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輸殺鬼賠命根

再說那丟謊鬼和誆騙鬼、低達鬼說：“二位大爺都已經睡下了，你我三人也必須找個事兒做去散心解夢才好啊。”

低達鬼想了一會兒說：“有了。我剛才看見吃飯時的那些骨頭還沒有啃乾淨，我再去溜溜搓搓，一來不能浪費東西，二來又能解悶。”

低達鬼於是就自己去啃骨頭了。

剩下兩鬼尋思說這麼長時間沒看見倒塌鬼到哪裏去了。

於是一起找到了后園裏，發現他在魚池邊有個稀泥的坑子。

因天氣炎熱，又喝了一壺酒，他渾身發燒，這倒塌鬼索性就躺在那稀泥裏邊不起來了。

丟謊鬼與誆騙鬼說：“他們都有事情幹了，你我怎麼能睡得着？不如叫來柳媽媽，問他哪裏有賭場，咱們去玩錢怎麼樣？”

於是就叫出柳金娘。

柳金娘回答說：“這裏河灣那裏有一個叫誘人街圈套巷的灣人鍋家裏是常開賭場的，大爺們要是想耍錢就到那裏去吧。”

丟謊鬼道：“這名字真是蹊蹺的很，為什麼叫做灣人鍋？”

柳金娘回答：“說起這個名字，是有原因的。這個人原本姓任，從小就不務正業，每天就是賭錢，把家產敗個精光。後來他學了一個抽頭放梢的破落戶（從賭博中間抽提成的敗家子），他家只有三間房，就是一個正堂帶兩個小屋。一邊的房子是兒媳的房子，另一邊房子就開賭場。他兒子又常年不在家。”

誆騙鬼問：“那他兒子在外做什麼？”

柳金娘道：“賣鏇xuàn貨的。（就是用旋轉的金屬器具切削物體）”

誆騙鬼道：“他自己就會鏇么？”

柳金娘道：“他跟着個會鏇的夥計一起，他不過是跟着人家瞎鏇。那一夜要至半夜，眾人散了，止有個叫做什麼輸殺鬼還沒走走了。灣人鍋出外邊解手去了，回來時輸殺鬼正跟他媳婦睡覺，於是就打鬧了起來，後來驚動左鄰右舍，問他原因，眾人說道：‘半夜三更的留下個光棍在自己家，是你自找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咽。’說的灣人鍋又羞又氣，於是就投井尋死。眾人趕緊一起把他打撈上來，他渾身的衣服濕了跟落湯雞一樣。幸好還沒死，就是把脖子骨跌斷了，後來又長成個羅鍋。因為他家住在河灣，又是個鍋子，所以叫灣人鍋。從此以後，他也就不要臉了，又添上這麼一樁買賣。”

二人聽見，很是高興，欣然前往。

過了誘人街圈套巷，果然遠遠看見三間屋，於是上前去推開兩扇柴門，二人進去。灣人鍋一見有人來，十分高興。

兩人坐下，說道：“俺們要耍錢，現在有玩的人嗎？”

話音未落就看見從外邊又進來一個人，但見他：

風葫蘆帽歪歪斜斜的頂在頭上，雙尖的鞋趿拉着腳后根。

風葫蘆帽上的腦油能有二分厚，雙尖鞋兒上灰塵也能有半斤多。

衣服袖子拖着地，褐衫（古人的內襯衣）也不扣扣子經常露着肚子。

走起路來左扭右捏，盡他挑調；說起話又是牙尖嘴快，自以為很有能耐。

耍錢時還真是夠公道，輸多少也不臉紅生氣。

只見他臉又大又是招風耳，真正是個賣地的祖宗。

誆騙鬼問道：“這個人是誰？”

灣人鍋回答：“他就是在俺隔壁居住的，生性好賭，也很是公道，把萬貫的家產都敗了大半，人們反而送了他一個大號叫做輸殺鬼。”

丟謊鬼道：“這真是十八個銅錢擺兩行。”

輸殺鬼問：“這話什麼意思？”

丟謊鬼說：“久聞，久聞。”

誆騙鬼道：“三缺一還玩不起來啊，再有一個人來才好。”

