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守護
戴綺思?我定眼再看,來者果然是戴綺思,不用說,另外一個肯定是老揣。“嘿!嘿!”我朝他們輕聲吆喝。戴綺思微抬起腦袋,很快就看見了我。他們兩人順着柵欄的方向,慢慢地爬到了我藏身的地方。
“虞子期在裏頭?”
“綁着呢。”
她抬頭看了一眼,側過身來說:“那趁着紅光還沒消失,咱們動手。”
我有點擔心老揣,不料他意外地鎮定,臉上還抹了泥,一副慷慨就義的神色:“你們去救人,我來引開他們。信號槍借我使使。”
“不,兵分三路。咱們分開跑。聲勢要大,最好把他們攪暈了,讓他們覺得到處都有人。”我大致講了一下計劃,由老揣先走,帶着信號槍去遠處的山頭吸引注意力,然後由我衝進營地製造混亂,戴綺思趁機救人,確定甩掉所有的尾巴之後,在青丘集合。
我再三叮囑他們,這夥人不好對付,千萬不能起正面衝突,關鍵時刻該服軟就服軟,保命要緊。老揣應了一聲,轉身消失在黑夜中。柵欄營地外,只剩我和戴綺思兩人。她盯着那抹尚未消失的紅光,忍不住問怎麼回事。我說來得晚,具體情況不清楚。但事先發生過爆炸,瞧周圍這些傢伙什,怕是遇上同行了。
戴綺思哭笑不得,估計也在納悶兒盜墓什麼時候成了基礎行業,怎麼我們幾個不管走到哪兒都能遇上截和的。
“也好,說明咱們沒找錯地方,就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時機未免也太巧了。”我們在山腰上見到的摩托車隊與這夥人的行事風格截然不同,相信並非同一路人馬。那先前在林中營地發生的就不是內訌,而是有預謀的阻截、暗殺。想起那幾具屍體,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如果不是路上耽擱了,那現在曝屍荒野的人也許就是我們。我和戴綺思守在暗處,靜心地等待老揣行動。我順帶又瞥了幾眼柵欄內的情況,除了虞子期之外,地上還蹲着另外幾個人,被揍得鼻青臉腫,身上還捆着繩索。他們被關在營地的另一側,與虞子期隔得還挺遠,看來是有意被分開,害怕他們串了消息。
又等了一陣兒,紅色的光逐漸散去,夜色再度恢復平靜,原本圍觀的人群漸漸回到營地中。我心說糟了,這浩浩蕩蕩的人馬一旦回巢,那救人的事八成要泡湯。我決定不再等老揣那邊,提前動手,打亂對方的步調。想到此,我甩下背包,打開手電,飛快地朝柵欄的另一頭跑去。幾個眼尖的看守瞬間大叫起來,讓我站住。我知道他們手裏都有槍,哪裏敢停,稍微回頭望了一下,再次飛奔起來。這下營地里徹底炸開了鍋。我耳邊槍聲一片,很快就被人跟上了。好在事先已經瞄準了逃跑的路線,我沿着地陷邊緣狂奔而上,最後一頭扎進了山林裏頭。我不敢跑得太遠,只能儘可能地拖延時間,為戴綺思爭取機會。
遊走之際我特意數了數,追我的人分了兩路,前後大概有一年個人,都是直接從營地里衝出來的。這樣粗略估計,柵欄那裏剩下的人依舊不在少數。不知道戴綺思能不能順利把虞子期接出來。我跑着跑着失去了方向,夜色中已經無法分辨自己的位置,追擊的腳步聲越來越響,各種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這夥人的包圍網在逐漸收攏。我躥上一棵巨木,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眼看着有兩個人端着槍從樹下經過。我屏住了呼吸不敢動彈。這時,遠山忽然亮起一道白光,筆直地升上了夜空。剛才追着我的兩個人很快折了回來,他們大聲嚷嚷着,順着白光而去。老揣這一槍雖然晚了點,但效果不賴。我躲在樹上,只見林子裏很快又躥出三四個人,紛紛朝信號槍亮起的地方趕去。我不敢大意,又待了好一會兒,確定四周無人,才慢慢地滑下樹來趕往指定地點集合。
我腳下走得很急,心裏挂念着其他人,盼着他們順利脫險。可事與願違,等我到了地方一看,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遠處不斷傳來槍聲,我又驚又急,想折回去找人,又錯過他們。只好按下性子,坐在岩石邊上乾等。半個鐘頭后,我隱約聽見了熟悉的罵娘聲,心中頓時忍不住狂喜。
“虞子期!”我跳起身,大步迎上去,只見戴綺思正架着虞子期,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
