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賜傳秘且嘆親疏

借賜傳秘且嘆親疏

兩位侍女忙去取了水來替她凈手,然後一位立在她身旁替她遞撿工具,另一位則回身將烤好的茶餅用木槌敲碎,袁梨晨坐在茶碾子前,自己動手碾成茶末,看那侍女傾倒出來細細地篩了。

只聽隔門處腳步響動,將那篩茶細細的窸窣聲遮了過去,袁梨晨轉首,有侍從推開門,陳瑾眉頭緊鎖,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見袁梨晨在那與侍女烹茶,不由一愣,自從壽誕之後,她很少來尋自己。

袁梨晨起身見禮,陳瑾便走到她讓出的位置坐下,袁梨晨見狀便舉手叫侍女退下:“你們都下去,我來給陛下奉茶。”

她在陳瑾對面坐下,看了一眼愁眉的陳瑾,低頭看茶爐上的水,緩緩說:“陛下要觀茶道,安逸的心境尤為重要。”

陳瑾低頭看那鍑內的水,被風爐內的炭火蒸出一絲氤氳,倒也潤濕了自己眉宇,他眉頭漸漸舒緩,嘆了一口氣。袁梨晨見水微有響動,從鹺簋內取鹽花調之,很快鍑緣邊如湧泉連珠,袁梨晨放入茶,從熟盂內取燒開的泉水環激湯麵,須臾,酌置碗內,奉與陳瑾,陳瑾看那霏霏湯花,彷彿白雲鱗然滿碗,飲之雋永悠長。他放下茶碗,舒了一口氣。

袁梨晨自飲一口,道:“品茶最要澄心靜慮,皇上今日有心事?”

陳瑾點點頭,看袁梨晨觀自己不語,他目光轉動,發現她捧起茶碗的手腕上,戴的是那日自己替她套上的羊脂玉鐲,潔白細膩,與她腕上那節瑩潤的肌膚交相相映,他心中生出一股難言的情緒,開口道:“告之你也無妨,今年汴州又春澇了,賑災不妥,災民生事,州府不力,竟引至磯州,升州民變,夾雜着匪情,形勢很不好。如今北方大軍都集結在狄國交界,崔長風在那邊僵持不下……”

袁梨晨聽他這樣說,不由想起當年自己在澤州蒲州的見聞,若非民生艱難,誰願如此?她心中思忖,卻不好說出來,只聽陳瑾又說:“剛才崔紹歡要調京兆的兵去那裏……”

袁梨晨看他眉頭又皺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開口道:“皇上既然憂心民變,他去平定豈不也好?”

陳瑾搖頭起身,吐了口氣,踱步道:“汴州那邊的州府長官與崔家並不親好,這次他要去,只怕本意並不在此啊。”

袁梨晨聽了默然,彷彿又看到一番凄楚景象,興緻頗低,問了一句:“何時?”

“前隊這兩日就走,不過半旬他也將去,快則月余回來,慢則不好說。”陳瑾回她。

兩人各懷心事,一時陳瑾另有事情,她便告辭回去。回到蓬萊宮,恰巧到了自己上香時分,靜室內墨硯早就設好一切等候她來,在無人之處,她對墨硯說出今日的見聞。

“娘娘是要讓我去送信嗎?”墨硯聽完卻先這樣說,為了安全起見,她如今在宮裏也同其他侍女一樣稱呼袁梨晨。

這句話正勾起袁梨晨的心事,崔紹歡調走京兆的兵馬,城守自然薄弱,這是當時侯重茂言及希望的時機,她沉思着反問:“你說呢?”

墨硯看着她,眼神沉靜無比:“先前你不是願意了嗎?如今有這樣的機會,為何不告知他?”

袁梨晨猶豫道:“可是,萬一他有歹心……”她自幼所受的教誨讓她踟躕。

墨硯面色依舊堅定:“他畢竟是位皇子,沒有皇帝允許,哪裏能大舉兵戈?”她看着袁梨晨,雙眼幽深如水:“其實我想成全他那樣一個人,全了他的一片心。”

袁梨晨目光轉動,盯着香案上盤繞的煙霧出神,墨硯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一動,她上前去,在案邊櫃內取出簽筒:“若擔心,在上天面前,就心事抽一支靈簽如何?”

