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陳珙誤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陳珙誤國

儂智高,終於反了,這在徐德善的意料之中,也在歷史長河的規劃之中,沒有辦法,當各方的利益矛盾交叉在一起之後,總會有一個什麼事件來讓這些利益矛盾達到平衡,當然,武力是其中最粗暴的手段,但他同時卻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這一場對宋朝的戰爭,由儂智高發起並不是偶然的,儂智高並不是普通的壯族人,他的家族自宋朝開國以來便是廣西幾大家族之一,其祖上更受到過宋太宗封賞,即便是他父親,也有朝廷的官職在身。

不過儂智高的父親佔據一州之後,以州為家,發動州內族民歸附效忠,竟然有自立為王的趨勢,不過宋朝沒有打他,反倒是交趾國看他不順眼,一戰將儂家擊破,將其全家抓走,幾年之後儂智高逃走,回到了安德州。

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儂智高自然不會如同平常人一般生活,他才思敏捷,能文能武,家中有錢有勢,更有威望,很快,儂智高就又聚集了一批部落族人,在儻尤州建立了“大曆國”。

儂智高建立的國家,自然是在大山之中,而那十萬大山,從來也不算宋朝實際佔據管轄的地方,所以儂智高的這個大曆國沒有驚動宋朝,反倒是給了交趾國不小的震驚,心說這儂家人勢力不小啊,這麼快就死灰復燃,一定要給他們點厲害瞧瞧。

於是交趾國又出兵,把儂智高剿滅了一回,把儂智高抓了回去,不過這一次,交趾國王李德政心想儂家人勢力這麼大,萬一自己殺了儂智高,惹起儂家的記恨怎麼辦,於是李德政不僅沒有殺了儂智高,反而而又把他放了回去,給了他官職地盤,叫他好生管理。

不過這個儂智高卻是有些骨氣,要知道,他與交趾國有殺父之仇,怎麼能靠着幾個封地就把這仇恨抹去,所以儂智高在回到安德州之後,慢慢的又開始招兵買馬,又與交趾國決裂了。

李德政這一次真的發了怒,再次發兵攻打,可是這一次儂智高吸取了前兩次的經驗教訓,不跟交趾隊硬碰硬,而是在大山之中與他們周旋,山裡那麼大,別說交趾國出動的不到一萬軍隊,就是再多來十倍,在山裏也跟沒有差不了多少,一拖就把交趾國拖了四年時間。

在大山裡打游擊,抓是被交趾國抓不到了,可是這大山裏面沒吃的沒穿的,儂智高這苦日子算是沒法說了,他為了打擊交趾國,便打算投奔宋朝,接連給寫了幾封降表,可是卻都被邕州知州陳珙給扣下了,而一次兩次,宋朝沒有回應,三次四次之後,儂智高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於是決定起兵造反。

儂家在廣西一帶是一個大家族,儂智高已經積蓄了不少的武裝力量,就算這樣,儂智高也總感覺有些不夠,這才派出人去,到處招攬山中的少數民族,一同舉事,就連欽州這麼遠的地方他都找到了,而效果也很明顯,就連徐德善之前拉攏的十幾個寨子裏面,都有四個寨子舉寨相投,一同造反去了,而徐德善所在的寨子,則聽從了徐德善的建議,暗中不動,觀察事情的發展。

由於之前已經儲備了足夠的糧食,足夠山寨一年的用度,那麼眾人也就不再下山販賣物品,在徐德善的遊說之下,剩下的寨子,每寨都出了十名戰鬥力最強的小夥子,組成了一支小隊,聯合在一起,除了每天分組上山打獵之外,還要進行一起的軍陣配合訓練,另外,徐德善又派人去到山下,打探外面情況,一定要把廣西的局勢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

果然,沒有多久關於儂智高的消息就源源不斷的傳來了,儂智高在準備妥當之後,在廣源起兵,沿着鬱江源頭的右江東下,一舉攻下宋兵防守的山寨,直逼邕州城。

按道理說,儂智高之前大肆招兵買馬,四處聯絡,宋朝各級官吏又不是瞎子,怎麼能一點都不知情,可是這些情況上報到陳珙那裏,陳珙卻以為儂智高不過是山野村夫,不值一提,就算等到儂智高打破了山寨,陳珙都不拿儂智高當回事,更怕這戰報送上去影響自己的官運前程,於是把戰報拿在手裏,密而不發。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儂智高在打破山寨之後,一路之上順暢無阻,一絲阻攔都沒有,儂智高為了聚攏人心,更是殺富濟貧,博得了大批貧下中農的支持,原本從廣源出發時候只帶了五千子弟兵,等到了邕州城下的時候,隊伍人數已經達到了一萬有餘。

陳珙眼看着儂智高率大軍到了城下,這才開始慌張,急忙命手下將領率軍守城,命廣西都監張立前來增援,而儂智高熟讀兵法,在張立增援的半路上設下埋伏,率領子弟兵一舉擊潰了廣西路的大半精銳,張立戰死。

