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橄欖枝。

第9章 橄欖枝。

紅袍修士死了,被另外兩人就地掩埋。

一抔黃土,這就是生命結束之後的結局,無論仙凡、阿貓阿狗。

黑袍修士與青衫修士一道,在平安鎮住了下來。

於世俗之間紮根,對他們這種神仙人物來說,並不難。事後黑袍修士也逐漸的消除了心中對大哥的誤會,當時那種情況,青衫修士的做法無疑是最正確、最理想的一個。與那劍修拚命?在這落鳳窟里,無異於蚍蜉撼大樹,連兩敗俱傷的可能性都不會有;負氣而走?同樣不明智,那樣一來,三弟死了依舊是死了,他們還得憑白浪費那麼多神仙錢換來的三個名額、一線機會。

隱忍,並不代表忘卻。

有些仇,並不一定要當即報,時機太重要。

……

手刃仙人之後,趙百川一連左拐右拐跑了幾十里山路,才敢稍稍鬆懈下來,在他想來,這麼長的一段距離,且自己方位隨時在變,那外界而來的另外兩人,無論如何都該找不着自己了吧?

他便安心尋覓草藥。

只是他不知道,在邱澤撤去對閻羅殿來人的天地法則禁錮之後,趙百川的方位便被青衫修士和黑袍修士洞悉,只是他這麼個螻蟻,還不值得這兩個仙人二次犯禁罷了。

無端人禍,耽誤了不少時間,使得趙百川的收穫極為有限,心情也變得糟糕不已。

估摸着天色往家趕,一路上悶聲不響。

途徑東溪河,遠遠就聽到一群孩子的嬉笑打鬧,趙百川眉頭皺得很深,暗罵一聲晦氣。

那群娃娃他自是認識的,為首的巴烏東與他跟不對付,老是針對他。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趙百川只得繞了一個圈子,從另一個方向進鎮。

“趙百川,你好啊~”

剛要進鎮,一個身穿藍衫、腰間挎着一個繡花粉色布包的小個子姑娘蹦蹦跳跳迎面而來,面容精緻得像個瓷娃娃,正是柳家獨女柳葉。

柳家與之前的趙傢俱是平安鎮大戶人家,自然也有往來,柳葉與趙百川年紀相仿,自是認識。

只不過如今的趙百川,再也不是之前那個趙百川了,笑容這個東西對他來說,近幾年來從未在外人面前出現過。

即便是對於以前關係還不錯的玩伴,同樣如此。

柳葉對他打招呼,趙百川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隨後便欲離開。這便已是他最友好的舉動了。

只是柳葉顯然沒有就此放過這個早年玩伴的心思。

真要算下來,自從數年前趙家從他們府邸搬離之後,兩人幾乎沒再見面過。

趙家的事情柳葉也聽家中長輩和下人偶有提及,心中很是為趙百川惋惜哀嘆,不曾想,今日她因為心中高興,想要四處轉轉,卻在這鎮子口上遇到了他。

“趙百川,你怎麼不太高興啊?我們可是老朋友了耶,書上怎麼說來着,老友相逢一壺酒,可訴心中萬般愁,難道見到闊別多年的朋友,你就一點兒不驚喜?”

柳葉兩條腿交錯着,倒退着小跑,始終保持自己跟趙百川在二尺距離上,看着那張堅毅瘦削的臉龐,覺得熟悉中透着陌生。

對於柳葉,趙百川感觀不差,主要還停留在她掛着兩條鼻涕蟲天天問着為什麼的印象之中,見她跟着自己,趙百川不得不停下腳步,翻着白眼道:“跟你一個小屁娃娃,能訴什麼仇?”

柳葉在趙百川停下腳步的剎那,也靈活機動的停了下來,聽到趙百川的話,她很是不服氣的雙手叉腰,蹙着秀眉道:“哎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一片好心你就這麼對付?你可別瞧不起人,我雖然比你小了半歲,可腦瓜子比你聰明不少呢!”

