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鬼改過

再說討吃鬼和那要碗鬼在柳金娘家一住就是半月多。

二鬼的家產已經用去了大半。

這一天忽然來了一個相公，還跟着許多家人，就是本府賈大爺的公子。

誆騙鬼於是硬拉扯着他二人，一起來的都溜了出來，說：“這人來，咱們就不能再呆在這裏了，走吧。”

二人無可奈何，就只能回去了。

討吃鬼分別了眾人，自己在家裏坐了下來，心裏越想越生氣，對要碗鬼說：“他們那些做官的人家怎麼就有這樣的勢力，我們沒前程（當官）的難過，如果是我大小有個前程，這時候也還要在那裏陪他坐。就算我將J讓給了他，我們也不至於這等沒體面就跑回來了。”

耍碗鬼也嘆了一口氣，不說話。

誆騙鬼就乘機說：“大爺們想要有前程也不難啊，拿上幾千兩銀子出來，小人去跑腿，替大爺們去長安打點上下，只要當官就簡單，就像賈公子他父子兩人，做了黃堂知府也是容易的。到時候做個官，掙個幾十萬兩回家，要P就P，要賭就賭，誰還敢說個不字？”

要碗鬼說：“官也是這麼容易做的嗎？”

丟謊鬼接著說：“這有什麼難的？現在的朝廷中，做宰相管事的是李林甫，他為人極為貪財好賄賂。只要投在他門下，立刻就有官能做了。只怕大爺們捨不得那銀子。如果捨得了，小人再加上（誆騙鬼）一起去，這官肯定能當上。”

這一席話，說的二人來了興趣道：“那不知道大概需要多少銀子？”

誆騙鬼與丟慌鬼眼色，丟謊鬼就不說話了，那誆騙鬼故做姿態的心裏算計了一會兒，又吸溜了一聲，說道：“二位大爺如果要做官員的話，少了也得湊一萬金，少了可辦不成事兒。”

討吃鬼於是就去拉出了要碗鬼，背地裏跟他商量了，進來又先安住誆騙鬼和丟謊鬼，還是交低達鬼陪坐，他兩個就湊辦銀子去了。

大概是想做官想的心急，打算當天就打發二鬼起程的意思。

再說他兩個敗家子，每人原本是有萬貫家財，就是因為在柳金娘家裏，要在J，女面前做作體面，又輸了的賭賬，不等回家就派人取錢，對着J女和眾人，眾人都各自回家去了。

這個時候這五千兩銀子就已經是傾家蕩產了。

於是一邊包封銀子，一邊又讓人去雇牲口，裝成馱，就等着誆騙鬼和丟謊鬼吃完酒菜，千叮萬囑的打發他們起程去了。

他二人就裝起了官樣，走步大搖大擺，說話時也帶上年兄長、年兄短，以為頭上那隻紗帽指日就能帶上。

不想等了三四個月，杳無音信。

家裏沒了銀子過日子，所有事情都漸漸撐不起來了。

一天正在納悶的時候，丟謊鬼來了，正好趕上耍碗鬼也在討吃鬼家，二人忙問原因。

丟謊鬼說：“誰知道事情不湊巧，剛剛出門就遇着朱泚（建中四年（783年），涇原兵變，朱泚被嘩變的士兵擁立為帝，國號秦，年號應天。興元元年（784年），改國號為漢，年號天皇。不久，李晟收復長安，朱泚逃往涇州，因涇原節度使田希鑒閉門不納，只得繼續西逃。在逃到彭原西城屯時，被部將殺死，時年四十三歲。）作亂，我們商議先回家再商量。誰知道路上撞着了賊兵，銀子被搶去了，誆騙鬼也叫殺了，只有小人逃得性命回來。今天能相見，已經是再世為人了。”

這兩個敗子一聽這些話，氣得大叫一聲，口吐鮮血，就跌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丟謊鬼跳起來，一溜煙兒就跑了。

你說他去哪裏了？

原來這是他和誆騙鬼設計的圈套，將銀子駝着走了兩程不止，找了腳家一個不是，打發開又另雇了騾子，改路又往南京去了。

中途聽了朱泚作亂的消息，他們不敢走，就暫時住在了那個店裏面。

這個時候才能動身，他回來雖然是為了安頓家小，也故意是在兩個敗家子面前又丟上這個大謊話，按計劃趕去和誆騙鬼均分了銀子，一起去南邊做生意去了。

這兩個敗子暈死了半天，蘇醒過來的時候，正無處撒火的時候，正好那倒塌鬼進來說：“家中沒有米做飯，拿幾個小錢來，小的去買。”

討吃鬼說：“錢在那裏，這個米糴（小米剝皮）不成。”

倒塌鬼說：“沒錢糴米，難道就活該餓着么？”

討吃鬼正在氣惱頭上，見他說了這兩句話，心裏不是味，立刻就拿起棍來照他頭頂就打。

不料把倒塌鬼幾下就打死了。

耍碗鬼嘆口氣，說：“都到這地步了，你又弄下了個人命，該怎麼辦？”

