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牌

車牌

“爸,放假我跟你去補習班上課啊?我付學費的,用獎學金。”放假第一天,葉婉婷就跟葉寬要求。

“學費就免了,以前讓你去你都不去,怎麼今天這麼主動?”葉寬按着額角,納悶地問。

一到放假,葉寬也忙起來。好多學生父母上班沒人看管,加上有些想要考重點的孩子提前衝刺,都要把孩子送來,一進間學員擴充不少。葉寬招了幾個放假找兼職工作的大學生,又多開幾個假期託管班。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唄。”葉婉婷一臉的認真。

“儒女可教,來,喝牛奶。”葉寬笑得欣慰。

馬克已經先到了,還在最邊上靠着玻璃牆的位置,正捧着本物理書認真地看着。葉婉婷坐到他旁邊的空位上,也跟着掏出物理書來。

葉寬走過來敲敲桌子:“怎麼看物理?這節課要上的是幾何。”

這暑假裏的補習班真是難過啊,頭上的吊扇呼呼地響着,窗外的知了正不住聲的拉着大鋸。

葉婉婷心不在焉地聽課,時不時趁着葉寬沒注意時哀怨地向馬克那裏瞟上一眼。要不是為了你,我這會兒正在家吃着雪糕舒舒服服地看電視呢。

馬克坐得溜直,連眼神也是直的,烏黑的眼珠幾乎一動不動。葉婉婷不禁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課程,還是就為了來望着葉寬的。

“馬克,剛才我沒聽懂,你幫我再講一下行不?”下了課,葉婉婷主動打招呼,拿出練習本問習題。

馬克謹慎地瞥了葉婉婷一眼,又垂下了他的長睫毛:“對不起,我現在要去衛生間。”好,逼得人家尿遁了。葉婉婷嘆了口氣,看來是上次自己太過於着急。

馬克從衛生間回來之後,臉色恢復正常,講題的思路清晰簡潔,葉婉婷一時疑惑起來,到底他是已經全學會呢,還是上課時真是在認真聽講,認真到大腦飛速運轉眼球卻能保持靜止的地步。

葉婉婷能察覺到的是馬克謹慎敏感,時刻提防,只要自己剛剛起頭扯些與習題無關的,他馬上就抿嚴了薄唇,擺出一副無可奉告的嘴臉。

整整一周,都沒有偵查到什麼有效的情報出來,葉婉婷考慮要不要換個打法。明查既然不好用,換成暗訪會如何?

葉婉婷躲在暗處窺視,偶爾看馬克走到車邊,後座上會伸出一隻白皙的手幫他開門,葉婉婷想看下車中人的樣貌,無奈那貼膜貼得太好,完全看不到裏面的情形。連司機也帶着個大墨鏡,擋去半張臉。

跟蹤一下馬克?憑着自己的兩條小腿,肯定追不上接送他的黑色奔馳。

打個出租去跟蹤!捨不得兔子套不到狼!一定到摸到他的老巢!葉婉婷下定決心要試上一次。

“叔叔快!看前面穿黑T恤的男生,他上的那輛黑色車,對,就他!追上他!”剛剛上車,葉婉婷就熟練地系好了安全帶抓緊了車門把手,等待司機帶她上演一出生死時速——吱一聲,倒聽得剎車。

那位司機大叔瞟了眼她,將才啟動的車停下:“小妹妹,大叔忙着呢,沒空陪你玩。”

葉婉婷怒叱道:“我又不是不付車錢!”

大叔笑:“妹妹,你看看人家那是什麼車,一抬腳就拉下我好幾十碼啊,我能追得上嗎……我是怕你白花車錢。”

葉婉婷無奈下車,司機師傅從車窗里輕飄飄拋出一句話:“現在的孩子,都學會打車追男生了,這社會……”

葉婉婷尚未出手就已獲敗,她不等葉寬,惱羞成怒地提前回了家。快走到園區門口時,一邊用力踢着石子一邊口中喃喃自語:“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熟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葉婉婷收住腳,小石子卻骨碌碌向前滾去,一直到了來人的腳邊,被只黑亮的皮鞋踩住。

“你來這兒做什麼?”看着意外降臨在眼前的費格銘,葉婉婷奇怪的問。

“陪我外公到學校轉轉,他還有事情沒辦完,我自己出來,走着走着就到這兒了。”費格銘的雙手都插下褲袋裏,垂眼看着葉婉婷:“什麼難事把你愁成只金絲猴了,抓耳撓腮的?”

你才金絲猴!葉婉婷咬住嘴唇沒讓這句話溜出來。用陰沉的目光盯着夕陽餘輝下的費格銘,他耳邊的鑽石正得意地四處放光,片刻,才正視上他的雙眼:“你能查車牌號碼嗎?”

