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一時,大麗端着一杯滾燙的奶茶,坐在我旁邊小心的吹着。瞬間飄起的香精味兒,讓她很是沉醉,閉着彎月牙兒一般的眼睛深吸着氣兒,那樣子跟老丫喝咖啡時差不了多少,典型的吃貨的固定系統模式開啟。
“哎呀,你可別忙活了,不嫌累呀你?”大麗說,“她走了,明天咱們還能自由一天,後天就不知道啥情況了?快歇會吧!”
“你那杯奶茶有那麼熱嗎?你到是趕快地喝呀?”晏姐拉過來一把木頭椅子,湊過來問道。
“來來來,你不怕燙,你喝下試試?”這會兒,大麗說著把手裏的奶茶推給晏姐。
晏姐接到手裏,攥着就不撒手了,讓大麗在沖一杯去,大麗這才知道上當了,起身跑到晏姐身後,輪起小拳頭一頓錘。
“明天一天能核對完帳嗎?”晏姐問我。
“能。”我說,“馬鳳把之前的帳,研究了又研究、琢磨了又琢磨,只剩下後面的不多。”
“唉!舊老闆又重來,說她是新老闆也不是。”晏姐說,“你說,我咋越看她,越覺得陌生呢?大麗,我這話你別跟你姐夫說。”
“是的。”我說,“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一個非常熟悉的陌生人。”
“你說,她會跟梁冰結婚嗎?我看那男的冷得就像一塊冰,基本上從不主動跟誰說話。”晏姐嘀咕着。
“梁冰倒過來念就是冰涼。”大麗說,“他不冷,誰還能冷啊?”
“也許會結婚吧。”我說。“這麼多年了,你啥時候結婚哪?”
“我結婚的時候保准告訴你,喝喜酒來。”晏姐低下頭笑着說道,那樣子宛若一個頭一回上花轎的大姑娘般扭扭捏捏、羞羞答答起來。
“喲,姐夫,你咋過來了呢?我姐呢?”大麗站起來說。
“去衛生間了,來之前吃西瓜吃的,沒出息!”走進來的大哥,把手上拎着的衣裳丟到桌子上說。
時間兜兜轉轉,自打從開始的大哥到中總,再又回到現在的大哥,也許,還會輪到余年年口中以後很有可能捲土重來的新中總,我一時竟然語塞,不知道如何稱呼他了。
似乎就是鍋中的一張大餅,翻來覆去地烙,一面兒是中總,一面兒是大哥。眼花繚亂翻個的同時,讓人如墜霧中。或許,兩面都烙出糊嘎巴的那一天,就熟了,可以出鍋了。
這會兒,瞧着他似乎是瘦了。
今天,他穿了一件淺黃色的西裝,丟在桌子上,豬肝色的襯衫,那顏色看着有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還算整齊吧,至少是沒有滿身上下全是褶子。
豬肝色的襯衣豬肝色的領帶不仔細看幾乎分辨不出來。腰上繫着一條黑色的牛皮腰帶,因年頭多了,在卡扣的地方,露出牛皮斑駁的本色。
我很納悶,他穿西裝的時候,為何多半腳上都是踩着一雙帶紅藍杠的白色休閑旅遊鞋?而穿着一身睡衣的時候,腳上卻蹬着看似嚴謹的黑皮鞋?暫且不論黑皮鞋是不是灰頭土臉的出場!你若是站在稍遠處,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他一會兒,突覺他跟一根黑火柴頭一般。
這會兒,他搖晃着右手食指上掛着的車鑰匙鏈,那上面墜着一隻Hello粉貓,毛茸茸造型的大尾巴,不覺讓我聯想起老丫嘴中的“白狐。”
說曹操曹操到。這時,大嫂如窗外風中搖擺的楊柳枝般,婀娜多姿的走了進來。早就等在門口的大麗,手裏端着沖好的奶茶急忙遞給她姐。
“給我泡一杯,大麗。”大哥說,“我不是人哪,你一天光顧着你姐?”
大麗馬不停蹄地又給他泡上一杯放在跟前,轉身又給她姐弄這弄那去了。
“哎喲!老晏吶,一看着你哥心裏邊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爬似的不得勁吶!”大哥說,“哥這屁股後邊呀,跟的全都是特么地要帳鬼,你說可咋整?”
“去你的,你少忽悠我!”晏姐說。“這話兒,你都跟人家說了一百遍了呢!”
這時,說完話的晏姐,竟然又眼波流轉的瞥着大哥那張黑察察地臉,自顧自地笑了起來,臉上不覺間泛起紅韻,大哥也看着晏姐,臉上掛着一縷渣男的嘻皮笑臉。眉來眼去,笑容滿面,曖昧的氣氛瞬間暴表。他們的眼神,背叛了他們的心。
記得中總剛來那陣子,晏姐沒有被中總封為小主,那股不樂意的勁頭兒跟發生了真事似的,而我卻認為她沒有看過宮劇,把小主誤認為是小主人的推斷錯了?難道,她是在吃醋?難道,此時背後坐着的正兒八經地醋罈子不酸了?
