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近墨者黑
()目送周燦上了的士，周坤帶着兩個手下沿着日落大道步行返程。沒走多遠，迎面過來一高一矮兩個窈窕身影。矮的那個學生模樣，梳着不對稱的羊角辮，一雙大眼晴不安分地滴溜溜直轉。高的那個則令黑人吹了個口哨。
太漂亮了！線條柔中帶剛的白皙臉龐上，一雙杏眼充滿英氣，即便只是身穿中規中矩的白襯衣和修身西褲，卻止不住地顯露出成熟幹練的氣質。而一頭隨意披散在肩上的長波浪秀髮和充滿活力的步伐，則洋溢着青春的朝氣。
不過，周坤對她可不怎麼待見。不錯，論相貌，她比荷花靚麗，論氣質，她比荷花文雅，論衣着，她比荷花有品位，但是，對待來自河東的人，她既態度傲慢，又滿懷偏見。她就是多次勸告周燦少跟周坤見面的羅清瑩。
聽妹妹說得多了，周坤對這個妞有所了解。聰明漂亮的優等生，有些傲氣，人際關係當然不會很好，除了男生之外，肯跟她玩到一起的女生，不是脾氣極好，就是三觀與眾不同。溫柔善良的周燦屬於前者，文藝少女陸文婷屬於後者。現在，雖然羅清瑩升級到了高一，但畢竟大家還在一個校園裏念書，因此友情並沒有變淡。
擦，我倒希望她們的友情能淡一些呢！這妞特能來事的！
果然如周坤所料，羅清瑩一臉嚴肅地說道：“是周燦的兄長嗎？我們需要談談。”
一行人拐了個彎，進了天堂中學南門對面的紅蓮公園。周坤和羅清瑩並肩走在前面，黑人和石人則忍受着陸文婷沒完沒了的提問，遠遠地跟在後面。
公園裏蜿蜒曲折的小徑，如同羅清瑩講述的事情一般複雜多變，直到公園深處的那一汪湖水邊才告終結。
“現在，你明白周燦為了見你而付出的代價了？三好學生、去大陸城市交流學習，這些原本都是屬於她的機會。但因為她的競爭對手知道了你的存在，硬是用家庭背景的理由把她拉下了馬。至於平時那些別有用意的惡語中傷，就更是讓人難以忍受了。”
“他們怎麼說？”
“近墨者黑。”
兩人沉默。遠處傳來陸文婷滔滔不絕的提問：“為什麼你能長這麼高？為什麼你們的肌肉那麼發達？你們有沒有打劫過人家？你們每天刷牙嗎？”
黑人和石人居然也不動氣，只覺得這小女孩怪好玩的，於是逗她：“我們那兒從不洗澡，從不刷牙，打劫可簡單了，只要上前哈一口氣，那些倒霉鬼就乖乖把錢交出來了。”
“好噁心！”
周坤哈哈大笑，令羅清瑩氣結。正談正經事呢！怎麼思想就開起小差來了！況且，那兩個傢伙的戲言似乎並沒那麼好笑。
“有那麼好笑嗎？”
“想笑就笑，為什麼要忍？不知道這算不算你所說的‘墨者’。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對我妹妹如此的……關心？似乎超出了友情的限度。”
“很簡單。周燦很善良。如今善良的人不多，因此我很珍惜這份友誼。我這樣做是不想讓朋友受到無謂的傷害。”
周坤似乎得到了他要的答案，悠閑地把兩手往褲袋裏一插：“我讀書不在行，不過‘近墨者黑’的意思是懂的。燦燦和我見面，就會近墨者黑。只是，我真的有那麼毒嗎？”
羅清瑩撇嘴，心想：就你和你那兩個跟班的德行，流里流氣，舉止粗魯，當然是會把小朋友帶壞的大毒物啦！但是，畢竟她性格沉穩，並沒有將“那當然啦”脫口而出，而是趕緊思索如此評價周坤的憑據。說話得講憑據，不是嗎？誰都不能因為人家氣質或者形象差，就說人家是壞人。
想了好一會兒，羅清瑩實在想不出這一年來周坤做過什麼出格的事。他總是遠遠地等在街角，從不在校門附近跟周燦並肩走路。如果不知道他來自河東，恐怕自己不會那麼排斥他？難道這是偏見嗎？
羅清瑩平生最恨偏見。因為父親重男輕女的偏見，她在家裏過得很不愉快。意識到自己對周坤存在抱有偏見的可能，她有些心虛，連忙解釋說：“我並不認為你本人會對周燦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近墨者黑’這句話，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說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務實地看待眼前的問題，那就是：如果你繼續每個月都來探望周燦，那麼她將失去不少原本可以結交到的朋友，甚至失去很多個人發展的機會。”
一道亮光從周坤眼中閃過，他說話的音量因為激動而有些提高：“如果說結交朋友必須要先和親人斷絕來往，這還能叫朋友嗎？如果要得到那些所謂的機會，就不能跟親人見面，那麼那些機會究竟是給怎樣的人準備的呢？這樣的生存方式，恐怕不比河東好多少？究竟誰更黑一點呢？”
羅清瑩啞然。拋棄家人而結交來的朋友，怎麼可能會有真正的友誼？而為了獲得個人發展的機會，而禁止不體面的家人進入自己的生活，這又是怎樣無良而冷酷的事！她之所以覺得善良的人越來越少，正是因為帶着目的交朋友、不擇手段搶機會的人太多了。而現在，她居然正在替周燦做着這樣的事！
近墨者黑是句大實話。但搞明白誰更黑很重要。現在看來，給周燦製造麻煩的，不是這個來自河東的哥哥，而是天堂中學裏的那些同學們吶！
感嘆自己糊塗的同時，羅清瑩對周坤的看法有了一點改變――雖然這個人有些粗俗，但思維卻頗為縝密。光憑這一點，就要比天堂中學裏渾渾噩噩的大部分學生要強。不過，她依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周坤的道理似乎並不成立。因為，周坤是狗舍的人。狗舍里，人人都有麻煩。
“周坤，也許你說得對，但你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給周燦帶來麻煩嗎？如果你和人結了仇，你能保證周燦的安全嗎？”
結仇？周坤不以為然：“我修行的武道，是太極氣修，禁斗勇武，重在以氣養神，化神返虛，算了，這是很高深的武學奧義，說了你也不懂。總是，我是斷然不會跟人結下怨仇的……”
正說著，前方路燈下突然閃出一個人影，朗聲道：“是周坤？聽說你的炮捶很厲害，有興趣切磋切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