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迎還拒應嘆宿命(下)

欲迎還拒應嘆宿命(下)

當日傍晚,陳瑾派了人來傳話,說明日要與巴國使者去行宮楓園賞景,邀袁梨晨同去。

楓園行宮來源於離京五六十里的一座滿是紅楓的山頭,又因此處溫泉水好,皇家便在此附近又引了幾處風景名勝,依山傍水,修了一座行宮,夏可避暑,冬可避寒。如今酷暑已過,嚴冬未至,並不是往日皇家常赴的時節,且因是給巴國使者餞行賞楓,駐留時間短,崔鳴珠懷胎怕奔波不去,甄蘭馨因公主歲小也不去,低級的妃嬪又不合適帶,於是最合適隨駕的嬪妃便是巴國來的郡主。

袁梨晨得了旨意,暗思這一日終究是來了,只是身為帝王因一個女人迫不及待地做出此舉,實在是不符書上賢君聖主的作為。

因行程不遠,第二日上午便到了楓園,袁梨晨便讓隨行內侍去打聽陳瑾和使節的行蹤,內侍回來道:“皇上和大使都去了楓山,午膳就在那用了,申時左右將回來。”袁梨晨想了想囑咐內侍,說自己下午要去使節處,令其多看着點皇帝與使節下山回來的時間,內侍領命而去,事情辦得卻很妥帖,下午袁梨晨去了使節那裏,陳瑾派來召見的人又撲了個空。

再說袁梨晨見了使節回來,已近夕陽西下時分,她走到園內一座橋頭舉目眺望:楓葉色彩極好,紅的既不黯淡,也不刺眼,恰倒好處溫暖柔媚,楓林中又植有東青、松柏等常青樹,漫天紅中露出些濃綠淡青的顏色,浮翠流丹,又多了份生動和清新。天空藍的剔透,因近傍晚,那藍里透着些粉紫,映在澄凈的湖水裏,湖面便成了一塊潑彩飛翠的寶石,又和着楓林山色的倒影,十分鮮艷璀璨,靜若琉璃的水面上,偶爾有幾隻不知名的水鳥滑過,驚起一道水印,漾漾開去,打破平靜,卻又那麼自然和諧。袁梨晨一時被山水之美所迷,就立在橋頭。

“郡主終於回來了?”有人說話的聲音驚動了她,袁梨晨扭頭一看,卻是陳瑾站在橋的那端,她行禮說出一套禮儀詞句:“臣妾貪看景色,不知聖駕降臨,吾皇恕罪。”

陳瑾近前來,扶起她道:“不用這麼多虛禮,就是嫌宮中規矩繁瑣,才帶你到這來的。”說著便注視着袁梨晨。

袁梨晨還是頭一次如此近距離打量陳瑾,他身材雖高,卻十分的瘦削,像是在重壓下失去了少年應有的青春和朝氣,和南康公主類似的臉頰,原本應當柔和的弧線也因瘦而顯得有稜角,五官符合審美的標準,可惜細長的眼睛總因皺眉微眯着而顯得細小,而這雙眼睛,眼神陰沉內又透着尖銳,看得人很不舒服,他盯着你看的時候,自己心頭會產生一種被懷疑被審視的感覺,袁梨晨不由想起甄蘭馨所說的偏執的話來。

她看着陳瑾不語,想着當初對他的厭惡,如今再來看他,心境有所不同,她想着他在崔長風的壓制下其實過得並不好,但是這絲同情很薄弱,彌補不了她所失造成的傷害,而且她也不喜這兩天他的舉止——她雖然美麗,心理卻奇怪的抵觸因美色喜歡自己的人,而此刻站在面前的他,眼神里透露出來的性格也不讓她歡喜。

“郡主前兩日在筵席上,面對太尉,可是能言善辯,今日與朕獨處,卻怎麼不說話了?”陳瑾看她半日不語,自己開口說道。

袁梨晨收住思緒,道:“陛下威儀,主乾坤於掌上,臣妾情怯,一時不知說什麼。”

陳瑾發出愉悅的笑聲,攬過她道:“這麼說,你是害怕了?”

袁梨晨被他一摟,生理上的反應使她微微一掙,又覺不妥,只覺得心砰砰跳,她以前也曾設想過和他見面的情形,可是事到臨頭,手心內竟沁出一層冷汗來,背上冷一陣熱一陣。

陳瑾覺得她在自己懷中身子竟有些瑟瑟的抖,不禁捏住她的手,笑着在她耳邊說:“你真的這麼怕嗎?”

