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選擇
題記:兩年過去了,往事如風漸漸淡去,但金大小姐卻是矢志不渝,她對李鋒芒刻骨的感情似乎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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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熱線記者,採訪是隨時的,住在大學的宿舍里太遠且太不方便,很多時候,李鋒芒就在單位辦公室對付。為此,隔三差五上夜班的李鋒芒開始踅摸在報社附近租房子,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
有個晚上他疲憊地回到學校,師弟遞過來一把鑰匙:師兄,我親戚有套房子在你們報社對面,一直空着呢,聽你說找房子我就問了下,對方同意,你去住吧。
意外,更是喜出望外,李鋒芒馬上問多大的房子?多少錢一個月?
師弟笑着說,空着也是空着,要啥的錢呢,你住就是了。至於多大,我也沒去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給,這張條子上寫着樓號單元層次房間號。
李鋒芒說這可不行,又不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也該給錢。我打聽下附近的租房價格,每個月給你送過來。
師弟堅決不要,李鋒芒沒再堅持接過紙條,看字體很娟秀,似乎熟悉,有些起疑:你這親戚是女的?
師弟笑了笑說:好我的大記者,真是明察秋毫,我打電話的時候隨手記得太潦草,後來讓我們班女同學給你重新抄寫清楚了。
實在是自己跑得累了,也影響人家宿舍里的其他人,李鋒芒就沒再說什麼,他想儘快買或者租下房后,離開時把租金放到人家家裏就行。
“好,走,打牙祭去,”不由分說拉上這位師弟就去了學校南門外,那個年代的學生都窮,食堂的飯也單調,這裏有家“夫妻燒烤攤”,羊肉串味道不錯但能放開吃的學生真不多。
據說這夫妻倆每天只賣三千串,肉都是從內蒙古大草原發來的,洗涮切腌都是自己來,烤更是只有男人來,刷的油是綿羊尾煉的。
倆人喝着啤酒,居然吃了一百多串,打着飽嗝,李鋒芒笑着說兩年前自己跟張文秀有一次實在饞,來這裏點了二十串,最後剩下了——最後三串都想給對方吃,於是推來推去……師弟嘆口氣:我說師兄,你可是咱們學校的傳奇,拒絕免試保送研究生是建校以來的頭一遭,棄醫當記者也是前無古人,可是關於感情師弟勸你一句,還是現實點吧。
李鋒芒看了眼這位師弟:你幾個意思?
師弟馬上明白多嘴了,嘿嘿笑着輕輕打了自己臉頰一下:我自不量力,居然敢說教咱們醫學院有史以來最牛逼的學生會主席、敢愛敢恨的真爺們。
李鋒芒作勢要打,師弟站起來討饒:好了,師兄,咱們回吧,撐死我了。你今晚就去那邊房子住吧,我親戚說啥都有。
“行,”李鋒芒說自己明早正好是早班,於是回宿舍把鋪蓋捲起來,出門打了個車便按照紙條上的地址去了報社對面。
這房子是河右省醫藥公司的宿舍,一共三排,這個房子在中間一棟的中間單元的三層,李鋒芒打開門看這房子確實好久沒住人了,是老式的兩室一廳,傢具齊全,好像是剛剛打掃過,一塵不染。
這一晚沒睡好,也不是換了環境,而是一直思謀自己何時可以有這麼一個家,屬於自己跟文秀的家,可房子慢慢攢錢可以買下,文秀還回來省城嗎?
李鋒芒大學時期處的對象張文秀,畢業后就在回去老家還是留下省城兩頭搖擺,她的父母要她回去,當地醫院已經安排好了。但李鋒芒堅決不去,要在省城找工作。
就在李鋒芒參加河右晚報社筆試前,張文秀回去了老家,隨後張文秀傳呼說跟父母已經挑明跟他的關係,她的父母可以給李鋒芒找當地醫院的工作。
想都沒想,李鋒芒直接就回復說:不用,我習慣個人奮鬥,不願意寄人籬下。
李鋒芒應聘成功后給張文秀打過電話,對方好像沒有驚喜反而多了顧慮,只說自己再在老家住一段時間,至於工作也沒提,李鋒芒也沒問。此後每次打電話好像都沒了說的,倆人有了些隔閡但都不明說。
第二天中午搬家,其實也沒啥要搬的,就自己跟張文秀倆人的一些雜碎,還有幾箱子書,李甫知道后安排晚報採訪車去跑了一趟,李鋒芒這才真正從醫學院“畢業”,告別學校住到了報社對面,一下子就方便了很多。
就這麼忙忙碌碌,又精神百倍,李鋒芒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是個男人,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
