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偷返鄉的小劍聖
羅特一瘸一拐地回村的過程中，正好迎上了兩個自警團的民兵，一個老手帶着一個新手。
“羅特哥，有你的信！巡邏的話交給我們……你受傷了！？”
羅特對着趕過來想要扶他的兩個民兵擺了擺手道：“沒事沒事，用不着扶我。巡邏也不用了，我就是逞了下能想要一口氣把新生的穢獸都解決才會被咬了一口的。對了，你說有信？在雨剛停的時候？”
那個新人聽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羅特一個人解決了村子附近的所有新生穢獸，眼睛微微發亮，不過老手卻是有些疑惑了。
以往為了鍛煉自警團，羅特是不會把穢獸清光的，尤其是自警團里正好有新人的現在，更別提勉強自己到受傷的地步了。
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也就把這點小疑問放到一邊了。
“是啊，那可是冒雨送信的狠人！”老手回答羅特的問題道，“咱們這個小村子還能有什麼事值得別人這樣？趕緊回去吧，不見到你的人冒險者是不會把信交出來的！”
羅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和民兵們道別後就快步往村子的方向趕去了。
“傷得也不重嘛。”老手抱胸打量着羅特起伏的背影道。
“話說回來，羅特先生的姓是什麼前輩你還沒告訴我呢。”新手撓着後腦勺問道，“我一個新人也對他直呼名字不太好吧？”
老手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道：“是了，你是因為娶了老約翰家的姑娘才在這個村子落腳的，不知道也正常。”
“誒？知道什麼？”
“羅特哥他沒有姓。欸這件事你知道就知道了，記住了別多提！”
羅特翻過一個小坡之後，發現有一夥披着厚實斗篷的冒險者就在村口等着自己。
冒雨送信可不是一個便宜的委託，羅特原本有過離村當冒險者的打算，對於什麼任務性價比高，做什麼任務容易升級都是做過調查的。
結果到現在他也還是沒能出村，約爾那小子反而偷跑了，羅特的這點情報當時也沒來得及提前教給他，現在……應該是他來教自己了吧。
也只有【少年劍聖】的信才有資格讓一群冒險者這樣送到這個小村子裏了。
……這樣瘸着出場是不是不太好啊？要是傳到約爾耳朵里的話多少有點丟臉，看看能不能在不暴露的情況下用鬥氣撐着強行走過去……
在羅特思考這些事的時候，冒險者中的一人突然朝着羅特的方向沖了過來！
有這麼急嗎？不過這卻也省得我自己走過去……
一縷金髮與鋒利的閃光從冒險者的斗篷下露了出來，羅特的頭腦頓時一片空白。
首先攻擊敵人的眼睛。
搶到先手時，單手持劍，從上路攻擊敵人的眼睛，誘敵來擋，隨後雙手壓劍變招，從下路挑劍，攻敵大腿內側或腹部。
與其說這是劍招，不如說是普通的技巧或者思路，是羅特少年時在城裏的劍術教室學習時特別喜歡用的一種起手。
理想的狀態是：整個過程中處處都是虛招，但處處都可以立刻化為實招。
他不覺得這種東西有多珍貴，所以給每個跟他學劍的人都演示過，不過自警團的對手多是低級的穢獸，這種套路耍起來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小孩子們也不是很喜歡這種過於樸素的技巧——劍氣啦，劍芒啦，總之帥一點，有視覺衝擊力一點的才好。
但是在約爾離開后，陷入反思的羅特卻又發現了這種戰術的弱點。
總是想着化虛為實的話，一旦遇到那些不管不顧地殺過來的對手反而容易落了後手，白白浪費了先手的優勢。
就比如……現在這樣！
冒險者的攻勢剛要開始就被羅特截斷了，在那之後的數次變招也招招被羅特料敵機先，無論劈砍刺撩，總是剛剛起手便被壓制！
中線逐漸失守，金髮的冒險者身為突襲的一方竟被逼得不得不主動後退！
在村口觀察戰況的其他冒險者中傳出了驚呼聲。
雖然雙方都沒有用上鬥氣，不過就算只看劍術，現在有能力壓制【那個人】的在這聯合王國內又有幾人？
“哈哈！”雖然被逼退了，可金髮冒險者卻顯得十分高興。
羅特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正要追擊的時候……
“啊呀！”
興奮過頭的他忘記了自己右腿有傷，當時便失去了平衡，滑倒后順着坡度就開始往下滾。
“哇！師傅！？”
金髮冒險者丟了手中寶劍，眨眼之間就把羅特拉了起來。
“啊呀，我這……說是來信，結果信使竟然就是本人啊！唉，怎麼時間就趕得這麼巧呢……”