虞子期似乎受了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見了我立刻伸出了手臂。我拉起他的胳膊,將他接了過來。他也不客氣,全身的重量幾乎都掛在我身。我注意到他臉上有傷,嘴角豁了一道口子,已經結了痂。
我扶他到一旁休息。戴綺思長喘了一口氣:“太懸了,老揣那邊還沒動靜,你倒先衝出去了。”
“信號槍本來就泡過水,誰知道好不好使。反正人也救出來了,沒事。”我問虞子期怎麼好好的叫人給俘虜了,連個響都沒有。
虞子期辯解說:“什麼叫俘虜,他們那是暗算。”他說著從兜里掏出一把珠子,“我當時剛下去,腳下不知道踩了什麼,硌得慌。撿起來才發現是一條斷了線的玉髓質的項鏈。我哪有工夫跟你打招呼,趴下身開始撿珠子。誰知道珠子邊上有陷阱,直接把人給摔暈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五花大綁捆在車隊後邊了。”
“柵欄營地里的那些人?”
“對,對,對。就是那幫龜孫子。二話不說上來就照臉往死里抽。小爺我是誰啊,什麼場面沒見過。我臨時湊了一段謊話,騙他們說自己是邊疆開墾團的工程師,來探測地形,後邊還有大部隊。這才留了一條命。”
“風暴來的時候,你們在哪兒?”
“還能在哪兒,躲着唄。好在有兩輛大卡,要不然都得完蛋。”
聽到這裏,我心頭的疑問更重了,如果不是虞子期他們,那我在風雨中見到的隊伍從何而來?我繼續追問後續情況。虞子期一邊擦拭傷口一邊回憶說:“具體情況不好說,天太黑,我又被關在車裏,什麼都看不見。反正從避雨的地方到他們那個營地,總共花了二十來分鐘。”
“沒有下車步行?”
“走了一段,從北山出來,車不通。怎麼了?”
他說的方向,與我看到的腳印南轅北轍,根本對不上號。“難道山裡還有其他人?”我的腦袋頓時蒙了,越想越糊塗。
戴綺思守在路邊,一直在等老揣,聽了我們的對話,她分析說:“這夥人在山裏有段時間了,而且對駝峰山的情況比咱們都熟。從秋心泉過來的路根本容不下那麼大的卡車,他們肯定是從其他地方進來的。”
虞子期點點頭:“太他娘的對了,綺思學妹神機妙算。我進了他們那個營地就覺着不對勁。到處都是傢伙什,跟工程隊似的。營地前邊拉了一道封鎖線,不停地有人從裏面推着小車出來,邊上堆滿了泥土。我一想八成是咱同行,所以不敢多話,一直蹲在邊上觀察。可惜工地上的人都不太說話,我聽了半天,只知道他們要挖一座古城,進山已經三四天了。好像是從天山那邊過來的。”虞子期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差點忘了,還有咱們在林子看到的屍體。那伙騎摩托的是他們雇來的運輸隊,不知道偷了什麼東西,才被掀了老窩。剩了兩個活口,本來跟我捆在一塊,後來叫人提溜走了,關在另一邊。”
虞子期說的情況與我之前那些七七八八的推想差不離,這夥人果然也盯上了黑銅塔遺迹,在打梓牙古城的算盤。
戴綺思問我下一步計劃,依我們的情況不可能跟他們硬拼。我沉思了一會兒,分析說:“既然他們已經破土成功,肯定會派人下去查看情況。地上留的人不會多,等老揣回來,咱們再摸回去。”
“不行!”戴綺思瞪起眼睛,打斷了我的計劃。
“你急什麼,我這話才說了一半。”
“你那些餿點子,不提也罷。”她憂心忡忡地看着我,“按你的計劃,八成準備跟着那伙人後邊混進遺迹。這個計劃太冒險了,我們對地下的情況一概不知,何況對方已經有了戒備。現在去,等於在拿大家的腦袋玩命。”
虞子期舉起雙手道:“我無條件支持老余,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咱們查了一路,哪能便宜那幫孫子。依我看也別等老揣了,現在就回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屁滾尿流。”
戴綺思怒視了半天,見我們沒有半點罷休的意思,只好妥協。“老揣還是要等,事關性命,起碼要讓他清楚整個情況。”
我和虞子期商量了幾句,最後決定給老揣留張字條,讓他在根據地留守,等待我們凱旋。這個決定一方面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面更怕夜長夢多,待對方反應過來摸清了我們的底細,那就連半點機會都沒了。
計劃完畢,我們三人整理行裝準備上路。正要轉身,山林里忽然傳來了粗重的喘息聲。我們急忙散開,夜色中只見一個佝僂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衝進了集合點,大喊道:“不好了,出事了,妖怪吃了人!”
