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四 初入皇宮
()時值太后大壽,整個京城都被籠罩在一種歡慶的氣氛之中。且不說自城門大街到皇城之下的慶儀連接,就連京城的尋常人家門口,家家戶戶都自發地掛了福壽燈籠,一路彩燈不斷,連綴着彩牆彩廊,好一番盛世祥和的景象。
從花家班出發的車隊行了約莫三炷香的時間,已然離得宮城不遠,此時天色已亮,兩邊原本的粉牆也用綵綢結成了“壽比南山”“太后萬福”等大字,很是耀眼,讓露出頭來瞧熱鬧的花子紓驚喜地直咂舌:“天哪,這些綢子恐怕不下千丈喲,若是換成銀子,不知能值多少。”
“土包子!”紅衫兒被花子紓吵醒,嘴上雖然不屑一顧,可心裏還是痒痒的想要看一看外面的熱鬧景象,便湊了過去,用手肘捅開子紓兩寸,一雙鳳眼目不轉睛地湊到帘子縫隙處東看西看。
“切,還說我,真是臉皮厚。”子紓自詡男子漢,自然不想與這紅衫兒一般計較,上次家姐也誠心勸誡過自己要忍讓,便道:“你看你看,我自讓你。”說著一抖手,準備放下帘子,卻在那一刻面色一變:“咦!”
“咦什麼咦?”紅衫兒蹙眉,順着子紓眼神望去,只見街邊一個茶鋪門口立了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一身寶藍的錦緞綉襖子,領口是一圈雪白的裘狐圍脖兒,一頭烏鴉鴉的青絲只梳了兩條黑辮子墜在胸前,沒有一點兒裝飾,卻愈發襯得其小臉光潔如玉,眉目清秀含雋,端得是個小美人兒。只是兩頰頗有些異樣的潮紅,讓這個看起來身份富貴的小姑娘顯出一絲病弱之態來。
“哼,年紀小小,見了貌美姑娘就挪不開眼了,真不知誰教的。”紅衫兒抓住機會,自然要打趣兒這花家姐弟一番。
“家姐你看那丫頭是誰!”
誰知子紓卻不理會紅衫兒,指着街邊那小姑娘,可惜攆子行走速度如初,只是呼吸之間已經離得那小女孩遠去不少,子妤湊過去也只瞧到了一眼,愣道:“是那個刁蠻小姐。”說罷埋怨似的瞪了子紓一眼,心想虧得坐在車上,不然這傢伙說不定又湊上去惹禍了。
“怎麼?你們認識那小姐?”紅衫兒瞧着花家姐弟面色有異,疑惑地問了問,可總覺着他們姐弟倆不可能有那樣身份尊貴的朋友吧。
“哼!關你何事?”子紓只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心裏正煩着呢,揮手答了,語氣頗為不敬。
柳眉微蹙,紅衫兒扁扁嘴:“真是個莽夫,不知禮。”
止卿和阿滿對望一眼,都有些鬧不明白子紓所指是誰,反正攆車上獃著也是無聊,便紛紛看向了花子妤,想問個究竟。
無奈,子妤只好將姐弟倆生辰之日所遇之事寥寥數言說了出來。止卿等人才點了點頭,不再多問。畢竟聽起來那丫頭是個蠻橫又不講理的千金小姐,子妤姐弟沒吃虧都算好了,還是少為招惹的好。
一旁的紅衫兒聽了卻心裏暗自埋怨,想那女娃怎麼不把這個討厭的花子紓給拘了去,真是可惜了。
......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攆子停下,阿滿瞧了瞧外頭,神色一凜:“終於到了吧。”
“都下車接受盤查。”車外一聲冷漠的高喊,頓時悉悉索索之聲不絕於耳。阿滿也示意止卿等三個小弟子趕緊下攆。
一下來,冷風沒個遮擋地便吹了過來,子妤捂住臉,過去伸手幫子紓帶上瓜皮帽,側身往前一瞧,卻是心神一怔。
此時,朝陽東升,映照出眼前一方巨大的朱紅漆門。
