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 賜宴
從李東陽府中赴宴回來的第二日清晨,張玥起身時已日上三竿。
許是久未飲酒的緣故,張玥的頭有些痛,她吩咐如水給她端了一碗解酒茶飲下,才感覺輕鬆一些。
臨近晌午,朱佑樘沒有像往常一樣下朝回坤寧宮用午膳,張玥正要差人去詢問,一個小太監前來傳皇上口諭:皇上今夜要在坤寧宮賜宴新任戶部侍郎白昂,內閣次輔李東陽作陪,命皇後娘娘依制準備。
張玥先是一愣,隨即明白,皇上想讓她藉此機會向白昂表明身份,她心中一暖,皇上時時刻刻都在為她着想。
她趕緊讓坤寧宮的小廚房準備今晚宴席的菜肴,還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記憶中,李東陽和白昂愛吃的菜肴。
酉時剛過,朱佑樘領着白昂和李東陽信步來到坤寧宮。殿內宴席早已備好,卻不見張玥蹤影。
朱佑樘笑着問跪在地上的知秋,“娘娘人呢?”
知秋回道,“回皇上,娘娘讓皇上和兩位大人先行用膳,她晚一些入席。”
朱佑樘瞟了一眼白昂,和李東陽相視一笑,“那就入席吧!”
李東陽和白昂恭敬的低頭稱是,三人隨即入席,朱佑樘坐在最尊位,白昂和李東陽坐在下首,殿內的宮女太監都退了出去,只留蕭敬立於朱佑樘身後,不時為皇上布菜。
朱佑樘稍稍動了幾下筷子:“白卿,感覺今日這菜肴如何?”
白昂趕緊站起身來,恭敬的回答,“菜肴甚是精美,全...全是臣平日喜愛的食物。臣謝皇上賜宴之恩。”
朱佑樘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白卿,你不必拘謹,坐下說話。”
白昂偷偷瞟了一眼李東陽,李東陽的眼神暗示他不必緊張,他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個小太監,低頭端着一壺酒進來,走到白昂身邊,將酒壺提起,向白昂的酒杯里倒了一杯酒,口中說道,“大人,請享用。”
白昂覺得聲音有些耳熟,微微扭頭一看,“啪”的一聲,手中的筷子竟掉到了地上,“小......”,他意識到皇上在旁邊,趕緊將口中的驚呼憋了回去。
身邊穿着太監服飾的張玥端着酒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朱佑樘忍住笑,故意問道,“白卿,可有不妥?”
白昂忙回道,“不不.....,臣第一次得皇上賜宴,一時緊張,御前失態,請皇上恕罪。”
“無妨!”
張玥倒完酒,退到後面站立。
白昂餘光掃了她一眼,小五怎麼出現在宮中?還是太監打扮?小五要做什麼?難道他心儀的姑娘在宮中?心中升起疑問無數。
他趕緊看向李東陽,李東陽看戲的表情,一臉事不關己地回望着自己。
朱佑樘不動聲色,朗聲說道,“今日在朝上,白卿的治水之策,朕是認可的,可是其他朝臣的疑慮也不無道理。”
白昂不敢再胡思亂想,恭聲回道,“臣主張的‘北堵南疏’之策。其核心在‘疏’上,而開挖運河又是‘疏’的最重要舉措.....”
張玥在他身後,恰逢其時的打了一個婉轉又響亮的噴嚏。
白昂心中劇烈地哆嗦一下,忙偷眼觀看皇上,只見皇上若無其事,似沒有聽見般,還給予他一個繼續說下去的鼓勵眼神,
“舉......舉措,在......在這...在這方面,臣以為.....以為......”
這時,身後的張玥竟然直接走到朱佑樘身側,挨着朱佑樘很自然地坐了下來,雙手輕輕的托腮,眼神緊盯着白昂,似乎也在很認真的聽他說話。
“......”白昂徹底傻了,舌頭似打了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席上一時了無聲音。
半晌,張玥實在憋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李東陽跟着也笑出了聲。
白昂更感驚慌的看着二人,轉眼再看皇上,皇上的嘴角也上揚了起來,白昂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什麼都不明白。
朱佑樘輕笑道,“玥兒,不要再戲弄你二師兄了。跟她說實話吧。”
玥兒?誰是玥兒?皇上在跟小五說話?
張玥站起身來,將頭上太監的帽子摘下,一頭烏黑地秀髮似瀑布般傾泄而下,白昂愣了一下,失聲道,“小五,你怎麼......怎麼是女子.....”
張玥笑道,“二師兄,我本來就是女子呀。”
李東陽在旁邊適時開口,“師兄,小五本就是女兒身,她當年上山拜師時,老師就已經知曉,我和元默因為在場也意外得知,老師思慮長遠,未免節外生枝,便讓小五一直以男裝示人。”
白昂這才醒悟,轉眼看向皇上,“哦,那...那小五......皇上?”
李東陽忙說道,“小五閨名叫張玥,如今是我大明的皇后。師兄,御前可不能無禮呀。”
“皇后.....”白昂呆了半響。
朱佑樘笑道,“白卿,玥兒頑皮,你不要見怪啊!”
白昂回過神,趕緊應答,“臣不敢。”
張玥趕緊解釋道,“二師兄,小五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可不要生氣啊?”
白昂忙說道,“不生氣,不生氣。”
李東陽笑道,“皇上,我師兄一時適應不了小五的身份變化,才會有些失態。”
朱佑樘笑笑,柔聲跟張玥說道,“去把衣服換了吧。”
張玥聽話的點了點頭,退進了內殿。
白昂望着張玥的背影,眼神仍舊有些獃滯,李東陽便把張玥入京以來的經歷,簡單的跟他訴說了一遍,白昂聽后,驚嘆不已。
片刻,張玥換回皇后常服,回到了席上,此事白昂已經緩過神來,望向張玥,心中的驚訝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竟是有一絲淡淡的擔憂,望着張玥,張口想說什麼,終是沒說出口。
朱佑樘緩緩說道,“白卿,你剛才有關治水一事的話語,被玥兒打斷,沒有說完,現在繼續說吧。”
白昂收斂心神,認真的說道,“是,臣主張的‘北堵南疏’之策。其核心在‘疏’上,而開挖運河又是‘疏’中最重要舉措,以往我們的經驗是挖一條大的運河。臣的想法與之不同,臣年少時,隨徐有貞治水,曾親眼見過,徐在很小的河堤範圍內,嘗試過開挖若干條總流量與一條大運河相等的小運河。這樣分流泄洪的效果非常好。可惜徐有貞被治罪后,他以往的政績全被推翻,這次嘗試的所有官方記錄也都被銷毀,無從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