趙百川懶得跟她掰扯,家裏一爛包光景還等着他回去收拾呢,便不耐煩道:“去去去,回家玩兒泥巴去,你聰明是你的事,別來煩我。”

便在這時,鎮子口突然出現兩人,一個趙百川認識,是鐵匠鋪的主人,曾經還想讓他去做學徒;另一個身子微微佝僂,雙手攏袖,有幾分面熟,但具體是做什麼的,趙百川一時想不起來。

這兩人俱是幾年前來到鎮子上居住的外來者。

此時,他們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中的神色有些深邃。

心中咯噔一下,他們莫不是為下午的事來的?

趙百川心裏泛起不妙的情愫,只是臉上依然鎮靜,像是沒有發現那倆人打量自己的目光一樣。

眼見着不服氣的柳葉還要爭辯,趙百川冷冷道:“行了行了,我不想跟你多說,別以為我倆關係真有多好似的,這麼多年了,要不是再見到,我都忘記這世上還有你這麼個鼻涕蟲丫頭了。”

說完,趙百川抽身就走,看也不看滿臉委屈、泫然欲泣的藍裙小姑娘一眼。

踏入鎮子,與那兩位外來者擦身而過,趙百川臉色如常,渾身肌肉卻緊緊繃起,如同一隻被老鷹盯住的野兔。

他以為自己把自己的膽怯隱藏得很好,卻不知他身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根本就逃不過兩位元嬰境仙人的法眼。

鬼刀尹鵬和武瘋子於川當然不可能聯袂而來。

他們這些外來人,無一不是各有算盤,利益攸關,自然沒有聯手的餘地。

會走到一起,完全是偶遇,也是心中同時對趙百川起了一絲興趣。

僅此而已。

“小傢伙,你整天這麼早出晚歸,采些不值錢的藥草,何不來我鐵匠鋪做學徒呢?只要你做得入我的眼了,錢財這等身外物,自然少不了你的,以前我這麼說過,現在還是這麼說,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尹鵬開口問道。

趙百川腳步不停,錢財?他確實很缺,但這不是根本,他只在乎他娘的安危。

以前趙家家財萬貫,還不是發展到現在的一貧如洗了?

所以他都懶得回復這個外來者。

鐵匠鋪學徒,一天了不起能有三個銅子的獎勵,這一點趙百川早就打聽過了。

三個銅子,填飽肚子綽綽有餘了,但想要買草藥,卻是不太夠的。

趙百川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別人拼死拼活最多能得三個銅子,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得到更多。

所以啊,還是老老實實採藥的好。

至於尹鵬的弦外之音,他自是聽不出來的。

武瘋子呵呵一笑,這個目空一切的小傢伙,他發現自己是越來越喜歡,尤其這脾氣,很是對胃口。

仙人怎麼了?該無視的時候就無視你了!

“小娃娃,你且稍等,我知你家境困難,生存維艱,但你那位母親,才是你最在乎的吧?”

於川慢悠悠道。

趙百川猛地頓住腳,轉過頭來,目露凶光。

前一秒還是謹慎如綿羊麋鹿的他,這一刻卻如一隻獵豹,光是眼神,便讓空氣都凝結了一般。

誰要是敢拿他母親做文章,管他是天王老子還是地底閻王,趙百川都要以命相博。

趙百川的神情讓於川一下子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太嚴謹,讓他歪曲了,便擺手解釋道:“你放心,老夫並無惡意,只是有一個主意說與你聽,至於最終決斷,還在你。”

見趙百川依舊死死盯着自己,於川微微有些鬱悶,繼續道:“你若有能力做我弟子,我便親自出手,續你母親性命,想必你也知道我們的身份,當不會懷疑老夫有無這個實力。”

趙百川一直在觀察這個雙手攏袖的老頭神情,見他不像撒謊,便收起了自己的敵意,然後轉身就走。

留給兩個想要拉攏他的人一個乾脆的背影。

尹鵬和於川對視一眼,俱是心中不悅。

這小兔崽子,當真是傲氣得很,也就是在這落鳳窟,放在其它任何一個地方,凡夫俗子敢以這樣的態度對待他們這樣的元嬰地仙,恐怕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畢竟就目前而言,趙百川只是膽量和脾氣很對他們的胃口,並不是說趙百川的修鍊資質就有多好了。

說白了,他們的拉攏,其實也就是一種賭博,賭的就是趙百川有修行的資質。

兩位元嬰地仙都吃了閉門羹,這讓他們如何高興得起來?