唉!亂了,亂了,都亂套了。這會兒,眼前的他倆讓我無法靜下心來想下去。
“嗯、嗯。”我佯裝要咳嗽清了清嗓子,抬眼看見大嫂坐在那裏向這邊看着,空洞的眼神卻看不出來什麼。
“啊!老晏,小倉庫里還有些什麼東西呀?非得讓我過來看看,你報上個名來,哥聽着呢。”他說。
“有夫妻肺片、溜大腸、溜肝尖、溜豬腦、爆炒護心肉,還有一盤沒端上來的清蒸牛蛙蹲在荷葉上,虎視眈眈地盯着眼前的一朵荷花。”我一口氣不喘的說。
哈哈哈,哈哈哈......
“去你的吧,你個小屁孩,你少在這逗你哥。”他吹鬍子瞪眼地衝著我吼道。
晏姐一邊兒笑得前仰後合,一邊說讓大麗把記的帳本拿過來。大麗的臉,也不知道是喝奶茶喝的還是怎麼了,通紅通紅的,拿來了她記的帳遞給了晏姐。
“你到是給你姐夫啊?這孩子,腦瓜子被門弓子抽完了!”大哥說著,一把奪過來大麗手中的帳本。
“哎喲!妹呀,這是你記的帳啊?”只聽他“啪”的一聲,合上了才看幾眼的帳本,遞給晏姐。然後,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個拉着長音的字,“念------”
這會兒,看着晏姐尷尬的表情我憋不住的想笑,急忙站起來,走到店門口外的走廊上透透風兒。正因為晏姐不認識字、不會寫字兒,馬鳳才讓大麗記的帳,呵呵,她是怎麼個念法兒,我實在是不想知道。
耳邊只聽見晏姐在店裏說,“念啥呀?我帶你進去瞧瞧,那有多直接。”
“也對。”大哥說。
第二天早上來時,我站在樓下的小廣場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氣。
抬頭,望着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小廣場邊沿上佇立着的老柳樹,枝條依依蕩蕩,這幾天抽出了鵝黃色的新芽,在東風中輕輕地悠蕩。樹下的一圈,圍起的金色鐵藝圍欄在陽光下閃着迷人的光芒。
昨天夜裏轟轟隆隆的響過一陣春雷,下過的一場春雨,想必更是把漸行漸深的春天滋潤得鶯鶯燕燕。
這會兒,想着今天的交接可能會讓人滿身疲憊、頭昏腦脹時,不覺沿着小廣場上的灰色花崗岩台階款步而下。
淺淺的台階角落裏,還留存着冰雪融化的痕迹,秋日裏柏樹枯落的褐色針形葉子,看上去像別在票據上的一根生鏽的大頭針,靜悄悄地躺在那裏。
右手邊的小花壇里早已經綠絨絨的一片,夏花的燦爛已經初具規模。眼前那些野百合、虞美人、蜀葵還有野牽牛展開柔嫩的小葉片,微風中它們在向我招手致意。流淌着金色光芒的春日早晨,一分鐘、一秒鐘對於它們都珍貴無比。
順着小花壇往右前方走去,開闊的地面,大理石拼花在腳下變換着圖形向前延展,淺黃色的等腰三角形圍在巨大的深紅色圓形的一圈,在小廣場寬闊的地平面中心,一輪旭日冉冉升起,多年以來,就這樣跟天空中的巨大金烏遙遙相對。
一個大型的噴泉水池佇立在眼前,這會兒,已經積了水,淺淺的一層更像是自然的雨水,微風吹來,盪起層層漣漪。
穿過噴泉水池向前走十幾米的右側,就是那個小荷花池。或許,當初的設計者,並未想要造出這樣的一個小池塘,更未想種上幾株荷花。這個小池子是后修建的,有明顯的痕迹能看出來。雖然,遠遠比不上旁邊的大型噴泉水池的大氣磅礴,但卻賞人心目、奈人尋味。
這會兒,時間過去了半個多鐘頭,我反身向大樓走去。
抬頭仰望着大樓上那一閣小窗,一年四季,我時常站在裏邊向外張望,從春到秋,從秋到春,循環往複。
記憶里,抹不掉夏日的狂風大作、暴雨傾盆、迷迷茫茫依稀間看見老柳樹發了瘋的搖擺、甚至枝條倒豎;也抹不掉凜冽的自西西伯利亞而來的寒風一路怒嚎着、在地面上捲起一層雪沙直直的拉向天空,那兇狠的樣子,宛若一隻巨大的北極熊,呲牙咧嘴的站在你面前般驚悸。
這一刻,我手扶着小花壇一旁的圍欄,我曾無數次在午飯過後,倚遍欄杆曬會兒太陽,任由思緒天馬行空、自由馳騁。那會兒,天空吹來溫暖和煦的風,裹着花草樹木的縷縷清香,如老友一般圍在身旁。
這時,我走上石階,耳邊傳過來天空中的鴿哨跟保安喊挪車以及大人們聊天、孩子們跳動,還有一條林蔭小路之隔的馬路上喧囂的車水馬龍混雜在一起的聲音。
這一切,對於我來說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