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周若谷從出租車上搬下行李時,轉眼便看見顏喬尤一臉倦容的坐在路邊台階。
他走過去,揉了揉她的頭髮,“累了么,呆會兒就帶你回去。”
語氣輕鬆,彷彿是回他們的家一般。
顏喬尤體力透支,沒有躲開他的親昵,沖他眨了眨眼睛,“那你拉我起來,我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周若谷大方地點頭,手一攤,很是瀟洒地伸至她面前。顏喬尤是真的沒力氣,攀上他的手,努力半天都宣告失敗。
周若谷低聲笑着,索性彎下|身子,手摟着她的腰,只稍一用力,便將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啊——”顏喬尤驚地叫出一聲,下意識抱住了他的脖子,“你放我下來,很丟臉哎!”
四周有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側目望着這兩人,周若谷卻不以為意,執意要抱着她,直到將她扔上行李箱,推着她隨着行李一併“運送”進入。
顏喬尤坐在行李上,雙手緊緊抓住邊緣處,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這麼多天了,她第一次覺得想那麼放肆的笑一笑。
行進中,她低着頭,拿手掩住整張臉,話音出口,被風吹得碎成一段段。
“你為了我離家出走,確定不會後悔?”
身後的周若谷沒有回話,她側過頭來,努力想要看到他,在最後一刻,發現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
兩個人坐在一邊等待安檢,顏喬尤扭着身子,努力維持一個舒服的姿勢。
周若谷見她如此彆扭,長臂一伸,將她撈到身邊,按着她的後腦,讓她整個人都陷入懷中。
鼻子裏有這男人身上淡淡的氣味,極淡極淡,卻讓人分外安心。顏喬尤是沉溺在這份溫存之中,轉眼望見機場玻璃幕牆外射進的陽光,微微刺着眼睛,索性眯成兩道縫。
有時候,隔着細長的角度看這世界,會覺得分外美麗。過濾出不必要的雜質,只留下想要的美好,自欺欺人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她推了推周若谷,“若谷,說點什麼。”
周若谷拿下巴抵着她的頭頂,頭髮刺得下巴微微有些癢,是迷人的一份溫柔。
“說點什麼?”
“說點離家出走的感想。”
周若谷只是笑,直到顏喬尤推得他左右晃蕩,他這才乖乖地發表感慨。
“不是離家出走,是凈身出戶。”他移開下巴,垂目看着這女人,“不過無所謂,那兒不是我的家,以後你在哪兒,我的家就在哪兒。”
話說得很慢,因為他在想。顏喬尤聽得也很慢,因為心裏塞得滿滿。
許久,她才接上話,“你為什麼喜歡我?”
“這個問題沒意思,我能不回答么?”周若谷蹙着眉,看她一臉扭曲的笑,整張臉都寫着不行,只能投降。
“那是我第一次去孚遙,終日跟在你後面,看着你因為父親去世泫然欲泣的一張臉。在酒買醉,有混混去你身邊,你還沒學會反抗,只知道拿着酒杯往一邊躲。”
顏喬尤做出終止的手勢,瞪他一眼,“我哪有那麼弱。”
“別打岔!”周若谷按下她的手,轉而緊緊握進掌心,眼神柔和地望她,“那時我在想,這麼一個女孩子,鄒宸怎麼忍心要看她落魄的樣子。可幾年之後再看到你,你卻完全成了一副大女人的樣子,有誰欺負得了你?一個人的改變能有多大,從你的身上,我算是看出來了。”
顏喬尤咬着下唇,這被環境逼出的堅強,該喜該愁?
周若谷推推她,“你也說點什麼。”
顏喬尤笑了笑,只是慢悠悠一句,“謝謝你。”
或許沒有其他哪句話,比這三個字更能表達出她現在的心情。
無論是公主還是灰姑娘,每個女人的身邊總是有一位騎士,為了你默默付出。無論你是對是錯,對他是好是壞,在騎士任期內,他總是會無私地付出一切,即使他知道,他根本不是那個讓你動心的人。
周若谷也明白,可他依舊揉着她的頭髮,開着不好笑的玩笑,“不想聽這三個字,如果換一句,我可能會激動地整晚都睡不着。”
顏喬尤一愣,繼而恍然大悟一般,“既然這麼好,那我一定要說給你聽。”
“好啊,你說,我洗耳恭聽。”
顏喬尤難得調皮一笑,直起身子,雙手抓住他的耳朵,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周若谷,快——還——錢!”
周若谷撲哧一笑,就知道這女人沒安好心,“才不是這三個字!”
話沒說完,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顏喬尤扁扁嘴,“還沒關機?”
