回應:“在今天的格鬥訓練中,我贏了你徒弟梁銳。”
“是嘛?”陸成遠決定檢驗一下他的格鬥技術到底進步了多少:“那我可得替小梁報個仇。”話音未落,他一記直拳揮過來。
案發現場啊,你們就這樣大動干戈,讓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