討吃鬼呆了一會，說道：“幸好那低達鬼見我們窮了，他又往別處低達去了。要是再見他的話，這事兒就難遮掩過去了。現在只能我兄弟二人商量法子了。”

要碗鬼想了想：“只要說他是得了霍亂病死了，給他買上個薄皮棺材裝上了，又沒有人主持公道，只要瞞過街坊鄰里的耳目就沒事兒了。”

討吃鬼苦笑：“我這哪裏有錢買棺材？只能拿席子卷了。”

耍碗鬼說：“不好。席子卷上露出來他這被打傷的頭來，反而不好說。不如咱們把他抬到後園那眼倒塌了枯井裏，讓他一起‘倒塌’。有人問起來的時候，就說他逃跑了。”於是二鬼依計行事。

這就是那倒塌鬼的下場了。

再說這兩個敗子一天比一天窮，後來把房子也賣了，討吃鬼最後只落下一條棍，耍碗鬼落下一個碗，二人都他嘆息道：“還是先人們好，給我們留下了這兩件東西，要不然我們不是發愁死了？”

於是討吃鬼拿了那棍，耍碗鬼捧起了碗，又做起本分生意來了。

一天兩人正在街上要飯，聽到後邊大叫了一聲。

二人回頭去看時，急賴鬼的兒子又起了名子叫做叫街鬼，討吃鬼問道：“老兄為什麼也做這個買賣？”

叫街鬼說：“這因先父只會急賴，沒有掙下什麼東西，所留下來的那些一點兒薄產，都被別人給拆算去了。小弟也無可奈何，學會了這個本事，說來也是清閑自在。二位是這麼搞得，為什麼半年多不見？怎麼也變成了這樣？”

二人道：“可別提了。”

於是把前情過程說了一遍，道：“咱們是患難朋友了，而且又是父交子往的關係，咱們更應該結拜了，也好互幫互助。”

說的投機，三鬼就一起到土地廟，相互磕了幾個頭，結拜成弟兄。

果然互親互愛，八天一起吃，晚上一起睡，反到是不像那些同胞弟兄們爭吵算計不像樣。

一天三鬼都在天王廟裏閑坐，忽然有一人慌慌張張的來說道：“快躲躲，鍾馗又來了。”

他三人吃了一驚，說道：“他已走了這麼多天，怎麼今天又來了？”

那人說：“你們不知道。先前他去了真山，有個叫假鬼的，本領也十分利害，行事如捕風捉影，說話皆遮天蓋地，和鍾馗大戰了幾場，後來還是被鍾馗斬了。斬了他回來，路上又遇到了那低達鬼。想不到這低達鬼不頂事兒，鍾馗把他抓住，他就被嚇的滿口胡說起來，後來就把三位給招出來。鍾馗罰他給陰兵們吮疽舔痔了（舔屁股），現在有要找三位來。我是地溜鬼，專門來報信的。”

說完跑了。

他三個人還在懷疑的時候，只聽見附近號角連天，是鍾馗已經把天王廟圍住了。

叫街鬼說：“這事也無可奈何了，只能跟他對陣了。我在這裏吶喊，你兩個上陣。”

於是那討吃鬼就拿上打狗棍，撲上前來。

鍾馗大喝一聲，那聲就像山崩地裂一樣嚇得那討吃鬼腿腳骨頭都麻了，立刻丟了棍，往回飛跑。

鍾馗追上來，耍碗鬼擋住，舉起碗來向鍾馗劈面扔了過去，指望能一碗把他打死，被鍾尷寶劍一擋，只聽見一聲響亮，將碗打得粉碎。

耍碗鬼道：“算了，算了，把吃飯的傢伙兒都扔了，還不投降，還等什麼呢？”

於是三個一起跪倒，哀求道：“小的們原來都是是好人家子弟，只是因為不守本分，弄的窮了，無可奈何也沒有生計，叫人起了這些鬼號，望老爺饒命，小的們也不是甘心做這樣的鬼。”

鍾馗道：“不守本分就是匪類，留你們有什麼用？”

三人又哀求道：“這也不全是小的們的錯，只是因為祖父們慳吝的怪吝，急賴的急賴，齷齪的齷齪，仔細的仔細，所以才有了小的們這樣的，老爺難道不知道‘慳吝咎財必生敗家之子，急賴東西不昌盛’這道理嗎？”（呼應開篇詩）

鍾馗哈哈大笑道：“要是按照你們這麼說也有道理，但是你們遊手好閒，不是常事。”

於是每人打了四十棍，以儆效尤。

又每人賞了一百文錢，可憐他們窮苦。

三人見鍾馗賞罰分明，心中既感謝又佩服，就改過自新去了。

這正是：費盡家資，阿翁枉作千年計。學會討吃，好兒也賺百文錢。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冊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