自此,邕州已然成為了一座死城,張立戰死的消息剛傳入邕州的當夜,儂智高早早設在邕州城中的內應,與儂智高軍里

應外合,使得儂智高輕易打破了邕州城門。

破城之後,儂智高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清點府庫,看看邕州城內留下來什麼好東西,其他金銀財寶,錢糧帛錦什麼的儂智高不是沒有見過,也不在乎,可是當然把儂智高寫宋朝的幾封投誠信拿出來之後,儂智高可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自己這麼有誠意,宋朝卻是對自己的誠意毫無反應,原來事情就壞在這個陳珙的手上。

儂智高氣的,沒轍沒轍的,你說陳珙但凡把自己的信給皇帝看了,皇帝能對自己這麼一大片白來的土地無動於衷?自己也沒要求宋朝給什麼,只要給一個名分,一點糧草,自己就能替宋朝抵禦交趾國,這麼划算的買賣,傻子才不做呢。

可是現在好了,自己已經被迫造反了,現在知道錯是陳珙的還有什麼用,要是道歉有用,還要手裏的刀槍幹什麼,現在宋朝皇帝怕是已經恨自己恨得要死,自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再後悔什麼都晚了,陳珙死一百次也解不了儂智高的心頭之恨,儂智高拿着自己的書信,來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前因後果將明,而後把陳珙斬了。

同樣是早造反,但是儂智高不同於王則,王則純粹是社會基層的士兵,哪怕是身為彌勒佛教的教主,信徒遍佈河北,可是王則也沒有什麼成為掌權者的經驗,當王則造反佔據貝州成為領袖的時候,他就失去方向了,他不知道如何領導手下的軍隊,治理手下的人民,更在道義上站不住腳。

但是儂智高就不一樣了,他出身在社會上層,人家老爹想當初就已經當過皇帝了,而儂智高也自己稱過王,更是經歷過貧困富貴,人生百態,所以現在坐擁邕州城之後,儂智高並沒有迷失自我,沉迷權色,向外擴張,而是用心的開始梳理自己的班底,確定自己的政策,穩定邕州及其周邊的局勢。

儂智高做的很成熟,他並沒有任人唯親,全部使用儂家人當官,而是認命了黃瑋,黃師宓為相,儂建候,儂志忠為將,有文有武,以此向下鋪設各層官吏。

而政策上,儂智高做的也很取巧,他知道,他現在依靠的,是廣大少數民族和漢族中的貧下中農的支持,所以儂智高確定了劫富濟貧,財富均分的這樣一個中心思想,將邕州城中的富戶財產全部取出,分發給窮人,官府倉庫中除了自己吃穿用度之外,也皆盡散發出去,一下子就贏得了邕州城周圍廣大百姓的擁護,儂智高藉此機會擴充軍力,將部隊一下子又擴充了一倍有餘。

儂智高這樣的做法,有他的好處,也有他的壞處,好處顯而易見,他討好了更多的人,贏得了更多人的支持,但是壞處也隨之而來,他儂家也是廣西幾大家族之一,現在儂智高要劫富濟貧,那麼他的家族也就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這樣一來,儂智高便得罪了包括他自家在內的邕州高層社會。

農民起義,自然是有他的局限性的,只靠農民,永遠沒有辦法將起義進行下去,儂智高自身也是社會上層出身,自然懂得這樣的道理,所以儂智高在劫富濟貧的同時,也要平衡自己勢力範圍內社會各個階層之間的關係,這是一項很微妙,很細緻的工作,而儂智高,到目前來說完成的還不錯。

這時候,儂智高還要面對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他的群眾基礎來源於他把富戶的資產給了貧農,可是富戶必定是有限的,儂智高不可能永遠有東西發給他的子民,而只要沒有東西可發,那麼一段時間之後,支持儂智高的人也就會慢慢流失,所以,儂智高想要維持自己威望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斷的向外擴張,用新的收貨來維持現在的統治。

所以,當儂智高在邕州修整了一段時間,鞏固了自己的統治之後,儂智高揮兵東進,直逼橫州。

到目前為止,徐德善得到的消息就這麼多了,儂智高進軍的速度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而首領和沙其,面色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在後悔當初沒有跟儂智高一塊造反去,而徐德善,則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面,整日沒有出門。

到了第二天,吃過早飯,徐德善叫着沙其,來到了首領的屋子裏,這是自從儂智高起勢之後徐德善第一次主動找他們談話,兩人都有些迫切,不知道徐德善要把寨子的命運帶向何方。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了。”徐德善開門見山的說道。

徐德善的第一句話,便嚇得首領與沙其有些不輕,要知道,現在他們寨子,還有山裡其他留下來的寨子,可都指望着徐德善活呢,現在徐德善要走,豈不是置他們於不顧。

沙其急忙道“徐德善兄弟,你怎麼能走呢,我們還等着你來指引我們呢。”

徐德善道“你們

誤會了,我這一次走,只不過是要出去一趟,要辦一件事情,等辦完事情,我還會回來的。”

沙其這才點頭道“原來如此,不知道徐德善兄弟有什麼事情要去辦,可用我們兄弟幫忙?”

