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篇 烏無晴放手心魔
朱邪酣甜地墮入夢鄉。手中仍然握有一壺半滿的女兒春,酒香迷茫四海,天涯難逃。
遠處笛聲悠揚,黛青與烏無晴還有傾水然正在展開一場大戰。
眼前這種局勢,使得小狐狸跳入了朱邪所在的那葉小船兒上,心心念叨,千萬不要沉船,“朱邪,你想死……我小狐狸還不想死呢!”
見着朱邪敞露的膀子半遮半掩,是個女的妖怪都會對此種美男心生歹意吧!然而朱邪完全不顧美男的形象,哈喇子在上面流一地,腦袋歪斜着,隨船底下“嘩啦”水聲跌跌宕宕,快要倒在了這頭抱怨不已的小狐狸的身上。
小狐狸梳理了一番自己爪子上的毛,為的就是往他身上一撲一撓——使他快點兒清醒清醒。
“哎呦!”朱邪臉上火辣火辣的,半睜着眼縫兒,倏然,瞧着朦朧月色當中驀然浮現的葉風停的影子,搖了搖腦袋,擦了擦眼睛之後,卻清晰地看見——是一頭再普通不過的小狐狸罷了,兩隻粉嫩的狐狸爪子倒是藏得十分利索。
驀地,朱邪鬆了一口氣。
他立馬站起身來,將那一壺似若往裏面灌了迷魂藥的女兒紅給“撲通”一聲,手下毫不留情給丟在了波浪翻湧、劍氣橫穿的暗流之下。
小狐狸愣了愣,“撲騰”一聲,被嚇得翻起身來。
朱邪俯身看向它這頭小狐狸,渾身醉醺醺,眼角冒着寒光,透露着一股邪惡的氣息,似乎即將用雙手要把它給丟出去,與這一壺酒一同扔出去埋葬。
眼前,小狐狸卻並不能說話,千鈞一髮的時刻,傾水然沖了出來,一把將它從朱邪的手中給搶了過來。
小狐狸被他們搶奪,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的,被他們兩個搞得暈頭轉向,心想,像極了情敵之間分外眼紅爭風吃醋的模樣!
小狐狸身上冰涼,只感覺被朱邪寬大的手掌一提,便落在了激蕩起水花的浪懷裏。
“真是可惡!”然而……朱邪並不能聽到小狐狸的自言自語,況且現在的靈狐紫幽雕根本就不能使用任何冥力,包括傳心術。
朱邪道睚眥必報:“要不是這頭妖物,我能夠喝得這樣酩酊大醉,被迷得七葷八素的嗎?”
傾水然收回留離之劍,聽見小狐狸的呼救聲,把劍隨意地往水中伸進去,立馬小狐狸就像是見着了救命稻草一般,雙腳撲稜稜地往水面上浮遊,尋摸着劍身,將那把留離之劍當做了玩具抱枕一樣懷抱着。
爾後,小狐狸只見空中劃過一道亮麗的弧線,它順着那道弧線輕飄飄地掉在傾水然溫暖如蜜的胸懷之間。
傾水然動手指向數百米外道:“迷惑你的不是替,而是那些幻作人形的歌伶,你這麼快就忘記了?”
“哦。”朱邪聞之,尷尬地撓了撓腦袋。
“走吧!跟我一起去對付那兩個妖物!”朱邪似若動身狀,接着便脫掉外面的那件已經被水花濺濕的外衣,隨即便如弦上之箭立馬飛躍而去,抵達數百米之外。
小狐狸只感覺到被傾水然緊緊地懷抱着,接着便隨一陣風消失於漫漫夜海之中。
“你們這麼不中用!為什麼不早點兒置他於死地?太令我失望了!”黛青呵責手下跪倒在地上的那兩隻狐妖——屠蘇爺與屠蘇娘。
“呵呵,原來……是你害的我不省人事。”朱邪翻白眼道,轉過黛青,便對上那兩隻恢復狐狸原身的妖物。
傾水然如若一陣風落地,跟在朱邪屁股後面。
朱邪沒有在意,被往外跳落的小狐狸一撞,撞在了冷厲眼色的黛青面前,“說吧!”
“要如何解決我們之間的事情?”
聽聞黛青的宣戰之後,朱邪於腦海中盤旋了一會兒思緒,抬上眸,對上黛青低垂的冷眸道:“你……究竟打算對我們做什麼?”
見黛青不語,朱邪接著說:“只要我能夠做到的,我都可以去做——前提是,你必須得答應我,不可以再傷害任何人!”三九
“呵呵……”黛青哭笑不得,“這……我們很難做得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欠我的人,始終要償債!”黛青凝眼望向默默在旁的傾水然,似乎透過傾水然看見了傾開元骯髒醜陋的面目,八年之前,那時候,他明明知道黛青就是岱然,為何不承認?難道承認一個人有這麼難嗎?對的,他與傾開元一樣臭味相投,其最真實的本性便是虛偽狡詐、自私冷漠。
黛青攤出手掌,無形之中收回了彼時烏無晴體內的幽冥之力,其中包含了潛藏着原本屬於他的一絲黑煞之氣,烏無晴鬆了一口氣,昔日的心魔好像頓時間離他而去,化作一束綻放於手掌之內的黑色幽蓮,最終凋謝無影。
烏無晴被黛青一把推開,黛青低沉的嗓音於他耳畔縈繞,提醒他道:“你輸了!”