灣人鍋於是離開不大一會兒，又叫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看上去就很歷害，怎見的：

那張臉跟猴兩一樣，鼻像是鷹嘴一樣彎。

一張臉上通無血色，十個指頭更像是銅鉤。

寧可我負人，不能讓人負我。這點奇彩從曹操那得來的，如果自己吃了他的肉，那還要吸他的髓；妙術跟那狐狸精學的，那一點良心，早在離開陰司的時候就丟下了。千方百計的算計，真是出娘胎就帶着了，要知此玩意的名和姓，四海之內都叫他做摳掐鬼。

這是灣人鍋勾過來的來一個人，名叫摳掐鬼。

此個人最三次摳一坐六四（賭博跟打麻將**一六四差不多），他坐下就耍了起來。

輸殺鬼這一夜就輸了一百八十串。

從此以後，誆騙鬼和丟謊鬼白天就陪着討吃鬼、耍碗鬼去P，夜間就來這裏賭錢。

不知不覺的過了好幾夜，輸殺鬼把房屋、土地、老婆、一雙兒女全都賣了，依舊是個輸。

這一夜四個惹又到了這裏，輸殺鬼提前就說：“咱們今天是要先賒賬了。”

誆騙鬼說：“咱們都是客人對客人的耍錢，輸贏都是現結帳，俺們不賒賬。”

輸殺鬼說：“我家房地都已經賣完了，還有一個菜園子，裏邊我中的都是沒扎果。我如果輸了，明天就把園子賣了給你們清債。”

於是四家又耍起錢來。

輸殺鬼性情有點古怪，贏的時候說什麼就不起身了，人家都不玩了，他還要扯住別人不讓走，直到自己又輸了點才罷手，結果這次又輸了許多，口頭賒賬。

丟謊鬼看這情形，悄悄的跟誆騙鬼說道：“你看輸殺鬼這個慘樣，哪裏還有錢給咱們？等我丟上個謊，把這摳掐鬼的衣服騙上，咱們就走。”

於是丟謊鬼跟摳掐鬼說：“我見老兄的衣服很是時髦啊，小弟有個朋友要拜訪，借來穿穿怎麼樣？”

摳掐鬼說：“咱們在一起玩了半月了，借給你怕什麼？”

於是丟、誆二鬼拿上了衣服，故意又喝了些酒，還沒天亮就離開了。

不多一會兒又慌慌張張回來，說道：“真是喝酒誤事啊，把老兄衣服丟了，這該怎麼般？”

摳掐鬼說：“你弄丟了，得賠我。”

誆騙鬼問：“那就賠吧，能值多少錢？”

摳掐鬼心中暗想：“本來不值三兩。”嘴裏卻說道：“值五兩。”

丟謊鬼說：“咱們這關係要緊，不管他了，就把俺們贏下的這八兩銀子讓你都要去了，就當俺沒有贏。”

摳掐鬼說：“那就這樣吧。”

於是丟、誆二鬼就跑了。

摳掐鬼不管輸殺鬼有沒有錢，立刻就死摳住他要錢。

輸殺鬼說：“我那裏還有個菜園子，我輸的沒扎果了，不玩了。”

摳掐鬼大怒道：“皮兒草兒都是錢。”於是就把輸殺鬼身上所有的衣裳，連帶褲子都給脫了。

摳掐鬼算了算，還是不夠，輸殺鬼也生氣了說：“身上再也沒有什麼東西了，只有這一根精屁（JJ），你要就拿去。”

摳掐鬼大怒：“就是精屁也是要的。”

輸殺鬼氣忿不過，見窗檯放着一把剃刀，於是就拿在手裏，咬住了牙，咔嚓一聲割了下來，大叫道：“今天真是輸了個光屁股沒膫liáo（生殖器），連精屁也留下了。”

跟着一陣頭腦發昏，跌倒在地。

嚇得這摳掐鬼飛一樣的逃跑了。

自古就說：“人不動心難為死。”（人不是真有心想去死就很難死）

過了半個時辰，這輸殺鬼才哼哼過來。

灣人鍋也沒辦法，養了他半個多月才好些。

對他說道：“我見你這樣子，真是輸錢錢連命也不要了，說能吃苦你又不會吃苦，咱這裏不成寺上缺少個人擊鼓敲鐘的，你就去那裏敲鐘吧。”

輸殺鬼沒有辦法，就去不成寺里光屁股打響鐵去了。

這正是：只輸的房地妻子都賣盡，落了個赤腚無膫打響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