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喜訊未查兇險

聞聽喜訊未查兇險

到了宮城外,下車換轎,有內侍來引,不從正門奉天門走,繞道東北邊的建福門進去。袁寧坐在轎內又不好掀簾觀望,只覺得四周安靜,只有抬轎內侍疾快輕便的腳步聲,默默算着已拐了第四個彎,轎子停降下來,有侍女打起帘子,扶袁寧下轎。朱錦、墨硯二人已先出轎,只在袁寧轎外等候。

一名四十多歲的宦官領着幾個內侍和使女給袁寧請安,口裏說著:“小的雍寧宮執事康元壽奉太后令給袁寶林請安,請寶林入芬芳軒。”

袁寧抬手示意免禮,只見兩邊望不見底的朱紅夾牆,一座朱漆大門上掛一黑漆匾額,上面“芬芳軒”三個翠綠大字。舉步進去,只見滿院梨花,瓊葩堆雪,壓枝欲低,素潔淡雅的花朵又隱隱浸染葉的綠意,越覺潔白無瑕,獨佔風流,一陣春風吹來,菲菲如雪,盈落台階,花飛入衣,甜香滿懷。袁寧踏在那滿是落花的地上,只見那花瓣簇簇地一瓣一瓣落在她發上、衣上,構成一幅美麗的圖畫,康元壽看得訥訥地一時忘了要說的話來。

袁寧信步沿着中廊走去,走上台階只見游廊相接,正中一間居大應是正室,東西兩邊各有小室一間,廊前薔薇、木香花順着一列狹長花架爬滿屋檐,花期尚未到,綠葉之間只黃、紅、白、粉、紫略略綴着幾朵。

康元壽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上前道:“太后說先委屈寶林在此暫住,以後自有一宮主予讓寶林,到時候再請移居主殿。

袁寧笑着說:“這裏已經很好,我很喜歡。”

康元壽笑着應道:“此處雖小,但是地氣溫暖,一年四季花比別處要早開些,芳香撲鼻最是宜人,所以叫‘芬芳軒’,是太后親選給寶林的。這梨花如今剛放,過段時間又有滿架薔薇、木香卻最是燦爛好聞,那兩邊廊下缸內有桂樹、臘梅。”

袁寧道:“煩惱公公替我多謝太后。”

康元壽道:“太后說寶林一路風塵辛苦,先好好休息,改日我再來引寶林覲見。”

袁寧點頭答應了。康元壽領着袁寧熟悉了住所,便告辭要走,臨走留下幾個內侍和侍女,又嚴聲吩咐好生伺候,這才回去復旨。

過了兩日康元壽果然來引袁寧去雍寧宮見太后。雍寧宮庭院開闊,多植松柏、冬青、梧桐、芭蕉等綠樹,此時天色尚早,陽光清亮明朗,照在寬闊的院落里,顯得更加莊重安靜,正殿前一顆高大的垂絲海棠開得嫣紅。

袁寧進殿去,只見朝南紫檀榻上靠坐着一個身着赭色如意團壽紋袍的婦人,拿着一卷書正在看,心知是太后,忙跪下行禮請安。

沈太后聞身丟下書伸手笑道:“起來,快過來讓我看看。”

侍女扶了袁寧到太後身前去,太后輕捏過袁寧的手,指着榻桌那邊說:“坐。”

袁寧應聲在對面坐下,微笑着看着太后,只見沈太后髻上裝飾華貴,臉上卻妝容素淡,原應是養尊處優的生活,面容卻有些淡淡的憔悴,眼神溫和里又帶着些深沉,正上上下下打量自己。

太后還捏着袁寧的手,兩人正靜靜地對瞧,袁寧覺得這握在自己手上的力量一點點漸重,揣得緊了,本能的手指一彈,太后一驚縮了手,嘴上漫起了笑意:“果然是個好模樣,我只顧看你,沒弄疼你?”袁寧搖頭道:“沒有。”

有侍女換了新茶過來,太后拿着碗蓋撥那茶葉道:“難怪馮興當時說你了不得,說什麼你好看到讓城裏花都不敢開了,我當時只覺得他說的很有意思,卻也好奇,今日見了你,倒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袁寧忙道:“馮大人誇大了,只是巧合罷了。”

太后笑笑:“你芬芳軒的花現在開的不錯?”