周若谷點點頭,卻因為屏幕上出現的名字而渾身一滯,幾經思考,還是忐忐忑忑地接了。
“把電話給顏喬尤。”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冰冷的寒氣,通過電波一路傳進周若谷的身體,“給她,你知道的,我一向沒什麼耐心。”
“是誰?”顏喬尤見他一臉陰鬱,也有些擔心,“你說話。”
周若谷搖搖頭,拿了電話,直接按斷了。
剛想關機,電話竟然又一次響起來,這一次卻不是鄒宸的。一串陌生的號碼,他一眼便看出這不是尋常百姓能用的。
“又是誰?”顏喬尤一臉不耐煩。
周若谷聽着電話那邊公式化的對白,臉一下子變得更加陰鬱,甚至緊緊咬着牙關,握着手機的手微微在抖。
顏喬尤見情況不對,連忙湊上來聽,還沒碰到機壁,一連串的聲音便大聲響起,刺激着她的耳膜。
“姐,姐,你快點來帶我走,我不要呆在這兒……姐,姐……”
*
周若谷一時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彷彿是一對艱難逃出家庭束縛的戀人,在臨要逃脫的那一霎那,又一次被人套進了牢籠。
顏喬尤將頭靠着車窗,隨着車的顛簸,頭輕輕撞在玻璃上。
她掙扎了那麼久,最終還是要回到鄒宸手裏,乖乖聽他的差遣。
顏喬修和一幫同學聚眾嗑藥,警方收到消息,將他們集體帶走,顏喬修是其中的重犯,校方更是有意開除這名剛剛入學的外籍學生。
她無可奈何,想取錢出來應應急,一查戶頭,整張卡都被凍結,她氣得用剪刀將之剪成碎片,周若谷站在一邊,鎮定之極地看她發狂。
顏喬尤的理智早就丟出十萬八千里,狠狠一推他,“你站着幹嘛,還不想辦法。”
周若谷是一嘆氣,無可奈何,“凈身出戶你懂么,我渾身上下的錢加起來不超過五百美元。”他雙手摟上顏喬尤的肩,直視她的眼睛,“我敢說,這一切都是鄒宸做的,小尤,我們逃不走也鬥不過他。”
顏喬尤一咬牙,眼淚簌簌而落,她何嘗不知道逃不走鬥不過,只是這句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比什麼都更能讓她崩潰。
他是她唯一的依靠,至少,現在是。
顏喬尤望着車窗外揚起的塵土,手指在腿上輕輕點着,沒有作聲,只是讓思緒漫無目的地飄。
一直飄到鄒宸的獨立別墅之前。
兩個人剛從出租車上下來,有着精美雕花的鐵門便緩緩開啟,一處巨大的噴泉,掩映在綠意盎然的花木之中。
顏喬尤下意識挽上周若谷的胳膊,他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撫,低聲說道:“別在他的面前哭,你只能對我柔弱。”
顏喬尤整個心思都集中在如何對付即將出現的男人身上,聽不進去他說的話,卻還是點了點頭,敷衍而過。
鄒宸的私人別墅沒有鄒宅那般宏大奢華,卻有着專屬於他的獨特風格。
一位傭人走過來,是深色的皮膚,英語不太流利,“先生小姐下午好。少爺正在處理公式,請你們在客廳等待。”
顏喬尤全無耐心,時間每過一分都是折磨,想到弟弟被關在冰冷的鐵門之後,她渾身都在戰慄。
偏偏這個鄒宸打定主意要讓他們吃下馬威,從陽光明媚,一直等到日薄西山,他連人影子都沒有。
顏喬尤終於按捺不住,起身要四處走動,傭人連忙按住她,“對不起小姐,這裏是私人地方,如果您擅自亂闖,會有保全來請您出戶。”
周若谷連忙過來抓住她,“我們不會亂走,請你去和宸少再說一聲,如果他依舊這樣不聞不問,把我們晾在一邊,我們就不浪費時間再多等了。”
傭人認得周若谷,知道他在鄒家的地位不必鄒宸低多少,聽他如此一說,便走開去追問鄒宸。
回來時,她深深一鞠躬,“少爺在書房等。”
“謝謝。”
顏喬尤是一臉迫不及待,和周若谷並肩而去時,傭人連忙趕來幾步,攔住了周若谷。
“少爺吩咐,周少爺不能進去,只要顏小姐一個人進。”
“為什麼!”周若谷忍不了這口氣,“他不要逼人太甚,我們是一起的,憑什麼她能進,我不能進,鄒宸到底想要怎樣!”
傭人欠着身子,“對不起,周少爺,我只是負責傳話。”
顏喬尤等不及,推開周若谷的手,沖他點點頭,“我沒事,進去和他說清楚就出來,你放心。”
周若谷哪裏肯聽,抓着她的衣袖不松,顏喬尤實在沒辦法,俯身在他手上一吻,“在這兒等我,解決好一切,我們就走!”
他稍一愣怔,鬆了手,眼睜睜看她逃脫而去。
如果當時周若谷能夠預見不遠的將來,這個女人會如蝴蝶般從他生命中翩然而去,他一定會選擇握緊自己的手,或是不顧一切地追過去,將她圈在懷裏,告訴她,因為愛你,所以無法放開你。
可此刻,他只是看着她疾奔而去,感受着手面她留下的那處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早上六點起來趕的,上了一早上的課,又趕了一章,我這是要過勞死么……忙得留言都來不及看來不及回哇……還好要到中秋節了……
於是,熬完今天的十節課,偶再回來時,會是神馬樣呢……
呃……去睡午覺……MUA一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