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搗大拜彌勒
鍾馗一行人就在寺中住宿了一晚。
第二天起來,正要整頓這些陰兵繼續向前趕路,就看見一個小沙彌,正慌慌張張的,拿着一個紅帖子往後殿那邊跑去。
鍾馗看他神色慌張,立刻叫住他問:“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帖子,讓我看看。”
那小沙彌趕緊遞了過來。
鍾馗接過一看,上面寫着的是:“年家眷侍教生獨我尊頓首拜”。(大致意思是我是你的親戚來拜見你)
有問小沙彌:“這個人是來拜訪誰?”
小沙彌回答:“我剛問他來着,他說是要來拜訪後殿彌勒古佛。”
鍾馗笑道:“豈有此理!彌勒古佛怎麼能和這麼一個凡人(是親戚)?”
小沙彌道:“老爺您要是不信,他現在正要走進來,那老爺您就當面問他,就知道了。”
鍾馗於是就躲在一邊暗暗等候。
不久就看見果然有人進來。
那人生的兩道揚眉,一雙瞪眼。
(兩道分開斜向上的眉毛,幾乎長在腦門兒邊上;一雙圓溜溜的魚眼,竟像是長在眉棱骨上。只見他談笑間,眉毛恨不能飛上天,眼睛傲視當空,目空一切。大搖大擺手舞足蹈,那神情好像指點江山無人可比。那得意的勁頭兒,又像這偌大的天下都容不下他。)
只見這人頭上戴着一頂虱頭的帽子,以顯擺他的尊貴。
身穿一件虼蚤(赤紅色)皮衣,也算是正經衣服。
身邊還有兩個小童,一邊走一邊不住的大呼小叫,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來了。
還騎着一匹瘦馬,正急匆匆的向前趕來。
這副模樣真是:小貓兒得意的盡情撒歡兒還把自己當成了大老虎,小蟋蟀裝腔作勢的以為自己真的成了飛龍。
原來這個人就是一生喜歡“搗大”,今天來到了這裏,原本打算是去搗騙大和尚,不料正好撞着鍾馗。
鍾馗看了他這些舉動,又看他一身的穿着裝束,頓時勃然大怒,提起寶劍來,迎面就砍了下來,說道:“我把你這一字不通、信口胡謅的賤人(砍死),竟然這麼大膽欺名(佛祖的名)。”
那人動作迅速,閃身在一旁呵呵大笑,道:“你是哪裏來的野人,竟然也敢與俺作對?你就說說俺是如何語句不通,又怎麼欺負人了?你要是說的在理就算了,稍有點不是味的地方,今天我就和你沒完!”
鍾馗說:“暫且不要說你這一身打扮像是姦邪之輩,舉止又輕浮狂妄。還有這尊彌勒古佛是怎麼樣尊重的身份,你就敢寫個“年家眷侍教生”(大概意思你平輩的親戚)帖來拜他,這不就是連(眷侍教是謙辭,有親屬關係書信末尾的謙稱)道理和詞句都不會用、還用“謙稱”?”
那人卻笑着說:“你先別裝什麼憨厚。要是說起俺的來路,只怕是有俺坐的地方,都沒有你站的地方,這彌勒古佛,俺當年也是和他一同在山上修道,在一個洞裏面誦經。後來他就做了西方的佛教尊者,俺也做了那南瞻的部洲。我們都是上能管天,下能管地,一樣的地位尊崇沒有什麼不同,俺還是掌天立地大將軍,那三官大帝見了俺,尚且都是稱的“晚生”。那十殿閻君見了俺,也都自稱卑職。至於二十八宿、九曜星官以及四瀆、五嶽龍王那些的仙官,更是都不敢正眼看俺。俺現在發了他這個侍教生帖子,只是遷就他是個和尚罷了,也不好寫“眷第”,而且又寫下個“教”字,這已經是謙虛又謙虛了,有什麼不通的?又怎麼欺負人了?”
鍾馗聽了這人的話,竟然又是胡謅了這許多的荒唐言語,心中也拿不定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又恐怕他真的有些超乎尋常的本領,心中十分猶豫,最好又說道:“俺也不管你這些來歷,只是你現在無兵無將,俺如果這樣殺了你,就顯的俺欺負你是一個人。你先去領些兵來,再跟俺正面交鋒。”
那人也哈哈大笑,道:“算了吧!今天俺暫且先讓着你,等我下次來拿你不遲。”
說完,他竟然腳不着地,就從半空中飛去了。
鍾馗這時轉而對咸、富二神說:“看這人用這種方式離開,只怕他是真的有什麼神通領不成?”
咸淵說:“不對勁兒,他說的話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富曲問:“有什麼可疑?”
咸淵道:“他來拜訪彌勒古佛,可彌勒古佛是一尊泥像,身體不能動,又不會說話,哪用得着他來拜?這是第一個可疑;他說他是掌天立地大將軍,如果以官位來論,《縉紳》上,並沒有說有這樣一類的官爵封號,《幽怪錄》上也沒有這樣的神位稱號。這是第二個可疑;他又說那三官都自稱晚生,閻君稱卑職,那他的地位可以說是尊崇之極了,就該有儀仗衛隊侍從一類跟隨,像上天的諸位大神出行一樣,怎麼會只有一匹瘦馬、兩個小童而已?這是第三個可疑。有了這三個可疑之處,這個人所說的根本不成立。”
鍾馗點頭稱是:“司馬的見解很有道理。俺如今正想要去找他去,將他斬殺了,可又擔心他如果真的有些來歷,俺殺他就是犯了天條。如果放了不管,又擔心他將來在人間作惡闖禍,這可如何是好?”
咸淵想了想說:“這也容易。俺現在就假扮一個草澤醫人(草澤是漢族民間的一種醫病之人。亦稱“草澤醫人”,俗稱“江湖郎中”,)前去訪問,肯定有人知道他的真底細,查訪到了切實證據,再誅殺他也不晚!”
鍾馗覺得這個辦法不錯,說:“對,有道理。”
咸淵於是就改了裝扮,頭上戴了一頂高頭的方巾,身上穿了一件水合(水藍色的)道袍,腰上系了一條黃絲絛的腰帶,再換上兩隻豬嘴鞋,肩上背葯囊,手中拿虎撐,告別鍾馗,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