袁寧道:“是,梨花開的很好。可見馮大人說的是巧合。就算是天下真有那樣的事,有皇家天大的福氣罩着,這事情也是要順乎時令的。海寧想是當年經了戰火重修,地氣不適,花朵才開不順的。”

太后聽了她的話,想着這孩子說話倒是很知身份,對比着便想起那崔家的事來,點着頭,把那碗蓋合到茶盅上,說:“你說的很好,這皇家的氣勢才是天大,萬歲爺才是天子。”

袁寧應聲道:“是,太后您說的對。”

太后見她溫順,心中歡喜,便笑着柔聲道:“以後叫我母后就是。”

袁寧答應着,太后便說:“以後你還要幫我規勸着皇上。”

袁寧忙說不敢。

太后問:“你父親在海寧做戍邊的將軍?”

袁寧點頭答應了:“是。”

太后道:“有十幾年了?應該調到京畿來,也好讓你們家人親近些。”

袁寧道:“臣妾不敢覬覦朝政之事。”

太后聽到這,更覺得她懂規矩,說:“好孩子,我告訴你,你父親卻因朝廷的事已往京中來了,想來再過些日子也就要到了。”

袁寧聽了又驚又喜,只看着太后。

太后看着她眼內喜悅的光芒笑道:“是真的,過段時日你父女就可以見面了。”又問,“你現在有幾個人服侍?”

袁寧回道:“我帶了兩個貼身丫鬟來,昨日康公公又留了兩個宮女一個小黃門。”

太後點點頭,便叫侍女喚康元壽進來,康元壽進來請安肅立一旁,太后便問:“袁寶林那邊還沒有個首領的?你先過去暫替着。”康元壽趕忙答應了。

太后又叫朱錦、墨硯進來,她倆進來請了安,太后細細瞧了瞧她倆,便問:“你們家主子平日愛吃什麼?”

朱錦一愣,道:“並沒有什麼特別愛吃的,寶林倒是什麼都喜歡。”

太后“嗯”了一聲道:“女人就是不能挑食,挑食傷身,這什麼都吃,身子養好了,才好養子。”

聽得袁寧臉上漸漸透出紅暈來,太后笑道:“有什麼好害羞的,這女子出了閣,生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又對康元壽說:“把前兩日尚服局和尚宮局敬上的東西拿來。”

康元壽一會捧了兩匣子出來,打開來,一盒是四經絞羅地釘金綉青鸞紋錦與紅地聯珠五彩鳥紋錦,鮮艷繁複的花紋,一片金彩輝煌。另一盒是一對水晶管鏤空金珠腕飾,細細的鏈子將水晶管珠與金珠串起,光華流動,又有兩支蝶戀花式金鑲翠的步搖,墜子片片青翠欲滴。

太后道:“這些東西顏色鮮艷,平常人穿戴了反倒叫它們壓了顏色,倒是你穿最好,就給你了。”

袁寧聽了,忙起身道謝。太后喚她起來,想着再有人來請安,讓她們見到這些東西,說自己偏心反倒不好,便說:“你先回去。”又叫康元壽:“元壽,你就拿了東西這會子跟了去。對了,順便把尚食局獻的燕窩、阿膠也帶些去。”

康元壽領命捧了東西,袁寧告了退,還未出殿門,只聽太后喊:“回來。”

眾人止步回身,太后道:“袁寶林,你以後每日不用來我這請安,也不需要去其它人那,就好好在芬芳軒獃著,先別出去貪玩,知道了嗎?”

