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熱的！
“快點！快點！爭取在天黑之前趕到索拉城……”
周子休被嘈雜的聲音驚醒，此時的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這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形象。
他坐在搖晃的車裏，不過並不是熟悉的公交，而是馬匹拉着的囚車，他的雙手扣着鎖鏈，無力的搭在膝蓋上，聽着押送的幾個人說著完全聽不懂的語言，雙目有些無神。
快一個月了，周子休到現在都無法相信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是一個遠程沉浸系統的研發人員，俗稱程式設計師！
當時他們正在進行實驗，當他戴上意識潛行裝置，醒過來時，已經來到這裏。
周子休很清楚，這裏不是原來系統模擬的世界，那個世界是他們做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
這是一個他完全不知道的地方，這裏的人也說著完全聽不懂的話，在他已知的語言裏完全不存在。
他試着跟這裏的人打招呼。
“你好！”
“#￥%*……”對方偏過頭來。
“Hallo？”
“#￥%*……”對方露出疑問的神色。
“空裏幾瓦？”
“#￥%*……”對方有些驚訝，像是在詢問什麼。
中、英、日都不行，周子休抓了抓腦袋，努力回想着接觸過的語言，哦對！還有俄語：“普里維特？”
對方終於有了反應，周子休一喜，然後就被打暈裝進麻袋。
打暈他的青年，扛起麻袋，碎了一嘴唾沫，用周子休聽不懂的話道：“說得什麼鳥話！”
周子休已經明白自己的處境，在被抓的這段時間，他曾經反抗過，迎接他的只有對方手中無情的鞭子和聽不懂的謾罵聲，暴虐的行徑讓周子休難以反抗，現在他身上還有幾道鞭痕隱隱作痛。
同車的還有不少像他一樣衣衫襤褸的人，女人偏多，而男人則大多為青壯年，不過也多是面黃肌瘦。
押送他們的人穿着皮質的甲衣，騎着馬走在幾輛囚車的兩側，像極了十幾世紀押送奴隸的護衛。
周子休知道自己得想辦法離開，他嘗試過很多遍，完全找不到潛行裝置的登出按鈕，周子休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根本不相信小說或者漫畫裏的穿越，所以這一定是同事們跟他開得一個玩笑。
他們一定是在原有的虛擬環境上做了修改，讓自己不知道身處何方，登出程式應該略作了改動，所以自己還沒找到，是的，只是還沒找到。
周子休儘力回想當時設計系統時的原始碼，猜想同事可能做出的修改，等我找到登出非要狠狠嘲笑他們。
還有小李子，狗東西！一定是他的提議！周子休彷彿已經聽到發小在虛擬監視屏前面一臉賤笑的模樣。
周子休在腦海中回憶，編寫時的畫面，將一塊一塊相關的段落羅列出來，就像一個個迷人的對話框，透明的可以隨意拉動的那種，是不是覺得很拉風，跟鋼鐵俠、黑客帝國似得？
其實不是，這只是他記憶用的一種方式，上高中的時候，周子休地理成績不好，請教死黨，那傢伙含含糊糊地說，記這玩意要有想像力，就像玩拼圖一樣，於是這句話就荼毒了周子休整個人生。
還別說，真好用，跟‘屎大顆’玩賈維斯似得！
周子休審視這自己編寫的語言，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希望BUG出現在自己面前，那些頭號公敵，搖身一變，成了迷人的小妖精，漸漸的他臉上有了笑容，而後逐漸變態。
就在他準備動手嘗試的時候，才想起現在根本沒有編輯頁面！
周子休在思緒中百無聊奈地拖動着鼠標想着該怎麼實現這些東西時，尖銳的驚叫將他拉回現實，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巴掌已經甩在他好多天沒洗過的臉上，火辣辣的。
他面前是一個驚慌失措的女人，而自己的手正捏在對方身上某個像鼠標的地方！
“#￥%*……”女人指着周子休大喊大叫，吸引了同一囚車裏的人注意。
周子休手足無措：“我不是，我沒有，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都是要被賣到城裏去的，本就已經如此艱難了，同車中居然還有這樣的敗類，周子休瞬間成了所有人發泄的對象。
原本擁擠的囚車因為他們的一涌而上，居然多出了三分之一的空處，周子休捂着頭，蜷縮在角落，毫無還手之力。
囚車裏突然的躁動把押送的人嚇了一跳，旋即才反應過來，手中的鞭子抽在囚車上：“幹什麼呢！一幫混賬東西，給老子老老實實的，否則讓你們嘗嘗皮鞭的滋味！”
眾人紛紛退回原來的位置，露出蜷縮在角落的周子休。