第二天,葉婉婷沒有再去補習班,費格銘的電話打到家裏來:“這個車牌不是私家車,是屬於昱和房地產公司的……”

果然是昱和房地產公司!

“那你能幫我查查昱和房地產公司的情況嗎?”葉婉婷很無奈,網絡還不發達的時代,查找東西真是比較困難:“比如董事長、總經理什麼的……”

“不是不行,但你要告訴我,你查它幹嘛?”電話線那一端,費格銘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激發。

“……我家想買那的房子。”葉婉婷把頭撞向書桌。再這樣下去,是不是會變成匹諾曹鼻子越長越長了?

“買房子?你騙誰?買房子要查車牌?”費格銘切了一聲:“買房子你查查註冊資金、土地使用權、預售許可的還行,也用不着查人家董事長總經理的。”

“咳咳……你竟然懂得預售許可?”葉婉婷口裏含着的荔枝核差點被吞進肚子。

“如果你家真想買房,可以去南京南路附近看看,那兒地點好,交通方便,將來也肯定會升值,我跟銷售經理說說,給你家多打些折扣。”沉默一會兒后,費格銘再開口語氣平淡,淡得好像說送你碗白水喝了解渴。

葉婉婷悶聲答道:“不去,我媽喜歡昱和那裏。”

“傷自尊了?”費格銘笑了,笑得有恃無恐。“誰讓你小看我?”

葉婉婷“啪”地將電話掛回去。

自尊?葉婉婷笑笑。她不是十六歲的玻璃心,過去的曾經已教得明白,自尊很重要,可如果生活將你逼迫到死角,你卻沒有足夠的能力應對,那些,都是浮雲。

十幾分鐘后,電話鈴又響,仍是費格銘:“查到了,昱和的董事長是唐冬,總經理叫嚴意。”

“謝謝。”

“不用查別的情況了?”費格銘欲言又止。

“不必了,謝謝。”夠了,有這個名字,就夠了。

“……剛才……對不起。”費格銘停頓了幾秒才小聲說道。

“沒關係,我也對不起,剛才確實是小看你了。”葉婉婷答得乾脆。

“你查他們的董事長,肯定不是為了買房。究竟為了什麼,你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上些忙。”這一次,費格銘很誠懇。

“……等我想到讓你幫什麼忙的時候。”

葉婉婷本還抱了一線希望,昱和房地產公司與唐秋沒有什麼關係,可現在,這個希望已經徹底破滅。爸爸的補習班教室,一定是唐秋的緣故才得以保留。

那一段時間裏,葉婉婷始終處於坐立不安的等待中,可唐秋那方面卻沒有任何舉動,讓她的擔心漸漸稀釋。於是她偶爾去趟補習班,打探一下情況。可是一切如常,那個馬克仍舊坐在他的老位置上,沒人吵他,他也不與人做任何交流。

如果不是馬克總是要用他烏溜溜的黑眼珠,痴痴地盯住葉寬,葉婉婷幾乎覺得一切都是自己過於草木皆兵。

**

入冬時,周欣收到了一封來自於俄羅斯客戶的冗長的邀請函。那個什麼什麼“圍棋”,洋洋洒洒寫了滿滿三篇對周欣的讚美與熱愛,最後才有一句,誠摯邀請您及您的家人來俄羅斯渡過聖誕節,感受一段幸福美好的異國時光。

周欣拿着新招聘來的秘書給她翻譯好的文件,回家讀給葉寬和葉婉婷聽。

葉婉婷本來躺在葉寬的大腿上,讓爸爸幫她掏耳朵——葉婉婷總是對自己的耳朵下不去手,有點癢就叫葉寬來幫忙,如果是周欣拿起掏耳勺,葉婉婷就拉着葉寬喊救命,於是這項光榮的任務始終由葉寬來承擔。其實這一份撒嬌只有葉婉婷自己明白,她在想方設法的要葉寬知道,她不能沒有他。

聽周欣讀到“多日不見,十分思念美麗的中國姑娘”,葉婉婷撲棱一下坐起來,托起下巴,看穿着棉睡衣的周欣在燈光下搖頭晃腦地將邀請函讀得情深意長。

周欣邊讀邊用餘光瞥着那父女二人,誰知坐在沙發上的那兩位都不吭聲,只勾肩搭背翹起二郎腿抖啊抖地看着自己,更可惡的是,還趁她朗誦之時不停地朝着對方擠眉弄眼吐舌頭,讀到最後“您忠實的奧古斯特維奇”時甚至做出嘔吐狀,氣得她將雪白的紙片拋向了紙簍,撲上來撕扯這兩個讓她氣憤的“搗蛋精”。

“你們兩個!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

“不是啊,都是這個‘圍棋’太有才了……”

葉婉婷先從周欣的胳膊下逃竄出去,關上大門,聽周欣的嚷嚷越來越小,最後變成抑制不住的笑聲……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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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六月棲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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