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雲周氏
“住手!”
就在已經失去理智的雲富貴要對木花花下狠手的時候,他們的房門口傳來一聲河東獅吼,驚得兩人趕緊放開了手。
門被推開,一個打扮得還算精幹的中年婦人牽着兩個孩子走了進來,中年婦人頭上戴着一支金色步搖,一甩衣袖怒氣沖沖地在一邊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看看你們倆...”婦人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掃了兩人一眼隨即怒罵道,“不要臉的東西,還不趕緊把衣服穿上?都什麼時候了還衣衫不整地在床上大打出手?”
木花花羞得滿臉通紅,恨恨地看了一眼身旁若無其事的雲富貴,趕緊把床腳的衣服拿來穿上,然後再下床穿好鞋子,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娘......”
“別叫我!我沒有這麼不要臉的兒媳婦,大白天的居然還還......我真是說不出口!”
來人正是雲富貴的生母雲周氏,也就是雲蝶父親雲中鶴的妾室。在南朝,妾室是不允許有自己名字的,去到夫家便會冠以夫姓了。
“娘...”
小高站在雲周氏身邊,弱弱地開口。圓圓的小臉上滿是膽怯和不安,兩隻小手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衣襟,祖母生氣了,後果一般都會很嚴重。
“哎!”
木花花看到兒子,剛才的委屈瞬間煙消雲散,她剛想奔過去抱自己的兒子,卻被雲周氏喝止了,
“站住!”
剛剛提起的腳戛然而止,木花花又恢復了滿臉委屈的模樣,低着頭小聲說,
“娘,是富貴他...他先動手的。”
說著,木花花也不管雲周氏黑得如鍋底一般的臉,往前兩步走到了雲周氏面前,指着自己的臉頰,
“娘,你看看,富貴他...他把我嘴角都打出血了,嚶嚶嚶,”說著,木花花覺得委屈不已,掩面痛苦地哭了起來。
“所以...你就對你男人動手了?”
雲周氏的聲音很冷,帶着來自地底深處的涼氣,聽得木花花不寒而慄,她抬頭不敢相信地看着雲周氏,
“娘...你...”
“哼!”沒等雲周氏發話,雲富貴悠然地坐在床邊對着木花花一聲冷哼,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娘,真的是富貴先動的手......”
看着雲周氏不悅的神色,木花花還想再解釋,難道她就任由雲富貴不分青紅皂白地打她嗎?
“你哪知眼睛看見是我先動的手了?明明是暈過去了,我好心想叫醒你,沒想到你閉着眼睛都能抬手就給我一大嘴巴子,你瞅瞅,瞅瞅,自己瞅瞅......”
雲富貴不耐煩地走到了木花花面前,指着自己的左臉頰,上面清晰地印着木花花纖細的手指印。
木花花有些心虛地往後退了一步,她暈過去了究竟幹了啥她也不知道哇。自己到底有沒有打雲富貴她真不記得了。
“為了叫醒你怕你中邪,我才打了你一巴掌的,誰知道你一醒來就對我又抓又撓的,也不關心關心我是怎麼救了你的,真是忘恩負義的蠢女人!”
雲富貴恨恨地咬着牙說。
“真是......這樣?”
木花花看着身旁捂着半邊臉頰的雲富貴,有些懷疑地問道。
“不然呢?難道你......”
“好了好了!別再爭了,”雲周氏打斷了雲富貴的話,然後看向木花花,語氣無比嚴厲,“不管怎樣,作為一個女人,再怎麼也不能對自家男人動手,你看把他臉打的......還讓他怎麼在外頭做人?”
“如果再有下次,別怪我讓富貴休了你!”
木花花還想爭辯,可是在看到雲周氏陰毒的眼神後放棄了,乖乖地點頭應是。
“富貴,說說吧,你說救了小高娘是怎麼回事兒?”
雲周氏端正了一下身形,並沒有錯過剛才雲富貴話里的端倪。
這兩天晚上她睡得很是不踏實,總覺得家裏會發生什麼事情,然而,昨天,孫子小高和小志來告訴她,說姑姑雲蝶不見了,她並沒有在意,心想這丫頭估計是逃跑出去買什麼去了,量她也沒膽子離開雲府。
昨晚,還是沒有看見那個死丫頭,甚至連兒子們都沒看見,雲周氏還想着肯定是兒子們出去找那丫頭去了,畢竟,那賤丫頭要是不在,家裏飯都沒人做的。她還想着等兒子們把她找回來再狠狠懲罰她一頓,看她還到處亂跑不。
誰知,直到今天晌午,除了小高和小志,愣是沒見一個人來向她請安。
雲周氏才察覺到不對勁,趕在午飯前帶着兩個孫子來了雲富貴房間。這不,才剛到門口就聽見了木花花大哭大叫的聲音,真是要氣死她了。
雲富貴和木花花對望了一眼,隨即把昨晚到剛才的來龍去脈講了個大概,當然忽略了剛才黑衣人恐嚇他的事實。
雲周氏聽得一愣一愣的,雲府雖然衰敗了,可還算寬敞,自己和他們住的院子中間還隔了好大的距離,所以兒子們院子裏有些什麼動靜,她也不會第一時間就知曉的。
“娘,你說.......那個賤丫頭是不是手上真有寶貝啊?”