這宮門之上,人臉大小的銅門釘粒粒閃耀,當中螭獸頭狀的鋪首赫然從當中凸出,猛獸怒目,露齒銜環,再加上兩旁身穿鐵甲的兩隊御林侍衛,一股皇家的威嚴氣象頓時環繞而生。而巨門則是被嵌在一片更加巨大的紅牆之上,高至百丈,兩邊延伸而出,根本看不到盡頭,不知其包圍的皇城到底有多大。
收了眼,前世里畢竟是去紫禁城遊覽過的,子妤除了覺得此地建築恢宏之外倒並無其他想法。可身邊止卿和子紓還有紅衫兒就不一樣了。
止卿臉色大變,薄唇緊抿,眼神閃爍地盯住那方城牆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而子紓則是激動地很,手舞足蹈間緊緊地拽住了子妤,指着那高聳入雲的城門有些說不出話來。紅衫兒站在一旁,表面上也是一句話也不說,可眼中卻明顯的閃過了一絲渴望和野心,彷彿面對的並非層層宮牆,而是她未來名伶之路的一個踏腳石。
其餘人等也閉口不言,就算曾跟着入宮的,此時見了這恢弘的場景,感覺心中震撼依舊。
班主花夷在最前頭,正和一個侍衛說話,半低着頭,塞了一袋錢給對方,又說了不少的好話。那侍衛點點頭,一揮手:“男的站右邊,女的站左邊。”語畢,一群待命的侍衛和幾個宮女頓時將花家班的車攆包圍住,開始搜身盤查。
正當口,一個紅漆綠油頂的攆車徐徐駛來門口,那侍衛揮手,讓手下暫時別管花家班的盤查,邁步過去詢問這方獨攆:“可有通行令牌?”
趕車的是個穿了皮襖子的髯須大漢,只見他從懷裏一掏,丟出一塊玉牌:“喏,且看仔細了。”
那領頭的侍衛一把接過,對着陽光一瞧,上面篆刻的一個“薄”字隱隱有圈光暈顯出,頓時面色一凜:“屬下參見薄候!”說著單膝跪地,標準的武將問候姿勢,臉上有着濃濃的尊敬之意。瞧着態度,若不是宮中侍衛不跪外姓,恐怕這侍衛早就雙膝跪地再加三個響頭了。
“薄......”子妤在一旁看得仔細,忍不住問身旁的阿滿。
阿滿也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止卿卻低聲說了句:“薄候乃是鎮守西北的邊關之將,此人是太后親侄兒,身份非同尋常。”
“這樣的大人物,怎麼就一個小小的攆車?”子紓一聽是打仗的,眼睛一亮,卻疑惑的撓了撓頭。
“呀!我知道了!”一旁的紅衫兒突然捂住嘴,悶聲道:“裏面做的不是薄候,是薄候的二夫人和薄侯的千金。”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子紓明顯不信,子妤也抬眼看着紅衫兒,面帶詢問。
壓低聲音,紅衫兒面色得意:“前日裏青歌兒師姐無意中曾提及過,這次薄候二夫人帶了女兒入京,一方面給太后祝壽,一方面給那個癆病女兒求醫呢。”
“咳咳!”前頭的花夷發現這邊的動靜,表情嚴肅地盯了眾人一眼,大家趕緊埋頭閉口,不敢再議論什麼。
那邊領頭侍衛一直目送薄候攆車入宮,這才一招手,一群人又回來了,一一開箱檢查,又搜了戲班眾人的身,確定沒有任何不妥,那領頭的侍衛又仔細看了花夷的腰牌,才大喊一聲:“放行!”
“多謝!”花夷神情一松,示意大家趕緊整理一下東西,都上了攆子,隨着一位侍衛往西邊而去。自然,薄候身份和花家班不同,人家走的是正宮門,他們得走側門。
西邊的側門應聲而開,花家班的車隊魚貫而入,這才算是真正進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