老揣連跑帶跳,瘋子似的衝進了集合點。他渾身冒着熱氣,衣褲像被大火燒過一樣,到處破破爛爛,透着濃烈的硫黃味。他見了我,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扭曲無比,又哭又笑,不知道要說什麼,筆直地撞在了我身上。我急忙扶住他。戴綺思打開水壺,直接往他身上潑。老揣半天才回過神,四下張望了半天,開口問:“我在哪兒?”
“兄弟,不是真瘋了吧?”虞子期上前“啪啪”給了他兩個大耳光。老揣渾身一哆嗦,死死地盯着我們,最後兩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被老揣的樣子唬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等了半天,他終於爬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死死地握住我的手說:“走!快走!不找沙子了。大家快回去。”
我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古城不但事關老揣的生死,還牽扯到他一家老小。就算有人拿槍指着他,他也不會輕易放棄。眼下居然說要走,必然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使他的信念在瞬間崩潰了。
戴綺思試着安撫他的情緒,但老揣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拽着我們可勁兒地喊“走”。我按住他,厲聲問:“走什麼走!你看見什麼了!”
“有龍,有妖怪,就在地下,白花花的骨頭,還會噴火,人都被它吃了。”老揣說著,眼淚鼻涕再次不爭氣地糊了一臉。
我讓他慢慢說,想起包里還有半口酒,就全給他灌了下去。喝了酒,他的精神明顯好轉了不少,只是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信號槍一直不響,我急了半天;後來聽見槍聲,知道你們那邊先動了。我在山裏點了火,好不容易把信號彈給引爆了。後來他們追上來。我跑得快,順着山路回到了那個營地附近。我想看看他們是不是挖到了古城遺址。巧得很,留在營地的人,正準備下去。那麼大一個坑,又黑又深,地上到處都是溝壑,他們說下就下。可還沒等帶頭的說話,一道火牆忽然從地下躥了出來,乖乖,百十米的大火牆,還沒眨眼人就沒了。我哪敢繼續看,轉身就跑,臨了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那一眼,我看見一條白色的龍從地底下仰起了頭。對!就是龍,有爪有牙,跟咱們在小龔家看見的一模一樣。”老揣說著說著又喘了起來。他怕我不信,抬起右手對天賭誓,如果有半句假話,斷子絕孫全家都不得好死。
聽完這段駭人聽聞的描述,我的心反倒平靜下來。老揣以為我嚇呆了,問我為何不說話。
“快走吧,為了我老揣不值得。”他抹了一把臉,似乎已經看透了生死,眼神中更添幾分落寞。
“走,去柵欄營,會一會你說的那條白骨龍。”
“使不得!”老揣大叫,“你瘋了嗎?我說得還不夠清楚?這,這不是人乾的事啊!”
虞子期拍拍他的肩,笑道:“哥兒幾個走南闖北,這點風浪就退了,以後拿什麼臉去見祖師爺?正好,你小爺還沒嘗過龍肉,這趟剛好嘗嘗鮮,切兩斤回去孝敬老薛。”
小妹妹,你快勸勸他們。這可使不得啊!我老揣的命不值錢,犯不着硬拼。”老揣始終堅信挖掘開採觸怒了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