“你！”那人手持鞭子，指着周子休，“怎麼回事？”
周子休：“#￥%*……”
“說得什麼鳥話！”一鞭子抽在囚車邊上，周子休被嚇得趕緊往裏躲了躲，“還挺識相！”
車隊繼續前行，周子休在同車中，不受待見，又解釋不了，他現在恨不得跟這幫NPC說‘0101001’！
透過囚車柱子之間的縫隙，周子休觀察着周圍，現在應該是初春時節，微風從遠處的山崗吹來，夾雜着野花的芬芳和青草的味道，這是他生活的城市裏沒有的，那裏只有濃烈的尾氣和時不時揚起的煙塵。
如果不是被關押在囚車裏，他估計會很喜歡這裏，周子休完全不知道同事們在玩什麼把戲，虛擬環境裏的時間在研發階段設置的是很短暫的，裏面的一個月其實在現實中也才幾個小時而已，估計等下班的時候他們就會讓自己強制登出了。
周子休這樣想着，不過他忽略了一個事實，他們正在開發的遠程沉浸系統雖然有虛擬現實、人工智能以及生物神經學中一些大拿支持，卻遠沒有達到把所有感官都呈現的複雜程度，特別是細微的感受，比如芬芳！
看押送人員的武器以及隨身攜帶的東西，周子休大概判斷這個世界所設置的時間節點，大概是十三到十五世紀的樣子，是誰做的這個環境，如此細緻入微，要知道他們現在也只是進行簡單的環境實驗而已，虛擬智能的投放也不如現在這些。
一陣狠狠地搖晃，車隊陡然停下了步伐，透過柱子的縫隙，周子休看見穿着五花八門服飾的人攔在最前面，每個人手中都拿着武器。
“劫道的？”周子休很詫異，這虛擬世界已經做得這麼細緻入微了？AI智能自我反應還是一個劇情設置？
周子休饒有興趣地看着，下一刻一顆火球從天而降，砸在車隊的中間，炸裂開來，炙熱的炎息，炙烤着他的皮膚，被砸中的人只能發出一聲慘叫便沒了聲音，因為離這一輛囚車太近，火球炸開的火光點燃了木製的囚車！
啊！
驚慌失措的奴隸們，發出尖叫聲，不斷地拍打着囚車，試圖滅火也試圖衝出去。
“給老子注意點，弄壞了貨，老子剝了你的皮！”扛着大馬刀的強盜頭子一巴掌扇在旁邊的一個小弟頭上。
“給老子上！”
本就被火球打亂了陣型的護衛，在強盜們的衝殺下顯得慌亂不堪，血濺在囚車上，奴隸們噤若寒蟬。
“血！熱的！”
周子休瞳孔收縮，摸着濺在臉上的鮮血，他終於想起來虛擬環境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他發了瘋似得撞向囚車，這輛囚車因為火球的餘威，有些柱子已經燒得漆黑，在他拼盡全力的撞擊下，還真被撞斷一根，斷裂的木屑透過衣服，扎進肩頭的肉里，不過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周子休在混亂中擠出囚車，撿起死去的人掉下的長劍，對着囚車瘋狂地砍，將被火燒過的柱子砍斷，放出裏面的人，然後轉身便跑！
這麼做並不是他有多善良，而是人多才有跑掉的機會，其他人，各安天命吧！
他不是超級英雄，沒有揮揮手就能解救眾生的能力。
“跑了！”
“一個都不準跑，誰跑老子就砍死誰！老二，你帶人去把他們抓回來！”
虯髯大漢縱馬而出，帶着幾個手下，追向四下逃竄的奴隸，只要他們追上的毫不猶豫就是一刀砍倒在地，血肉橫飛，反抗激烈的直接殺死，有不少眼見逃不掉的，乾脆匍匐在地，抖如篩糠。
周子休驚弓之鳥一般，瘋狂逃竄，不過以他一個程式設計師的身體素質，怎麼比得過這些刀口舔血的惡徒，一個強盜揮舞着彎刀已經追到身後，那彎刀上還沾着殷紅的血。
“啊！”周子休兩手握着劍柄，驚恐地揮動着手裏的長劍，扣在手腕上的鎖鏈叮噹作響。
鐺！
強盜手裏的彎刀跟長劍撞在一起，周子休雙手被震得發麻，長劍險些脫手而去。
他轉身就跑，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背對敵人！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很快他就為此付出了代價，一道冰冷劃過後背，緊接着便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
周子休回身揮劍，但一擊得逞后的強盜，並不和他糾纏。
疼痛和失血已經讓周子休失去理智，揮劍無果，他將長劍狠狠地擲向強盜，又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轉身踉蹌地逃跑。
強盜輕鬆地讓過飛來的長劍，舉着彎刀狠狠地衝過去。
這個過程在周子休看來無比的漫長，漫長到他覺得自己重新經歷了一生，腦海中的畫面不斷回放，聽說人死前會看到自己的一生！
終於他支撐不住軟倒在地，渾濁的視線中，他似乎看到一雙紅鞋，下意識地將手往前伸，想盡量抬起頭，聲音微弱：“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