袁梨晨不語未動,墨硯卻拉了她過來,遞上三炷香來,袁梨晨看了她一眼,抿唇接了過來,她將香點燃夾住,三指合攏,平舉至眉齊,閉眼想着自己此舉會不會累及陳國,她許願禱告,三拜後起身,分中右左將香插好,方才搖簽。

一支竹籤落地,墨硯拾起一看,卻是上籤,上有一行小字:得此簽者非同小可,日後必成大用。她微笑着將簽遞了過來。

袁梨晨反反覆復看那字跡,良久說出:“我修書一封你帶去。”

墨硯卻邊收拾邊說:“不帶書信去,那不安全。我一會拾掇出東西,帶着簪子親自去找他們。”

袁梨晨看着她移動的身影,道:“你去朱兒那即可,剩下的讓她辦。”

墨硯聞聲停了下來,轉身看着她搖頭道:“不,我明天只借口去她那,這事只你我知道即可,也要我自己去看了才放心。”

袁梨晨怔怔地看着她,卻聽她又說:“交於患難,雖說是好,可是自古也有可同憂卻不可同榮的。說句不中聽的話,商賈之家最重實利,我終究是放心不下的。”

袁梨晨看着墨硯,思緒良多,她確實是和以前不一樣了,聯想着她這些日子偶爾對自己說及的她往日在宮中的遭遇,袁梨晨重重嘆了口氣,點頭默許。

翌日,墨硯帶着賞賜,巳時即出宮去韓氏府邸,申時方回。她對袁梨晨講述今日自己的經歷。

卻說韓朱顏這日早早就得到今天宮裏要送東西來的消息,因韓風身子不爽,她就獨自一人打扮齊整等着恭迎。不一時等到那宮中的使者來了,袁梨晨以往也會讓人賞賜些東西過來,可今日來的這個領頭侍女卻是個新面孔,她有些消瘦,眼神平靜內斂,但身上有一股不親不疏,不遠不近的獨特氣質。

她微笑着對自己說:“這幾樣擺設娘娘剛得的,特命送來給韓姑娘賞玩,這衣料是新進的,此刻做衣裳正好,還有那是宮裏新出的鮮藕,最是粉嫩甘甜,娘娘覺得極好,也請韓姑娘嘗嘗。”

韓朱顏忙拜謝了接着,一邊請她和隨來的兩個小黃門往裏面獻茶,又問:“不知女使如何稱呼?”

來者看着她的雙眼,微笑道:“墨硯。”

韓朱顏一愣,是她,今日袁梨晨派她來想必有事,上次聽聞壽宴上有驚無險,如今不會又是出什麼事了?她看着墨硯,說:“姐姐可好?姐姐又巴巴地煩勞女使出來送這許多東西,喚我進去拿就是了。”

墨硯對她一笑:“娘娘對韓姑娘是很好,這不還讓我帶幾句貼心話單獨說與姑娘聽呢。”

韓朱顏一愣,會意,囑咐人好生款待同來的兩位小黃門,又喚人去封了錢來打賞,方領了墨硯往自己屋中去。

“是有什麼事嗎?”韓朱顏在無人時問。

“沒什麼大事,不過今日要留在府中用飯了。”墨硯笑微微道。

“這有什麼,我這就叫人去準備着。”韓朱顏不由笑了。

“還要勞煩韓姑娘再準備幾件東西。”墨硯接下來的話卻讓韓朱顏收住了笑容,韓朱顏疑惑着看她。

“午飯時多準備些好酒,那兩位公公在宮裏難得盡興,今日定要讓他們喝暢快了才是。”墨硯看着韓朱顏繼續說,“午飯後我們就在這休息了,到時候再請韓姑娘的名帖、衣飾和車一用。”

“是什麼事?何不我去辦?”韓朱顏聽了她的話,知道她們必有秘事。

墨硯卻搖了搖頭:“韓姑娘還是留在府中的好,還有那兩位在呢。”

韓朱顏看着墨硯不語,對方也同樣拿那雙平靜的眼睛在看自己,韓朱顏心裏嘆了一口氣,畢竟她們才是自幼一處長大的人啊,親密無間自非自己可比,可這是人之常情,又無可非議,自己在巴國時不也有過類似的舉動?

她感慨后又想,看今日這情形,她們是有極要緊的事,要自己準備的東西卻也極簡單,就按她們的話做了即可。她須臾微笑着點頭:“墨硯姑娘放心。”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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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劍江山(原名梨花落盡空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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