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悲忽喜心生倦意

乍悲忽喜心生倦意

袁梨晨聽今日韓朱顏說的話,總隱着一股機鋒,心中突突一動,卻像一池春水泛起漣漪,眼睛便離不開她的身,只聽韓朱顏說:“今天來特意告訴你件事,卻是悲喜摻半。”

袁梨晨靜靜地聽她告訴自己,原來韓朱顏派去河陵的人,當時因瞧見大火將採石場燒成灰燼,事關緊急,便趕忙讓人送信來報,韓朱顏依來者所言,只當是袁氏夫婦再無生還之機。她深知袁梨晨進陳宮的目的,心中十分猶豫不忍,但這種事情再沒有不告之為人子女的,忍耐了幾日終告訴袁梨晨。

沒想到這將一月過去,河陵那邊又來報說,如今官府已經派人清理了火災現場,統計遇難人丁。採石場內袁夫人所在的內營,因俱是女性,夜間關閉甚嚴,火起倉促難以逃脫,連看守帶服役之人確實都已遇難,人數已經核對上了,可是袁希榮所在重勞力這邊,服役人數眾多,所得骨殖和造冊的名單卻有些差距,如今官府所公佈的確定遇難者名單內,並無袁希榮的名字。

韓朱顏又說當初派去探看的人原也說過,袁希榮在菜市場早就受人照應,鐐銬之物已去,通常並不做那艱苦之事,推想起來恐是吳歆所為。這次骨殖不戴鐐銬者,已識別完畢,儘是牢內看守,而服刑役的遇難名單中也無他,十之**袁希榮是逃出升天了。

袁梨晨此刻是悲喜交集,原本麻木多日此時又似恢復了幾分知覺,即期望這份幸事,又害怕這一點希望落空,她那顆心就像沸水裏翻滾未熔的最後一絲薄冰:“真的嗎?”

韓朱顏點點頭道:“我們都覺得袁大人活着,袁大人這兩年跟那看守的人很熟絡,他們又放心袁大人,知他不會走,晚上貪懶,常叫袁大人巡守呢。”

袁梨晨聽着越發覺得父親確實有了生機,深吸一口氣,緊閉雙眼,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韓朱顏打量着她這室內,扭頭問她道:“姐姐你以後難道就這樣焚香誦經嗎?”她不希望袁梨晨以後如此度日,更不想她有輕生之念,這不光是為了自己,也是她對她的真心。

一語如石投井底,在袁梨晨心中激起陣陣浪波。她只聽韓朱顏又道:“老大人的下落諸事終少不了你忙的,如今才這幾天,這宮裏人的面孔就變了,你要長此這樣,恐怕事情辦不成了。”

袁梨晨哀嘆一聲:“真是造化弄人啊。”她想三年前自己也因家變厭極陳瑾,避開他去,在外面輾轉一圈,結果卻是費盡心思回來討好於他,如今這次竟和上次相似,彷彿一切是在兜圈。

韓朱顏一嘆:“姐姐,不是我說你,你未免也太性急了些。唉,也怪我,當初多等些時日再告訴你就好了。”

袁梨晨心裏惆悵,蹙眉走到牆邊推開窗戶,外面的空氣比室內涼,迎面一撲,不由長長吐了一口悶氣。外面花樹盛開,一陣風來,吹起一陣花雨,數點花瓣順着窗戶飄進殿來,點點落在地上,袁梨晨拈起窗欞上的花瓣獃獃地看着。那花瓣原是依附在枝頭,動不得半分,也不知是否因喜歡自由,故而隨風遊走,如今這飄落下來,散落各地,若是被人踐踏了,也不知道這花瓣後悔不後悔。

她出神之際,卻聽外面侍女叩門,韓朱顏拉開了門,那侍女進來行禮,對袁梨晨稟道:“娘娘,太後傳您過去。”

袁梨晨想着連她也驚動了,此刻有了父親的牽挂,就不能如以往一般無所懼了,只讓侍從去準備,她有些愁苦地看着韓朱顏,想着也不知如今太后聽說了什麼,一會自己該如何回話。

韓朱顏看她神色,知她心思,便說:“姐姐,我跟你一塊去,能行嗎?”

袁梨晨原本有些心虛膽怯,有個自己的人跟着,心裏總踏實些,她想了想,點點頭,一時韓朱顏便跟着她去了。

她們到了雍寧宮,袁梨晨一進殿,只見座上穿着寶藍色緞綉水仙金壽字便袍的沈太後身子微微側着,她邊上垂頭躬身立着一個陳瑾的近侍。袁梨晨不及多想,帶着韓朱顏先行了禮,然後向太后介紹了韓朱顏。

沈太后只看了韓朱顏幾眼,卻沒多問,她打量着袁梨晨,發現她只穿着墨綠地素麵羅衫裙,頭上也不過些玉簪和銀飾,忒過素凈,不由直皺眉:“你和皇帝究竟怎麼回事?”