只是他們不知道,這種心情,其實在守護者邱澤那裏,早就有過體驗了,只是因為趙百川如今的性情越來越走向極端,邱澤的拉攏收徒之心才徹底熄滅。

修道,尤其是劍修,講的就是個劍心純粹,如趙百川這樣的極端之人,邱澤覺得即便他有那份天資,也還是不要踏上劍道的好,否則日後的修鍊界,怕是要多一個悲情傳說。

謀划無疾而終,兩人臉上多多少少有些掛不住,於川便想着逗一逗面容精緻如瓷娃娃的柳葉取樂,想這樣相貌靈性的姑娘,便是在整個浩渺乾坤,也是不多見的。

只是當他剛要開口,剛剛還委屈得不行的小丫頭立馬搖頭道:“不妥不妥,我已經有老師了,你們就不要指望我給你們打鐵或者做弟子了。”

說完,柳葉便蹦蹦跳跳而去,方才因為趙百川的話而帶來的憂傷已經一掃而空。

尹鵬面色古怪,於川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怎麼,老子碰一鼻子灰,有那麼讓你憋笑?”

他這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尹鵬直接捧腹大笑,差點把眼淚都給笑出來了,指着面有怒色的於川道:“瘋子啊瘋子,你現在可算是聲名掃地了,哈哈……一天內接連被兩個小屁娃娃打臉,別說是我忍不住,便是教外面的修士知曉了,恐怕都會樂呵一陣。”

“大哥莫笑二哥,你臉上的麻子就比我少了?!”

於川惱怒,拂袖而去。

喜怒都是真的,但無論是尹鵬還是於川,心中都在悲嘆,娘的,讀書人的氣運為啥就那麼好呢,柳葉這個小姑娘,一看就是靈氣四溢之人,機緣定不會差,尤其是出生在這落鳳窟,經驗來看,日後很有可能會在修鍊界聲名鵲起!

可偏偏就是這麼個靈動苗子,竟被那吳曉得給籠絡住了心思,他吳曉得才來這落鳳窟幾天哪?

真是蒼天無眼!

心中鬱悶,偏偏他們都做不得什麼。

機緣一事,落到誰身上,全看一個天意,巧取豪奪,往往只能弄巧成拙,這是幾乎所有修士公認之事。

……

寒風凜冽,如厲鬼在咆哮嘶吼。

寒冬都已經過去了,日子依然如此難過,有一種好不容易熬過冬天、卻極有可能凍死春天的樣子。

趙百川蜷縮在茅屋角落中的稻草堆里,瘦削的身子瑟瑟發抖。

以往的這個時刻,他早已進入夢鄉,每日緊湊的時間,可容不得他任性玩失眠,沒有好的休息,又哪來的充沛精力跋山涉水去採藥呢?

只是今晚,他無論如何勉強自己,就是無法入睡。

耳邊時而響起母親那低沉的痛苦呻吟,武瘋子於川的話猶如洪鐘大呂一般在腦海中響起,一浪高過一浪。

他可以拒絕每日三顆銅子的鐵匠鋪學徒的誘惑,卻擋不住為母親治病的吸引。

對於讓凡人束手無策的病,仙人那手段通天的本領,說不定真的可以呢?

關鍵是趙百川知道,光是憑藉上山採藥,只能吊著母親的性命,而且還是以延續她的痛苦為代價的。

這讓趙百川產生了不得不搏的念頭。

傍晚之時,之所以沒有答應那個老頭的提議,主要是趙百川心中沒譜,他不確定這個老頭子對他究竟有何企圖。

只是晚飯之後,冷靜下來一番思索,趙百川就不由得自嘲了起來。

他家四面透風,成日裏看着喝點稀粥吊命,一個仙人,能對他有多大算計?

頂了天,也就是一條命而已。如果他真能救下母親,讓她免受病痛折磨好好的活下去,自己這條命給了他又如何?

只怪自己當時太過謹慎,以至於沒能想通透,自己一個光腳的,怕別人穿鞋的什麼?

想通了這一點,趙百川哪裏還有睡意?他恨不得現在就起身出門去找那個佝僂老頭,然後答應下來他的要求,只是此刻顯然不能出去,否則定會被母親發現,讓她徒生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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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邪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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