袁寧心理狐疑,口裏卻說:“謹記母后教誨。”

太后笑笑:“別多心,你是母后選來的,母后做事自是對你好。你就靜靜地等着好消息。”

袁寧有一絲疑惑,她邊想着難道宮內真那麼可怕,邊退去殿去。

回去的路上,太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朱錦順手摺了一支柳條把玩,邊走邊笑:“太后對咱們小姐很好,怕小姐惹人嫉妒,連請安都給小姐免了。”

墨硯回她道:“你安靜些走路,康總管在這呢,你也不安份些。”

康元壽回首道:“不妨事,朱錦姑娘這樣說說笑笑,正給寶林解悶,熱鬧着好。”

朱錦聽了笑着對墨硯皺鼻子,墨硯白了她一眼。

幾人正說著,只見遠遠一架步輦從對面抬了過來,康元壽忙使顏色,退到一邊,等那步輦過來,康元壽領着眾人行禮道:“給宋美人請安。”那布輦里傳來“嗯”的一聲便徑直去了,康元壽心想算是避過了這個對頭,舒了口氣起身說:“走。”

幾人正要邁步,突然聽那剛過去輦內喊到:“慢着。”抬輦的小宦官都停下來,降了輦,走出一個人來,一身紫綃長裙及地,眉間一點鮮紅梅花鈿,凝脂臉如春水艷,她徑直走過來對袁寧厲聲道:“抬起頭來。”

袁寧只好將頭略抬,那宋美人輕吸一口氣,沉沉問道:“你是誰?”

康元壽暗暗叫苦,趕忙上前道:“她是袁寶林。”

宋美人一拂袖道:“原來是康公公啊,你不在太后宮裏,到這裏來做什麼?我還沒問你,她自己會說!”又朝袁寧道:“袁寶林叫什麼名字?”

袁寧看這情形,不願惹事,便回她道:“單名一個‘寧’字,‘安寧’的‘寧’。”

宋美人冷哼一聲道:“普通無奇。你是哪個州府上來的?”

袁寧道:“潮州府海寧。”

宋美人哂笑一聲:“南蠻小地。你家裏是做什麼的?”

袁寧道:“父親受封將軍。”

宋美人看了康元壽一眼,暗想原來是從那來,便說:“看康公公在,是從太后那回來?”

康元壽接了聲“是”。

宋美人靜看着袁寧,心想太后不動聲色弄來這麼個人,若不是今日撞見了,倒還蒙在鼓裏,此事有些意思,先去和崔鳴珠說一說才好。她嘴角捲起嫵媚的笑:“那你們走,別辜負了太后一番心意。”說完,上輦走了。

朱錦覺得這人說話口氣不好聽,皺眉瞧那漸行漸遠的輦說:“這是誰啊?”康元壽嘆了一口氣,心想她本不過一個四品的美人,倒沒什麼,只是和崔貴妃交好,崔鳴珠素來自恃身份,不肯直接做出那等兇狠之事,這個宋美人卻最喜狐假虎威,雞飛狗跳地沖在前面仗勢欺人。今天偏偏遇到這麼個主,情形看起來也不妙,也不知會引發什麼禍事。他想到這裏心裏越發不安,更怕再惹出事來,便告訴朱錦,催道:“咱們趕緊回去。”

回去的路上倒不曾再遇見什麼緊要人物,到了芬芳軒,朱錦、墨硯收拾起太后的賞賜,因得了好東西,又抓了些金銀瓜子賞了院內上下人等。

依照太后叮囑,她們無要事不出院門,此後十餘多日安靜無事,袁寧想着就要與父親相見,心中歡喜,日子便過得極快。她三人無非每日做些針黹,累了看兩頁書,聽康元壽說些宮中事,有時朱錦會自告奮勇做兩道小菜,袁寧、墨硯便以看她做菜為樂,又因梨花盛好,夜裏興起時又藉著月色賞花,那梨花此謝彼開,這些日子開得爛漫似雪。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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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劍江山(原名梨花落盡空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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