袁梨晨聽她一開口便如此直截了當,又看陳瑾近侍在旁,也不知這近侍先說了些什麼,心中猶豫,一時便沒開口。

沈太后看她垂了頭,嘴唇微動卻沒出聲,便扭頭對那近侍道:“現在當著我們兩個的面,你倒是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近侍斜着偷覷了袁梨晨一眼,嚅囁着說:“那天華儀夫人請了皇上去,皇上就一直留在永華宮,后又命開了府庫,給永華宮添了不少珍奇古玩,皇上又令給瑤台夫人送了一盆珊瑚,第二天皇上下朝回去就……”他說到這聽了,只打量沈太后的神色。

沈太后聽見此事涉及崔鳴珠,心裏就有些不喜,想着莫非是這女人在搞鬼?便問袁梨晨:“那天你和皇帝說了什麼?”

袁梨晨低着頭,正要開口,卻聽旁邊一個聲音:“太后,那日臣妾一直在旁邊,就由臣妾來給您稟明,可好?”

袁梨晨扭頭,卻見韓朱顏跪在地上,不由訝然,又怕她惹怒太后,忙低聲喚她:“朱兒……”又忙給太后告罪:“小妹不知宮中規矩,還望太后見諒。”

沈太后卻沒有怪罪她們的意思,只叫她們起來,打量了一番韓朱顏,道:“那樣正好,旁觀者清,那就由你。”

韓朱顏便道:“姐姐自巴國起,便常受教誨,自是不敢衝撞皇上。但姐姐所受叮囑,皆以國家為重,那天看到珊瑚樹,便嘆其奢華,估計又含了分醋意在裏面,規勸皇上語氣就重了些……”

沈太后聽她慢慢呈述,嘆了一口氣,只看着袁梨晨問:“是這樣嗎?”

袁梨晨忙跪了下來,低頭應了聲“是”,又說:“兒臣不敢忘所受教誨,如今陳國兵力雖強,可崔太尉北伐狄國,內又嚴苛,兒臣入陳的路上,見過百姓疾苦,如今雖然貴為皇妃,卻不敢追求奢靡。那日原想好好和皇上說一說,哪知一想皇上從華儀夫人那來,心中嫉妒,一時失控,就口不擇言起來,以致忤逆了皇上……”

沈太后聽她這樣說,想着這孩子相貌出挑,又很年輕,難免自負,可難得她有這份儉樸之心,正可幫襯皇帝,且聽她言下之意,正與崔氏涇渭分明,可惜自己那兒子因自幼重壓,另有一股怪癖的性格,她這樣頂撞,怪不得兩人生隙。

沈太后心裏一嘆,便起身親自扶了袁梨晨起來,拉她到自己身邊坐下道:“好孩子,難得你這樣懂事,只是我那孩子素來喜軟不喜硬。我替你說他,你再給他服個軟,認個錯,兩人好好過。”

袁梨晨今日聽了韓朱顏的消息,本心內已有些活動,如今再聽太后的話,心裏一聲哀嘆,卻已服軟,她看似乖巧地點了點頭。

沈太后又拍着她的手道:“你們和好我就放心了,這些日子皇帝總在那些亂七八糟的宮女的身上使性子,不像個樣子,而且這崔氏也要臨盆了。”沈太后說到這,臉上頓顯憂慮之色。

一時袁梨晨與韓朱顏回蓬萊宮去,袁梨晨坐在那隻看着一方五峰山形筆架出神,中峰最高,依次減低,峰頭打磨的流暢圓滑。只聽韓朱顏道:“姐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你就服個軟。”

袁梨晨聽她說著,伸手摸着那方筆架高低起伏的山峰,因十分圓潤,毫無銳利之感。

韓朱顏看着她又說:“姐姐,這也近一個月了,他也沒責罰你,想着是捨不得你,眼巴巴地就等着你放下身段呢。”

袁梨晨聽了心裏卻湧出一股疲憊,她靠向椅背說:“朱兒,好累。”

韓朱顏走到她近前道:“那有什麼辦法呢?當初是你要選這條路的,如今也只能走下去啊。”

人一旦背負了責任,行事就漸漸難起來,責任看得越重,思慮就越入骨髓,有時甚至要咬牙丟掉自己的尊嚴,袁梨晨哀嘆着。

韓朱顏卻在她耳邊說:“姐姐,我有一個辦法……”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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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劍江山(原名梨花落盡空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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