羅特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在對方的攙扶下重新站穩。
約爾故意用這招起手，看來是想要讓羅特這個師傅在他的同伴面前露露臉，結果他卻鬧了個笑話出來，饒是他臉皮一向挺厚也有些撐不住。
“我設想過無數再會的場面，就是沒想過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算了。歡迎回來，約爾！”羅特苦笑着對自己的徒弟說道。
“你的腿……”約爾一臉擔心地問道。
“有一群新生的穢獸不知為何聚集了起來，要是一口氣衝到村裡可能會把田地糟蹋了，所以我就勉強了自己一下。哎呀，果然鬥氣太少的話面對數量的暴力還是沒什麼辦法啊，右腿不小心就被咬了……你長這麼高了啊，約爾。”
羅特用手比劃了一下。
“你出走之前身高才到這把？現在都趕上我了，年輕人的成長速度真是不能小看啊，對不對，少年劍聖？”
“全靠師傅教的好。”
“扯淡，你的身高也是我教出來不成？”
“誒？不是在說徒弟這少年劍聖的名頭么？”
二人從來也不是那種一板一眼的師徒關係。
畢竟真要細算，村裡只要是個壯漢就算是羅特的徒弟，可是農村人誰在乎那個啊？
就只有約爾不知為什麼特別重視師傅和徒弟的身份。
如果說最開始被人叫兩聲師傅羅特還是樂在其中的話，在認識到約爾的天賦后，這句“師傅”就成了一份可怕的擔子，不過這種小事實在也不能跟約爾說就是了。
“到底怎麼樣了？”因為不好用法術偷聽，等在村口的冒險團隊中的法師柯克特只好跟斥候安娜打聽情況，“這個距離你現在的耳朵就算不用超凡力量也聽得到吧？”
“敢情到時候暴露了被罵的不會是你……”安娜不滿地白了一眼這個不負責任的傢伙，說道，“說是去清理新生的穢獸的時候右腿被咬了一口，所以剛才才會失去平衡。”
出身貴族的劍士萊特忍不住皺眉道：“新生穢獸？能夠逼退約爾的人怎麼可能……”
“面對那些低級的穢獸，鬥氣的質與量要比劍術高低重要得多，一個鬥氣充盈的莽夫手中的棍棒也比沒有鬥氣的劍術大師有用。”牧師沃斯對於萊特“不識人間疾苦”這一點頭疼不已，“尤其是鬥氣與魔法又不同，不在戰鬥中磨鍊是沒辦法有什麼成長的。在聽到約爾說自己的師傅一直待在村子裏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到這一點才對。”
萊特還是不能接受：“可劍術難道就是可以只靠自己就練出來的么？既然劍術在面對低級穢獸時沒有意義，那他就更不應該有這個實力才對！”
“也許是約爾想要給自己師傅一個面子吧。”安娜不在乎地哼了一聲道，“而且也就交手了那麼一會兒，真打起來一個鄉下劍士怎麼會是約爾的對手。”
“哇，你慘了！約爾他最恨別人瞧不起他師傅了，你看我不把你說的壞話告訴他的。”柯克特半開玩笑地對安娜說道。
“你敢！你看我到時不把你……”安娜用手刀隔空對着柯克特的喉嚨比劃道。
沃斯這時看到約爾在對自己招手，連忙對隊友們說道：“你們先吵着，我過去幫約爾的師傅大人療傷。”
“嗚哇，師傅大人……”
沃斯把安娜剩下的壞話甩在了後面，提杖走到了約爾和羅特身旁。
雖然羅特堅持這點小傷自己就能好，但約爾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自己的師傅一瘸一拐的走路。
“您好，約爾的師傅大人，我這就幫您療傷。”沃斯走到羅特面前時，二話不說就是一個深鞠躬。
把羅特當場整懵了。
約爾此時有點糾結了，他強逼着沃斯不再對自己一口一個大人，因為他不喜歡，這沒問題；現在羅特師傅很顯然也不喜歡被人叫大人，可是約爾卻發現是很喜歡聽見別人叫自己師傅“大人”的。
自己的喜好和師傅的喜好起了衝突，這該怎麼辦呢……
沃斯是不會知道自己一句話就讓約爾天人交戰了起來，仍是畢恭畢敬地對待着羅特：“約爾的師傅大人，可否請您讓我治療您的傷口呢？”
“不是，我名字沒那麼長，就叫我羅特就行。”
“那，羅特大人？”
羅特連忙對自顧自地苦惱着的約爾求援道：“約爾，這人怎麼回事？”
約爾這才回過神來：“哦，沃斯啊，他是神殿那邊三個月前派過來的，說是覺得我這個【少年劍聖】隊伍里連個靠譜的牧師都沒有，害怕我死在哪，就硬塞了個人過來。”
“約爾大……約爾！怎麼可以輕易地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沃斯竟是生氣了，“你的天賦是天神的恩賜，亦是這個世界的財富……”
