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繁華蓋頂霜滿行 第四十八章 寒山亭溫酒夜話

第一卷:繁華蓋頂霜滿行 第四十八章 寒山亭溫酒夜話

范吉射聞言,側頭冷笑了一下,將這杯酒自己一口仰頭干下道:“姐姐你倒是爽快的很。”

“有些事你我各自心裏都知曉,即是如此,又何苦去打那啞謎,猜來猜去,繞來繞去,端的是無趣。”范妙姝轉了轉自己手上的赤金紅寶鐲子,長眉微挑,冷冷的笑道。

范吉射手裏捏着青玉酒杯在手裏把玩,右嘴角微微下彎,看向范妙姝道:“那姐姐,你覺着我該知曉些什麼?”

范妙姝抬起眼,目光對上他的眸子,“那這就要問問你了,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我知道啊,”范吉射話說一半,笑了一聲,自顧自的斟了一杯熱酒,喝了一口道:“你覺着我該知道的,我都知道。”說完,又將酒杯里剩下的酒幹掉。

范妙姝冷笑道:“我的人近段時間一直感覺到有人在暗中窺視,呵,果然是你的人。不止是探子吧,你在我身邊肯定安插了內鬼。”

范吉射笑了起來,道:“姐姐,你猜?”

范妙姝壓着怒氣,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嘴角微微勾起,涼涼的道:“我不想聽你繞,我就問你,你的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放在我身邊的?”

范吉射拿着酒杯假意蹙眉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后,又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笑着道:“這我記不清了,有可能是一年,也有可能是十年,這我可說不好,畢竟我在太多人身邊都安插人了。”

范妙姝問:“是誰?”

范吉射笑了起來:“那就看你有沒有誠意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范妙姝的眼底滿是冰霜。

范吉射又喝了一杯酒,之後他重重的將酒杯放下,瓷杯與石桌的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裏令人心顫。范吉射雙手撐上石桌,湊到近前,用陰鷙的眼神看向范妙姝,帶着冷意喊了聲,“姐姐!”

范妙姝也絲毫無懼的對上范吉射,氣場上不落分毫。

“我想做什麼?你問我?”范吉射用指頭戳着自己的胸口,像聽到笑話一樣笑了起來,湊在范妙姝耳邊道:“你該問你的好丈夫,我的好姐夫,他想做什麼?他乾的那些事情,呵,他到底想幹什麼。”他聲音不大,那語氣卻是陰森的可怕。

“你知道了當如何?”范妙姝反問道。

“我如何?姐姐,妄我相信了他這麼多年,因為他是我的姐夫,我信他,從未懷疑過他,可是他呢?”范吉射冷笑着站起了身,他緊緊握住的拳頭用力的捶在石桌之上,狠狠的道“背叛,他背叛了我,背叛了范氏,我們范氏扶植他公子成毅這麼多年,結果竟然是養虎自為患。趙氏這幾年的勢力擴張的這麼快,我看他曲沃君要佔頭功。”

范吉射提及此事,心頭怒火中燒。晉國六卿之間,范氏與趙氏素為政敵,勢同水火。這些年來,他針對趙氏的發難全都進展不順,父親已經開始對他漸生不滿。因着姻親關係,他非常相信公子成毅,密謀策劃之時,也並未隱瞞公子成毅,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早就轉投趙氏了。公子成毅將這一切隱瞞的極好,若不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范妙姝覺察了這件事開始着手調查,而他早年安插在范妙姝身邊的人還算得她姐姐信任。不然他會被一直蒙在鼓裏,像個傻子一樣被趙氏與公子成毅戲耍於手掌之間。

每每思及至此,他都恨不得一劍殺死公子成毅。但是,公子成毅畢竟是公子,又已穩坐曲沃大夫之位,在曲沃有相當的話語權,他們范氏在曲沃的人雖多,想動他卻並不容易。

他背起手,恨恨的道:“公子成毅背信棄義,絕不能留。如果你狠不下心來,姐姐,那我來幫你。”范吉射手上青筋盡出,指節也咔咔作響。

范妙姝嗤笑了一聲,道:“在我面前,嚷嚷着要動我的丈夫,弟弟,你也是有趣。”

范吉射在亭中踱着步子道;“我們體內流着的都是范氏的血,我了解你。你若是還同他有半分情意,還想同他站在一起,你就不會去見夏文之。你和夏文之當年那些曖昧,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阿姐,你也別裝,從小到大,你下起手可比我狠多了。”