袁梨晨閉目輕吸了口氣,低聲道:“邊上還有許多人呢。”

陳瑾一笑,道:“看你,手這麼涼,卻出了這許多汗,這的溫泉很好,你去泡泡,能放鬆心情。”

袁梨晨覺得自己此刻需要穩定一下情緒,便答應了,陳瑾便俯首在她耳邊說:“去我的池子,那是最好的,你不妨多在裏面泡泡,你出來時,他們自然會告訴我。”

袁梨晨垂了眼,道:“那是皇帝的御池……”

陳瑾道:“無妨,這沒有宮裏那許多的規矩,你喜歡就好。”

袁梨晨睨了他一眼,不再出聲,陳瑾便帶她去湯池殿。到殿前,陳瑾自去了邊上的屋宇休息,侍女引着袁梨晨入湯泉,先在一間屋子內,兩名侍浴的女子幫她除去衣服,這使她羞澀,可是她又不好反應,而且她想到浴後會發生的事情,決定適應她們的擺佈來平定心緒。侍女扶她躺在溫暖的石床上,一瓢瓢地取溫水替她沐浴,輕柔地梳洗她的長發,並將長發用布包緊,然後又用香液替她按摩,修甲,細緻的服務,使緊張的她慢慢地開始有享受的感覺,沐浴完,侍女才扶她進入湯池的室內,指點了她一些事項,退出帷外。

池大而精緻,中央的龍頭汩汩往外淌出水流,而龍頭邊上有傾斜的玉床,躺在上面,頸項之上會在水外,她會游泳,沒有抓旁邊的用來保持平衡的欄杆,而是任由身體上下浮漾,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在溫暖的水中,她閉目盡量放鬆自己,偶爾屈腿如孩童時踢出幾個水花,時間和舒適的水溫逐漸讓她習慣和鬆弛。

而後她出浴,侍女用麻質的大巾替她吸干身上的水分,取了浴衣讓她穿上,經過一條過道,引她進了一個房間,房間的空氣比湯池稍冷,這讓她氣爽,又有侍女迎上來給她梳妝,替她換了柔軟絲質的衣裳,浴后的烏髮溫膩順滑,侍女又用一種香露塗在發上。

袁梨晨便問:“這是什麼?”侍女回道:“是木樨露,陛下吩咐什麼都要給麗妃用最好的。”袁梨晨不語,任侍女將發挽成舒適的髮式。

妝畢,侍女引她通過一條極短的通道,另入一室,室內紗帷漫漫,淡香瀰漫,紅燭盈盈,正是寢宮。袁梨晨踏着綿軟厚實的地毯前近,前方,陳瑾坐在一幾前,几上有小食和清酒,陳瑾靜靜看她走過來,行禮賜座,對她道:“郡主不辭辛苦而來,你我當對飲此杯。”

飲了幾杯酒的袁梨晨,越發眼澄似水,加上浴后更有一番嬌慵態度。陳瑾與她相對,只覺得燭光掩映下的她更讓人意亂情迷,心中一動,卻又克制綺念,道:“郡主,你真如前日所說,仰慕於朕嗎?”

袁梨晨聽他如此問,抬首雙目直視着他。燭光映射着她,散出一層明亮柔和的光,陳瑾見她在這溫柔煦暖的光中,姿態端莊聖潔,雙目卻似水汪汪的脈脈含情,她一字一句地對自己說道:“是的,臣妾是真心仰慕陛下,陛下在臣妾心中,是真正受命於天的天子。”

陳瑾聽她這一語,覺得極是動聽,悅耳不已,心中一片馥郁生香,眼前的燈火也是陡然明亮了幾倍,他突然站起,一把抱起了她。袁梨晨一陣悸動,身體本能微微一掙,卻看到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有着獷悍的光芒,這使她緊張,繼而冷靜,她停止了掙扎。

陳瑾抱着她,穿過漫漫紗帷,往床榻走去,他依舊目光炯炯地直視着她,勃鬱中說出:“沒錯,人間至美在關山重重之外,且仰慕於我,何況於他,朕才是手握國柄的真命天子!”他話語激動,臉上也泛起激越的潮紅。

吻鋪天蓋天而來,擁抱也越來越有力,陳瑾像是在這激烈的吻里,努力索取着什麼,袁梨晨只覺得呼吸困難。而他的動作,同樣的恣放,既像是對無雙麗色的痴戀,又像是要通過這美麗的身體征服着什麼。袁梨晨因他的勃然迫促的舉動而神思渙散,直到痛楚襲來,方才清醒過來——身前這具身體是自己要取悅的對象啊,於是,她按照所教、所想,漫漫摟抱着回應於他。

在狂悍奔恣的糾纏中,突然她覺得陳瑾似乎溫柔起來,吻也變得柔和纏綿,不由睜開了雙眼——他的雙目此時柔情似水正看着自己。見她睜眼,陳瑾溫柔地伸手撩開她面上零亂的髮絲,同樣溫柔地說:“對不起,我弄疼了你嗎?”

幾經纏綿之後,陳瑾沉沉睡去,袁梨晨閉着目卻清醒着,除了枕邊人均勻的呼吸,四圍寂靜,越寂靜越能感受到余留的痛楚,她回想着過去,輾轉幾折,從逃離到今天,卻還是做了他的妃子,彷彿這是宿命,這一日,是她處心積慮換來,可是到來了,卻覺得無悲無喜,只是一片木然。就像此刻,他環臂擁着自己而睡,這姿勢讓她不舒服,但是她卻怕驚動他,依舊溫柔地偎依着。

就在她神思迷離之際,陳瑾的臂驀然一緊,她睜眼卻看見他依舊閉目沉睡,只是抱自己更緊了一些,他似做了好夢,嘴角一絲微笑,低低地說:“仙女,是你回來了嗎?”聽到這句,袁梨晨陡然睜大了眼睛。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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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劍江山(原名梨花落盡空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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