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私心
吳好菊是上過學的，而且家裏面老父親是老教書先生，這些道理信手拈來，
小輩兒媳婦王鳳也跟着點頭：“是啊，這世國大哥家的顧強可都十五了……”
老太太一聽，捂着心口，險些又背過氣去，伸手指着趙淑芬：“今、今天你們大房必須把那500塊錢給人大老李退回去，一分不能少！快去！”
“啊？我們哪兒有這麼多錢？”趙淑芬跌坐在地上，哭喪着臉。
“那你希望你孫子將來討不到老婆了么？你也快60了，怎麼這麼不知好歹！”
趙淑芬磨磨蹭蹭極不願意的準備回房，扒了500塊出來，交到了大老李的手上。
趙淑芬二媳婦董小晴一看，心裏不是滋味，她和她男人是自己談的，到說聘的時候，她爸爸就說給100塊彩禮意思一下，趙淑芬硬是說家裏沒錢，最多給50，氣得她爸爸險些把她拽回家，要不是她堅持，這婚事就沒了。
現在看來，哪裏是沒錢，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
董小晴氣得牙根緊咬，此時只暗暗放在心裏。
大老李接過錢數了又數，滿意的放回了懷裏：“好了吧，那我就走了。”
“哎，大老李，勞煩這件事情你不要告訴旁人，不然……我兩個孫媳婦都沒辦法做人了！”老太太從懷裏說著又取出一個帕子，一層一層的掀開，裏面躺着一張綠票子20元，塞進他的手裏。
大老李看着這錢，眨了眨眼，“這……”
“拿着吧，你白白挨了打，去買只雞吃也該的。”老太太混濁的眼睛裏透着智慧柔聲說著。
趙淑芬瞅着那20塊眼睛都直了，心裏暗暗想着老太太果然還存了私錢的，不然怎麼能把20塊隨身放着？
大老李點了點頭，“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這大老李也是靠譜的人，眾人這才放了放心，目送着他離開，就準備各自回房的時候，地上的人醒了。
秦曉霞葯勁兒並沒有過去，相反因為睡了一會兒憋得更長，此時初醒來便更加瘋狂了，整個人像條蛇一樣，也沒力氣站起來，只在地上扭來扭去，嘴裏叫喊着。
老太太擰了擰眉，“世國，還不把你家媳婦領回去。”
顧世國此時面子盡失，趕緊拖着秦曉霞回了屋。
“好了，都上大廚房吃飯吧。”老太太又是一聲吩咐，眾人應‘噯’。
此時，天色已黑，霽月當空。
院中的杏樹被晚風吹得沙沙作響，白雪似的杏花兒吹落一地，今晚各人的心怕是不平了。
大廚房，裏間長桌上。
老太太坐在上首，下面依次坐着趙淑芬、吳好菊、金秀蘭，再依次便是董小晴、宋德鄰和幾個半大的孩子。
此時，老太太沒動，她們也不敢動。
老太太雖然退下來不管事了，到底還是顧家最大的長輩，威嚴還在。
眾人差不多也知道是要做什麼，這是要來秋後算賬的！
老太太板着一張臉，身子骨也挺得筆直，這才開口：“鄰丫頭這件事，我知道，但是想着已經不當家了，就沒過問，沒想到就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來，是我過於信任你們大嫂淑芬的能力了。好菊，之後家裏開銷人情世故就你來吧。”
趙淑芬一聽不幹了，剛想着開口，但是瞅着老太太的眼色，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那邊吳好菊只是笑笑，“大嫂只是一時糊塗，這家大嫂也當了快十幾年了，我這個時候接過來怕是做不好，當家的事兒還是大嫂來吧，我幫幫忙倒是可以。”
其實她哪裏會不清楚這老太太也大抵只是嘴上一說，趙淑芬是她娘家女兒，得叫她一聲姑姑，這麼多年趙淑芬明裡暗裏做了多少事兒，老太太都充耳未聞，又怎會為了這點事兒就罷了她管家之職？
趙淑芬鬆了一口氣。
老太太朝着她橫了一眼：“瞧瞧好菊多懂事沉穩，你甚時候才能學上一份半點？”
被當著晚輩的面呵斥，趙淑芬面上掛不住，心裏憋着氣，卻不敢反駁一句，只連連應是。
吳好菊不再做聲，老太太點了點頭，又朝着宋德鄰看去。
“鄰丫頭啊，這件事兒，是你大嬸子和金秀蘭做的太過，考慮不周，讓你傷心了。”
“無妨。”宋德鄰嘴上回，心裏卻大約清楚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這顧家老太太，宋德鄰可是知道的。
當年她待字閨中，顧家老太太就已經嫁到了顧家，僅憑兩年時間就得了掌家之權，手段可想而知。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見着她明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此時卻依舊不卑不亢的樣子，再加上秦曉霞的事情這麼蹊蹺，也知道這孫媳婦怕是沒想像中的那麼軟綿，整理了下思緒，開口道。
“鄰丫頭，世勛已經走了近半年，這半年你兢兢業業待在家裏，服侍金秀蘭，照顧餡兒，沒有半句怨言，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裏，因此你大嬸兒和金秀蘭才急在心裏想要幫你物色個好人家。要說為你好切實是真為你好，要說私心嘛，我知道的，也存了私心。”
“她們就是怕你年輕，守寡苦，將來要是守不住了，自己替餡兒尋了個后爸，不知根兒知底兒，也不知對餡兒究竟怎麼樣，嫁的近還好些，她們還能常去看看，要是嫁的遠了，她們看都看不了，豈不是焦心？”
老太太說一句，宋德鄰的頭便點上一下，不反駁，不應話，這態度倒叫老太太接下來的話不知怎麼開口了。
老太太平放在膝蓋上的手掌，不自覺的動了動，心裏感嘆。
這丫頭，果真是不好對付。
“咳、”老太太輕咳一聲，道：“有些話她們不好說出口，那就由我這個半截快入土的人來說吧。”
“恩，您說。”宋德鄰倒是想看看，這顧家還能說出什麼不要皮臉的話來。
其他人也豎著耳朵，心裏好奇老太太究竟會說些什麼，一個個正襟安坐。
“鄰丫頭，你看你今天能不能當著我們一干人的面，說說你的心裏話，為了餡兒，今後能不能絕不遠嫁？絕不嫁不知根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