范妙姝眸裏帶着冷意看向范吉射。“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她眼珠轉向了右下方,嘴邊發出了一聲嘲諷的輕笑,復又看向范吉射道:“你以為你猜的很對么,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倒沒錯,我確實不會站在他那邊。他既不仁,我便不義。我與他也沒什麼情分好講的了。”她轉過頭,看向天空的那半輪白月涼悠悠的道:“月亮還是以前的月亮,人卻不再是以前的人了。”說道這裏,范妙姝笑了起來,笑中帶着些許嘲諷。

她與公子成毅十數載夫妻,剛成婚時的恩愛纏綿,現在想想,着實諷刺。及到了現在,卻是休要再提夫妻情感了,兩個人但凡見面就是分外眼紅的仇人,非要你死我活才能罷休。

她范妙姝乃是范氏嫡長女,公子成毅娶了她,便是范氏的姑爺,是正經的姻親。如今他背棄了范氏,暗中幫助范氏之敵—趙氏,將來若他事成,趙氏絕不會允許公子成毅有一個范氏之妻。

屆時,必將是她的死期。

她與公子成毅,只有一個能贏,贏得那個人才能活着。

“姐姐這樣想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其實我猜的準不準這不要緊,只要有一點我們達成一致就行。公子成毅背信棄義,枉我們十餘年的扶持,他竟如此對待我們。他若是當上國君,必乃范氏之禍。凡有威脅,必剷除於苗頭之間,絕不能放任。”范吉射說著,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范妙姝垂着眸子看亭外的雪,沒有說話。

范吉射知道她默認了。他想了一些細節,復又蹙眉,問道:“不過,你把這些證物都帶來王都城,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是打算到時候都把東西交給父親,用父親的手去抹掉他?”

范妙姝冷冷道:“你別忘了,我還有個女兒。我總要為女兒考慮一番。一功保我女兒榮華,何樂而不為。我的女兒,我自己保,旁人休想動她,動一次,我便插一刀。弟弟,你可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范吉射捏了捏自己的指骨,嘴角微挑,沒有再開口。酒壺裏溫着的酒仍散發著溫度,熱熱燙燙的,可現在只讓人覺着無味。

范邸後花園

大夫人文芮正同范吉射的夫人左氏賞梅花。

左氏折下了一段梅枝,湊在鼻下聞了聞,道:“冬日的梅花清冽,白梅覆雪,端雅高潔,看着就讓人喜歡。折幾枝回去插在屋裏養着,屋裏多一處景兒,多一點兒趣兒。”

大夫人文芮笑着應道:“可不是么!我也摘幾枝回去。”

這時,范妙姝在一眾婢子的簇擁下,從後花園的另一側經過。

左氏遠遠的就看見了,立馬走過去,笑着招呼道:“阿姝,這幾日都沒看見你。竟在這兒遇見,可巧了呢。”

大夫人同士妙姝笑了笑,沒什麼話說,不像是左氏那般熱情。

左氏拉着大夫人的手過去了。

范妙姝剛同范吉射不歡而散,心裏正好有氣沒處撒。遇見這兩個人,停下了步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左氏,道:“你同三弟都是好興緻,有的是閒情逸緻的,大晚上的,一個叫人出來喝酒賞月,一個約人出來賞花。”

左氏笑着道,“我左右也無事可做。這小筠兒是出落得越來越好看了,不出幾年,就要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范妙姝聽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還早呢,現在看得出來什麼。”

“怎麼會,這麼一副美人坯子,不論是像你還是像妹夫,都是極靈秀的人。”大夫人只端量着孟筠的臉蛋兒,笑吟吟的。

提起孟真,士妙姝不甚愉悅的冷冷的扯了下嘴角,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大夫人的視線,冷淡淡的側過身,不再說話。

大夫人在心裏默默哼了一聲,暗暗地翻了個白眼,摸摸頭上的髮飾。這些金子在冷風下,涼的和冰一樣,還有些硌手。

要說大夫人與士妙姝關係如何,只能說不算太好。從年輕時嫁進來開始,這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小姑子就沒正眼瞧過她。這個阿姝,她除了她自己,她還看得起誰。她背地裏都叫她這個大嫂是什麼,叫南越蠻人,叫老二家媳婦兒是西秦蠻人。不過,恐怕將來這范氏之主身上流着一半她口中所謂蠻人的血。由此,她覺着士銘那裏,還得繼續加強管教,萬不能有半刻放鬆。

范銘看着母親的眼神,突然打了個寒戰,一陣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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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雪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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