逐漸熟悉,有幾個未婚的女同事有追求之意,李鋒芒馬上就躲開。也有熱心人當面介紹或者約飯局創造偶遇,但李鋒芒直接拒絕或者裝作不知。ok小說吧www.okxs8.com
元旦前李鋒芒約金媛媛吃飯,他的意思很明白,這是感謝人家提供的幫助,依靠那個稿子自己在報社才站穩腳跟,只是後來他能不跑就不去跑醫療口的稿子。
金媛媛接到傳呼很開心就答應了,地方她訂的,周末,晚飯,就在醫學院附近一個很普通的飯館。
金媛媛明顯是給李鋒芒省錢,只是點了兩個很便宜的菜,李鋒芒心裏明白但沒法言謝,倆人像好朋友,就為見見面說說話,吃啥不重要。
菜上來吃了沒幾口金媛媛又問起張文秀,李鋒芒嘆口氣說在她自己老家呢,金媛媛張嘴還要問,他手邊的對講機響了,不想再提感情李鋒芒故意當著金媛媛的面聽,120接到一個食物中毒的求助電話,一家三口都需要去醫院。
如釋重負,李鋒芒站起來說抱歉,我得去採訪了。金媛媛有些惱火但也沒辦法發作,嘟着嘴說:一頓飯也不讓吃完,你去吧,我自己吃。
也就是這條信息,李鋒芒有意無意弄出了一個系列報道,也就是這個報道開始,河右晚報開始年年“315”搞大活動,而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一袋小小的辣椒面。
埋了單,借用飯店的公用電話打給120指揮中心,問清楚一會急救車去什麼醫院,這時候他發現剛才倆人坐的飯桌已經沒了人。看了一圈飯店大廳也沒看到金媛媛,估計她走了,有些覺着不好意思。
出飯店,李鋒芒在路邊伸手攔出租車,但正值城市高峰,過去好幾輛出租車都是拉着人。
河右晚報社給熱線部配了兩輛採訪車,24小時待命,但這個事聽着不是太緊急也不是大事,又是周末,李鋒芒也就沒給值班司機打電話,繼續伸手攔車。這部跟110、120連線的對講機,在這個三百多萬人口的城市裏天天都有類似,熱線記者首先就得學會遴選。
正在這時,一輛小轎車停在他跟前,金媛媛搖下車玻璃:大記者,上來吧,去哪兒我送你。
本想拒絕,但覺着不好,再加上小轎車後面的車開始摁喇叭,於是就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金媛媛說這是她母親的車,她暑假剛拿的本,在練手,“大記者敢上車就是勇氣啊。”
李鋒芒笑了笑:新手都謹慎,不會出問題,就像淹死的多為會游泳的一樣。我去省人民醫院,120的急救車估計快到了。
換擋提速,金媛媛說應該誤不了,不遠。
李鋒芒看金媛媛非常嫻熟的左右超車,於是很舒服靠到了椅背上:你不是新司機吧,我看你開車比我們單位老司機都溜。
紅燈停車,金媛媛扭頭看着李鋒芒說:我今年暑假考的駕照,並不意味着我今年暑假才會開車。對不對?就像很多人拿了結婚證,成為合法夫妻住在一起,並不能說明他們此前就沒在一起住。
呵呵,李鋒芒聽着這話裏有話,笑了笑說無證駕駛那可是犯罪,未婚同居不能與這個同日而語,只是不受法律保護,但法律也不做干涉。
金媛媛聳聳肩:你考取了臨床醫學執業證,但你乾的卻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這個又怎麼說?
不想就這個問題討論,但對這個問題深思熟慮過,他明白自己性格,更知道家裏處境,李鋒芒說:這不是選擇題,選擇題就算不太會做,依次排除,或者直覺判斷,最終答案正確幾率就大。我這做的是必答題,沒有選擇的餘地,解題、分析、給答案,沒有對錯,只有全面不全面。
頓了頓,李鋒芒接著說:不過醫生或者記者,往大了說有共同點,針對人的病或者社會的病,都去觀察發現,盡心儘力。
綠燈亮,啟動車,金媛媛搖搖頭:你在偷換概念,我還是覺着可惜,你是咱們專業這屆最好的學生之一,我可以給我父親說一下,你先到省城小點的醫院,隨後進修碩博,然後進省城最好的醫院沒問題。
李鋒芒把車窗開大,然後問:可以抽煙嗎?
“隨你”,金媛媛有些詫異:大學期間沒見你抽過煙啊,是不是搞文字的都要抽煙?我看我父親的秘書煙癮就很大。
點着一根煙,李鋒芒覺着有必要挑明,想了想措辭就開口了:媛媛,我從小沒有父母,姥爺姥姥含辛茹苦養我長大,我放棄保研選擇就業,就是因為姥爺姥姥年歲大了,我不想再伸手要錢也想賺錢讓老人家過好點。當然,你可以說研究生就三年,可以申請補助或者貸款,也可以帶家教活得簡單點,但你知道嗎,我去當記者不是頭腦發熱或者機緣巧合——我喜歡這個職業勝過去做醫生。
金媛媛專心開着車,前面不遠處,河右省人民醫院的霓虹燈招牌在高高的樓頂發亮,李鋒芒的話讓她深思,但仍舊不服氣,只是忍着不再說,因為她跟他父親袒露了心事,主持省衛生廳工作的金副廳長就她這麼一位掌上明珠,隨即就答應自己找時間跟李鋒芒談談。
李鋒芒接着還想說自己跟張文秀感情並沒有破裂,所以,請你……所以請你不要再來煩我?所以請你好自為之?所以請你另謀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