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事
題記:去了醫院,李鋒芒很有大夫的風範,憑藉學過的知識,他開始了人生第一次刨根問底的系列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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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拒絕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況且金媛媛並沒有說要跟他怎麼樣,只是這表現讓李鋒芒如鯁在喉,很多時候面對面反而更沒法直接,他想起大三那年。
李學鋒當選學生會主席后第一次組織學校的元旦舞會,金媛媛走到他跟前說“我請你跳支舞吧?”他說“我不會。”金媛媛又說“我教你!”他冷冰冰地說“我不學。”
此前就有過暗示,他裝不知道,他以為這一次這樣直接的表達對方會知難而退,但金媛媛第二天就“宣佈”了——在食堂打上飯然後佔了座位,有同學過來她就大聲說:我在等我對象李學鋒,請你另找個座位吧。
那時候李鋒芒還叫李學鋒,但也鋒芒畢露,他聽到了金媛媛喊,從來都是在食堂吃了飯洗了飯盆才回宿舍,但這天他端着飯就出了食堂,連看都沒看金媛媛一眼。
金媛媛不屈不撓,好像不管不顧了,居然早中晚都如此,很快整個系都沸沸揚揚。金媛媛每天打了飯基本不吃,就那麼露出微笑坐着,她宿舍的幾位勸她算了,這不是剃頭擔子一頭熱嘛,金媛媛說我就不信,就算是塊石頭我也能給他焐熱。
堅持到一周的時候,終於有個中午看到李學鋒走到自己跟前,她喜出望外站起來去接李學鋒手裏的飯盆,但李學鋒把飯盆縮了縮,然後說:就算動手術開刀,也得告知下吧。真要是昏迷不醒,還得告知家屬呢!
金媛媛張嘴結舌愣着還沒說話,李學鋒扭頭對着正在排隊打飯的隊伍喊了聲:張文秀,你過來。
那時候李學鋒跟張文秀已經搞上對象了,但一直是地下,倆人都低調,為金媛媛死追李學鋒,張文秀哭了幾次。這個中午,李學鋒突然就這麼一嗓子把所有事情都擺到了明處,張文秀沒有猶豫,直接就走了過來,李學鋒拉起張文秀的手對金媛媛說:這是我對象張文秀,都是同學,你也認識,謝謝你,以後不用再給我佔座位了。
那時候的李學鋒是校學生會主席,那是風雲人物啊,於是這個故事在醫學院傳了好久。
金媛媛當天下午就請假了,足足三個月沒到學校,再出現后就鬱鬱寡歡,好似變了一個人,經常一個人在操場呆坐着。
覺着有些過分,喜歡一個人也不是罪過,徵得張文秀同意,有個傍晚李學鋒提着嗩吶去了操場,金媛媛果然在主席台旁的台階上坐着。走到操作中間,李學鋒舉起嗩吶吹奏了一個曲子。
這是一首喪事上常用的曲目《江河水》,姥爺李喇叭將其一再改進,其中哨子的變化在教李學鋒的時候整整用了一個月。整個曲目如泣如訴,催人淚下,李學鋒對着金媛媛的方向心無旁篤吹奏着,他周圍很快就圍了不少同學。等他吹奏完,圍觀的很多同學都在擦眼睛,姥爺教他吹這個曲子的時候就說了,能勾起聽眾的傷心事才算成功。
不等周圍掌聲落下,他就徑直走到金媛媛跟前,見她已經哭得兩眼紅腫,心裏更覺過意不去,再這麼下去她肯定會抑鬱,於是開口:金媛媛同學,還想哭嗎,我可以再吹一首悲曲。剛才這一曲我們老家一般都是喪事用,入土為安前吹奏,意味着結束了。
畢竟是大家閨秀,金媛媛忍住悲傷站起來說:我懂你的意思,可以結束,但你得再吹一遍《百鳥朝鳳》。
“沒問題,”李學鋒說:我吹完,咱們一起去吃個飯如何,吹嗩吶可是體力活。
金媛媛這段時間也想了很多,於是說可以,但我得挽着你的胳膊在校園裏走一圈。
自己從主動變成被動,李學鋒心裏嘀咕說這就是金媛媛的個性,來之前張文秀跟他說了,同學一場,要是真出啥事情咱們也得難過一輩子,不出格,今晚不管想啥辦法讓她高興了就行。
想也不算太出格,人家要找回面子嘛。於是點頭,舉起嗩吶剛要吹,金媛媛從看台上走下來站到李學鋒對面:你能邊走邊吹嗎?