烏無晴不語,於心中,他只期盼可以早早結束這一切恩怨紛雜,可以見到他的慕凡……見着黛青失望地飛躍這片天地之後,天地一切如常,撥雲散霧,絢麗的燈火表演,彈奏琵琶的歌姬,一切都再次浮現於眼前,仿若之前所發生的怪事都是在夢境當中所發生的,而他們便是被捲入那幅被施了冥術的圖畫之中,而不得不遭遇了這一切的虛幻。
“對的,我輸了!”烏無晴神情恍惚,不禁流露出些許錯亂,他無法對這些保護葉風停的人痛下殺手,無數次嘗試之後,他目睹了自己無數次的失敗,就像黛青所言,自己永遠也無法成為一個強大的劍客!
一陣狂風將他的髮絲吹得凌亂無比……
“因為自古以來,劍客,便是集聚冷酷、無情等諸多特質於一身的,像我這種多情的劍客,只會讓“劍客”這兩個字眼淪入墮落的行列。”烏無晴驀然正視黛青失望的神色,凝對着蒼茫寂寥的夜色,“但是不懂得原諒與設身處地為別人着想的人,是永遠不會理解愛的涵義的。”
朱邪始終沒有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半睜半閉的眼眸圍轉着眼前驀然一切如初的情形轉了好幾圈,似乎沒有緩過來,處於迷惘的與時空分離的狀態,剛要叫住烏無晴,頭髮凌亂不堪的烏無晴卻飛身而去,留下蒼涼的夜月垂掛於天際,宛若一切都是夢一場,就連參與其中的他們也是夢裏面的化身。
這一場風波之後,小狐狸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
朱邪掃視一眼之後,便好奇地問傾水然,傾水然卻直接無視,冷眼旁觀地拾起那把留離之劍,準備返回。
朱邪跟不上傾水然的步伐,索性打消了之前想要再回到那條船上拿上衣服的念頭,夜風冷颼颼的,使他發抖,急忙縮成一團,並不是因為真正的冷,而是因為害怕……
烏無晴那夜反省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去找過朱邪,所以朱邪的擔憂與顧忌也是空空一場,除了用來打發時間,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只是一頭銀髮惹人憂思,白茫茫一片的霜色,將空曠的原野籠罩在一片孤寂之中,唯獨有時而出沒的靈狐躍動其間,宛若帶給他慰藉的一束白月光,他幾乎都忘了原本的那個自己是什麼樣了……
小狐狸驀地跳入他的懷中,起初,他猶豫了一會兒,拍了拍於風中攢動的白袍上沾落的霜花之後,便裹緊白袍,將這頭怕冷而瑟瑟發抖蜷縮成一團的小狐狸給攬在了懷中。
“不怕冷了,就好。”昔日白羽官人的話語似乎仍舊縈繞於小狐狸的耳畔,溫暖如斯。
他寬大的手掌,落在了它的身上,傳來粗糙的手感,它忘不了當初他日日夜夜揮動幽蓮寶劍的堅韌不拔,最終所遺留下來的這些老繭,便是歲月帶給他與它最好的禮物,儘管努力之後會帶來傷痛,但是那些傷痛無一例外會等待再度的破繭重生、化繭為蝶。
他盈盈笑着,清晨江岸上玫瑰色的煙波與眼波幾乎連成一線,熔化一體。
小狐狸感覺已經快要化成了一塊蜜糖,被一層白色的外衣所包裹,不懼外界的霜天雪地,只不過,眼前它是狐狸,並不能高興地笑出聲來,更何況狐狸本身是不能夠像人那樣笑的。如果它笑了,別人肯定會以為它要麼是妖魔鬼怪,要麼是一直特別蠢的神經出錯的狐狸。
它不是人,而是畜生啊!
隨後,小慕凡也來了,第一眼見到這頭渾身雪白一塵不染的小狐狸,便喜歡上了,孩童的兩隻大眼珠子格外靈動地往外迸射出那種火花四射的光彩。
“爹,我要……我要……”小慕凡對烏無晴叫道。
“好。”烏無晴俯下身來,還沒有問它這頭靈狐老祖的意思,便直接起了身子,使它不得不從他溫暖的懷裏縱身而下。
小慕凡觀望片刻,不敢接近。
漫天霧色之中,雪花一片一片地墜落,鋪天蓋地而來,使得通體雪白的小狐狸即刻與冰雪融為了一體,只在雪地上留出了兩隻狹長的狐狸眼珠骨碌碌地轉動着。
烏無晴走向並不太敢去接近那頭小狐狸的慕凡,從寬大衣袖之間掏出一支短柄木劍,看樣子,是要教他如何習劍,小慕凡被烏無晴收緊輕薄的淺青色外衣道:“冬天到了!多穿些衣服……”
“爹,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小慕凡側面對向不遠處駐紮的吊腳木屋道,“爹……你是在等娘親嗎?”
“娘親?”烏無晴神色冷淡地應了一聲,一切無從訴,不知道該怎麼向慕凡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