仔細一看,雲富貴的臉和雲周氏有五六分相似,在低聲問雲周氏的時候,眼裏露出了貪婪的光。
“混賬東西!你們幾個人怎麼也不知道攔住她?讓那小賤人跑掉了,還讓她帶走了府里的寶貝,真是沒用!”
聽到兒子的話,雲周氏怒不可遏地抬手就給雲富貴一個大嘴巴子。
“娘!你你你打我幹什麼?”
雲富貴捂着臉不敢置信地叫道,這半邊臉剛被木花花打過,這不是痛上加痛嗎?
“還不快出去找?”雲周氏沖雲富貴大吼,能讓陌生人都惦記的東西肯定是價值不菲了,如果自己能先找到,那是不是就可以拿去領賞了呢?
“是是是,我這就去這就去....”
雲富貴還是怕自己母親的,他轉身正欲邁步,驀地又想起身旁的木花花,“走啊!還愣着幹什麼?”
“哦...”
雲府的一處僻靜的小院子,確切地說是雲府的祠堂。
雲周氏站在開着的祠堂門口,一臉的嚴肅。
祠堂里並沒有燈,漆黑一片,祠堂正中央供奉着雲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在最下方,雲中鶴的名字赫然醒目。
雲中鶴,正是她的夫君,雲家的這一輩當家人,一直很寵她,雖然雲家已經衰落,不過對於雲周氏這個妾室,雲中鶴還是能給的都給她了,包括掌家權。
而雲蝶的生母蘇憶瑾雖說是正室夫人,卻因為只生育了雲蝶一個女孩,所以雲中鶴對她也只是不聞不問的,加上蘇憶瑾性格本來就比較軟弱,從來都是不爭不搶,也就任由雲周氏掌了家。
而就在雲蝶十歲的時候,有次和蘇憶瑾一起出門,卻半路走丟了,等到一個月後雲蝶回到家卻只見到母親蘇憶瑾的屍體,又過了兩年,她的父親雲中鶴也不知所蹤。
直到十多天後有次城外的破廟失火,人們在灰燼中發現了一具男性屍體,並且撿到了雲中鶴的隨身之物,由此官府斷定被意外燒死的人便是雲蝶失蹤半月之久的父親雲中鶴了。
雲周氏給雲中鶴立了牌位,卻生氣他拋下自己和三個子女,還要幫蘇憶瑾養女兒,所以惱怒之下把以前蘇憶瑾的牌位給一把火燒了。
這就是祠堂里只有雲中鶴的牌位,而沒有蘇憶瑾的牌位的原因。
祠堂門口大大的榕樹遮住了陽光,雲周氏抬腳跨進了高高的門檻,然後緩慢地走到雲中鶴的牌位前停了下來,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弧度,似哭非笑,在這陽光照不進的陰森森的祠堂里,顯得有些猙獰。
“雲中鶴啊雲中鶴,”雲楊氏伸手撫摸着牌位上的雲中鶴三個字,喃喃出聲,“你倒是養了一個好女兒啊,啊?”
“呵呵...”她說著說著,自顧自地又笑了起來,“我供她吃供她穿,她倒好了,竟然帶着家裏的寶貝跑了?”
“沒想到,養了這麼多年倒是養了一頭白眼狼啊,有好東西也不說交出來,現在她的哥哥和弟弟正在用錢之際,她竟想一個人私吞了,我真是白養了一場,還不如早點把她賣到窯子裏去算了!”
雲周氏恨恨地說著,抓住雲中鶴的牌位就“啪”的一聲扔到了地上,再滾了一圈,還好,沒摔壞。
而在祠堂的門后,有兩個小小的身影,相互抱在角落裏,一動也不敢動。
小高和小志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猙獰的祖母,祖母還說要把姑姑賣到窯子裏去。縱然他小小年紀不知道窯子是地方,可看祖母的樣子也猜到肯定不是好去處了。
“喵嗚~~~”
不知道哪裏傳來一聲貓叫,雲周氏抬頭看向祠堂門外,屋檐下林蔭綽綽,一個黑色的小身影如箭一般射向不遠處的廂房角落裏,眨眼不見了蹤影。
“該死的畜生!”
雲周氏咒罵著,撿起地上剛才被她扔掉的靈位,灰塵也懶得擦便放回了原位。要是可以,她真的想毀掉這裏。
奈何想到自己背後那位.....
跨出祠堂大門,雲周氏才驚覺自己的後背瞬間有一絲冷汗冒了出來。
“弟弟,你別出聲,知道嗎?”
從門縫裏看到雲周氏遠去的背影后,小高終於放開了捂着弟弟小志嘴巴的手,然後輕聲地在他耳邊說道。
小志眨巴着一雙黑亮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走,我們出去玩兒吧,剛才我們躲在門后的事情可千萬別讓人知道,”小高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就連爹和娘還有祖母也不可以說,懂了沒?”
小志還是懵懂地點點頭。
看到弟弟這麼懂事,小高有些高興,臉上露出了四歲孩童該有的笑臉,他牽着小志的手高興地走出了祠堂。
而在繁華的幽都城中,一條異常熱鬧的街道,人來人往,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
“小蝶呀,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我家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