李學鋒說肯定啊,我暑假回去還靠這個賺學費呢。
“那,”金媛媛紅了臉:《百鳥朝鳳》我聽你吹過很多遍了,現在吹奏《抬花轎》,邊走邊吹,然後咱們去吃飯。
這是還要繼續糾纏嗎?《江河水》是喪事用,《抬花轎》可是娶媳婦嫁姑娘的必選曲目。馬上就想轉身走,金媛媛彷彿看到他的內心,又開口:吃完飯,你們好你們的,我過我的,再不糾纏。
再想,面子給足,也許她是了一個心愿吧。李學鋒沒吭氣,舉起嗩吶就開始了《抬花轎》。
吹奏,並肩走,挎着胳膊走,校園裏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宿舍樓前的飯店最外面一桌,點菜,喝啤酒……
金媛媛恢復正常,關於李學鋒的故事又傳了很久,這一次是他的男人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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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風,風可以隨時變,真不知道這位金大小姐會不會變,想到這裏李鋒芒覺着還是先不說了,也就在這時,有輛120救護車從遠處鳴叫着衝過去,他沒說話呢,金媛媛直接加速就跟到了救護車後面。
救護車停在急診室門口,金媛媛幾乎跟到跟前,只是到了醫院門口有段逆行她才停車,李鋒芒拉開車門下車:謝謝你啊,老同學,咱們再聯繫。
說完不等金媛媛說話就關車門,扭身快步走向急診室門口。
幾個護士出來,三個擔架車很快就推進了急診室。李鋒芒已經有了經驗,這時候不添亂,他只是看。等病人都安頓了,看救護車要關門才上前去拉住一個救護車上的醫生,道明身份,問怎麼回事。
中毒的這家人經營着一個火鍋廳,他們就是在自家飯店吃飯覺着不適才打的120急救電話。三個中毒者里丈夫最輕,孩子次之,妻子最重,已經昏迷。
李鋒芒問:沒有顧客出問題吧?
沒有,他們的火鍋店今天不營業,火鍋廳所在的那條街今天停電24小時。
李鋒芒鬆了口氣,心裏想萬幸不是群體性事件,隨即接着採訪:停電?那他們吃的啥?
點着蠟燭吃的炭燒火鍋。
皺了下眉頭,李鋒芒有些疑惑:不會是煤氣中毒吧?
救護車隨車醫生搖頭:不會,檢查過了,不是煤氣中毒的癥狀。我初步診斷過,這家人中,丈夫能行走只是覺着不適,小兒子癥狀略微重點,妻子最嚴重。綜合起來,這家人的主要癥狀為頭痛、咽痛、嘔吐、腹痛、四肢酸痛等,小兒子的手、足、胸部有紅點,應該是化學物質中毒。
還想問,那位大夫笑着說:李鋒芒、李記者,我認識你,你們晚報我天天看呢。知無不言,我也沒啥說的了,我們還忙,有啥你問病人與這裏的大夫吧。
道辛苦道謝,看着救護車閃着光離開,想這位大夫說的癥狀,畢竟是醫科大學臨床專業的畢業生,李鋒芒也推斷出這是化學物質中毒,可是,在家裏吃頓火鍋,哪來的化學物質?
只能是添加,有人下毒?不小心用錯料?
搖搖頭,他敏銳感覺到這個突發新聞不是就表面那樣簡單,只能深入採訪,於是推開急診室的門進去。
不遠處,金媛媛坐在車裏看着這邊,手輕輕敲着方向盤,嘴高高撅着念叨:李學鋒、李鋒芒,不管是學習雷鋒還是鋒芒畢露,我怎麼就放不下呢!
問詢了值班護士,得知這一家三口都送去治療室了,翻看了下接診記錄,跟那位急救車隨車醫生敘述差不多,李鋒芒隨即就往治療室方向走。
腦海里浮現自己學習與實習時候的內容,食物中毒治療有三大原則,一般治療、對症治療、抗菌治療。如果不是下毒,那麼癥狀最輕的“丈夫”應該是一般治療——卧床休息,最多是補液。
判斷不錯,在急診病房裏,李鋒芒就碰到了這位“丈夫”,大夫讓他卧床休息后就去忙了,但老婆孩子情況不明,他很着急,正跟要給他輸液的護士爭吵,要去治療室看家人情況。
“我事情很多,請您配合一下好不好,”護士苦口婆心,這位小個子男人就是要去,李鋒芒聽了幾句上前說:先生,你不能去!
聞言護士扭頭看李鋒芒,有些疑惑。
畢竟在醫院實習過一年多,李鋒芒接著說:先生,你去了,老婆孩子就好了?不能吧,只能添亂。到了醫院了,我們就會全力搶救,你也是病人,得聽我們大夫與護士的話,有什麼情況我們護士會馬上轉告你的。
那位“丈夫”嘆口氣垂下頭,默默走到自己病床,護士十分疑惑,心裏琢磨這是哪個科室的醫生,但終於長吁一口氣,上前給“丈夫”紮上了液體。
李鋒芒覺着這會兒不便問,也啥也問不出來,笑了笑就出了病房,護士追出來問:謝謝啊。只是,您是誰?
“我是記者,”李鋒芒看着小護士說:我是醫科大學畢業的記者,臨床專業,醫院實習過兩年。
小護士更加疑惑,嘴裏嘟囔着“醫科大學畢業的記者是怎麼回事”,轉身去忙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