徐德善輕描淡寫的道“我這一次出去,是想要去找儂智高談一談,如今兵荒馬亂,我自然想要找寨子裏的兩個兄弟幫襯。”

沙其驚奇道“徐德善兄弟,難道你改變主意,要投奔儂智高了?”

徐德善皺眉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沙其道“現在儂智高人多勢眾,佔據邕州,勢如破竹,引得無數人響應,徐德善兄弟改變主意也是正常?”

徐德善道“這算正常?儂智高之所以能夠現在順風順水,一路無阻,完全得益於宋朝弊病,宋朝向來重文輕武,各地主官,無論文職還是武職,一律由文官兼任,再加上廣西一向不是宋朝重點,所以派來這裏的官員都是那些昏庸無能之人,才如發配一般趕到這裏來,所以不能組織起對儂智高的有效防禦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你不能只看到現在,現在儂智高越厲害,佔據的城池越多,那麼以後遭受到朝廷的反擊力度越大,等朝廷反應過來,調動開封禁軍前來,就有儂智高的苦頭吃了,現在跑去跟他,怕不是福沒有享受到,反而要跟他一起受罪了。”

沙其奇怪道“既然不是要去投奔他,那你還去找他幹什麼?”

徐德善道“這……不得不說,儂智高造反,雖然對於宋朝朝廷來說,是十惡不赦的罪過,但是站在當地人民,尤其是你們少數名族的立場上來說,他算得上是一個英雄,所以,我要給他留一條退路,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聽進我說的話了。”

沙其看着一臉輕鬆嚴肅的徐德善,忽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徐德善,這個六歲的孩子,還沒出山寨門呢,就能判定天下事,還敢說自己能夠給已經坐擁邕州的儂智高留一條後路,這是一個什麼混亂的世界。

不過,徐德善的神奇大家已經見識過了,徐德善既然說要去,便就是有去的必要,為了保護徐德善的安全,在之前組建的精銳小隊裏挑選出了十人作為徐德善的護衛,即刻出發,翻山越嶺,直奔邕州,追着儂智高前去。

這一次時間緊迫,為了趕路,徐德善也不再偷懶,拿出來以往鍛煉的底子,撒開腳步,一路狂奔,走起來竟然不比那些精銳慢上多少,這一路過來,在路上又得到了不少前方的戰報。

等到徐德善等人來到邕州的時候,儂智高已經兵至橫州,而橫州知府,監軍,供奉,都押等一眾官員棄城而逃,儂智高輕而易舉佔據了橫州,現在正在向貴州進發。

徐德善不敢停留,再次追趕,終於在貴州遇到了儂智高的大軍,而這時候,貴州城稍做抵抗之後,也已經被儂智高拿下,儂智高已經坐在了貴州知府衙門,和手下眾人商量下一步的動作了。

徐德善一行人,除了徐德善之外都是壯族打扮,語言想通,來到貴州城內自然沒有什麼困難,再來到府衙外面,府衙外面自然有儂智高的護衛把守,徐德善等人上前,叫護衛通稟一聲,說要拜見儂智高,那護衛以為徐德善等人是來投奔,見怪不怪,進去通稟,儂智高對於這種情況自然是喜聞樂見,叫徐德善等人進來,在大廳相見。

這時候天色已經不早,大廳之中只留下來黃瑋黃師宓儂志忠儂建候四人,這四人乃是儂智高的左膀右臂,這時候有人投奔,自然也要幫着儂智高參謀一下。

徐德善來的人數有點多,十幾個人呢,一個大廳自然都進不去,護衛只叫一人進去,然後便發現進去的人竟然是那個穿着漢服的孩子,不由得有些驚奇,不過只要是一個人,護衛自然不會阻攔,叫徐德善進入的大廳。

和這些少數民族打交道,有一點好處,那就是不用磕頭,徐德善進來之後只是對着儂智高和另外四人作揖,便算見過了禮數,儂智高等人見是一個孩子要見自己,也不由得驚奇,不知道徐德善是從哪裏而來。

儂智高問道“小娃娃,你是哪裏人,家中父母是誰,怎麼想要來見我?”

徐德善笑道“說來大王可能有些陌生,小子乃是河北人氏,家中已無親人,現在在一壯族山寨之中,說起我的名字,大王可能更無從知曉,我叫徐德善,這一次來,是有些事情要向大王訴說。”

儂智高果然沒有聽過徐德善的名字,揮手道“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

而這時候,那坐在旁邊的黃師宓卻一下子站了起來,指着徐德善道“你就是那個在河北剿滅王則的徐德善?你怎麼來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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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治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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