“行行行我知道了。”約爾也只好求饒了，偶爾參加一下貴族們的宴會時他還是很享受被人這樣對待的，但要是身邊每天都有個全自動讚美機二十四小時不斷奉承人的話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沒什麼天賦的，你就用不着跟我也來這套了。”羅特被幾句“大人”叫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並非如此，是您引領着約爾走上了劍術之路，否則他很可能就這樣埋沒在這樣的小鄉村之中！您的功績天地可鑒，作為神的僕人我怎可有所怠慢……”
“傷！”羅特大喊了一聲，把右腿伸了出來，“傷在這呢！請治！”
約爾此時已經笑得趴在了地上，村口處安娜也忍不住捂住了嘴。
沃斯在心底暗暗嘆息。
他真的很想把真相告知於約爾。
隨着聯合王國的逐漸壯大，越來越多的失地被收回，人口也漸漸增加，如何令真神復蘇這個議題自然也就被擺在了各位王族與神官的面前。
而最終經過多方探討，甚至借用了魔法使的力量所得出的答案，就是令從凡人中尋找有資質之士，引領他們登神。
這樣的新神自然無法與全能的真神相媲美，和原本真神麾下的天使們可能都難以相提並論，卻可以令已經沉寂的神界再次復蘇。
只有先復蘇了神界，才能進一步去考慮喚回真神的計劃。
可復蘇神界需要多少新神？這個問題哪怕是最博學的賢者也無法得出答案，只能說越多越好。
只是天才何其稀少！
這種情況下約爾的橫空出世對任何人都是一個意外之喜，從什麼都沒有的鄉下地方突然冒出來一個有成神之姿的天才，這是何等的奇迹！
甚至有一些現在派的牧師認為這就是真神顯靈，告訴他們已經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恨不得現在就去揠苗助長，把約爾強行灌成神靈。
還好最後終究還是未來派的牧師們佔了上風，把約爾是【未來劍神】的這件事先行保密，作為妥協，神殿默許了那些現代派的牧師與冒險者協會合作為約爾進行一些先行造勢的活動。
沃斯雖然也是未來派的牧師，但畢竟修行不足，總是忍不住向著現在派那邊搖擺，對約爾和引導過他的羅特的過度尊敬便是他對自己內心的一種妥協。
他盡量不讓自己捧住羅特的右腿的動作顯得太過不自然，即使這二人現在在他看來和活着的聖物沒什麼區別。
而探查的結果也令他無暇在乎虛禮了！
這根本不是什麼咬傷，這是侵蝕的痕迹！
幸運的是污穢的侵蝕並未入骨，甚至可以說是已經被驅散了大半，只留下了一個“很像咬傷的傷痕”。
沃斯忍不住偷看了約爾一眼，以他的眼力與經驗不可能看不出來的。
結果正好和約爾的視線撞了個正着，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是沃斯看得出來他是什麼意思。
我師父厲害吧？
沃斯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這麼輕描淡寫的接受這個異狀。
正因為現在沃斯對羅特使用着神術，所以才能清楚地認識到一件事。
那就是羅特的鬥氣水平很差，真的只有一般的民兵的水準，遇到這樣的侵蝕別說抵抗了，應該瞬間就化為灰色的污水才對！
可現在不但成功抵抗了，驅逐了，甚至還偽裝成了低級穢獸咬傷的樣子。
更可怕的是，羅特自己也認為這是咬傷！
難道是有人對他進行了催眠或是洗腦！？
在這個時候，任何與這對師徒有關的異動都不能輕視，何況是如此詭異的情況？
就算羅特一生都只有這樣的鬥氣水平，他也可以靠着與約爾的因果獲得一個從神的地位，為了真神的回歸再小的籌碼都是不能放棄的，更何況……
這若是針對未來劍神的陰謀呢？
沃斯用上了自己最大的精神力，讓他成功在不顯露出太多情緒的情況下治好了羅特的腿，但他的身體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一半因為恐懼，一半因為憤怒！
約爾察覺到了同伴的詭異情緒，拍了拍沃斯的肩膀。
但他沒有深究的打算，正因為他希望沃斯成為真正的同伴，約爾才希望沃斯哪天能自己說出來。
“師傅，那我們再來！”約爾說著一招手，之前被扔在地上的寶劍就飛回了他的手中，只是它回來之後仍舊在微微顫動，似乎在抱怨主人隨手丟棄自己。
約爾也真的就安慰起了它來：“別鬧，剛才我師傅可摔倒了啊！”
羅特第一時間也又提起了劍，但隨後他又把劍收回了鞘里道：“你的同伴們還等在村口呢，你們冒雨一路趕來，總得先歇歇腳才是。”
“沒關係吧，我們在境外冒險的時候別說雨了，就是穿過重污染區和【影】戰鬥的事也是日常，哪有那麼嬌氣。”約爾見師傅收了劍，只好也跟着收起了寶劍，就是嘴上還是有點意見。
“那是冒險的時候，現在是回家了，那能一樣么？”羅特說著，最後還是沒忍住揉了揉約爾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