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三 萬壽獻藝

章四十三 萬壽獻藝

()每年的一月初五是本朝舉國同慶的萬壽節,因為這一天是皇帝的生母縈祥太后的生辰。

在花子妤的記憶里,萬壽節乃是清國歷代皇帝的生辰節日,怎麼到了此朝此代竟變作了太后的生辰?不過除了萬壽節,還有個帝誕日,想必便是皇帝自己的生辰,但並不舉行任何的慶典。聽聞當今皇帝很是盡孝,只願以母生日為萬壽之節,着實乃個清明之君。

記憶中,唐太宗皇帝曾有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何以劬勞之日,更為燕樂乎?”想必,這個朝代的皇帝也是個大孝以治國之人吧......

“子妤,今兒個得快些,咱們奉命隨侍四師姐,可馬虎不得。”屋外的還是黑藍黑藍的,只天際有一絲明亮的縫隙。即便雄雞都還沒打鳴,此時卻傳來阿滿精神飽滿的嗓音。

也難怪阿滿這麼早就精神頭兒十足。卻是,能跟隨四師姐進宮,參加萬壽節的獻藝可不比平常的入宮出堂會,那是世間所有戲伶都夢寐以求的最高舞台,因為在那個舞台之下的觀眾,是全國最尊貴和富貴之人。只有獲得了這群人的認可,戲伶的身價才會驟然飈升,成為一方頂尖的存在。不然,塞雁兒也不會明目張胆的和金盞兒相爭,也不會在花夷要宣佈自己失敗時那樣懊惱,更不會在花子妤替她出了那個“珠聯璧合”的主意后欣喜莫名。

畢竟塞雁兒常入宮在太後面前演出,原本沒有必要一爭。

“來了!”將一頭烏鴉鴉的青絲挽在腦後,別上唐虞相贈的沉香木簪子,子妤換上了一身簇新的素色夾棉襖子,袖口和裙擺處綉了她喜歡的綠萼梅枝,領口一圈銀鼠毛將其小臉襯托的清麗非常,平添了幾分貴氣。這身衣裳是前日裏唐虞親自帶她去了街市,花下二十兩銀子為她們姐弟其置辦的。說起來子妤還心疼了好久,這二十兩可足夠買下自己和子紓一年的白米口糧了,只一身衣裳,也太奢侈了。但唐虞不許,說是要麼入宮,要麼她們姐弟自個兒留在戲班,讓花子妤只得就範。

畢竟要跟着戲班入宮,除了金盞兒和塞雁兒重新定做了戲服之外,花夷親自發了話,進宮隨侍的婢女們也必須得顧着體面,每人撥了十兩銀子來添置衣裳頭面。

踏出房門,見阿滿正在準備些乾糧,子妤也挽了挽衣袖,上去幫忙。

此番入宮,一行人要在裏面住上三日,一直到初五演出完了的第二日才能回到戲班。雖然宮裏什麼都不缺,但戲伶們在吃食上須極為小心,不能辣了,燥了,涼了,半點馬虎不得。所以阿滿和子妤天不亮就起來做了幾籠桂花香糕、綠豆香糕、紅棗糕等物,讓塞雁兒這幾日在宮裏用。雖然寡淡了些,但就着熱蜜水吃下去即果腹,又不會壞肚子壞嗓子,實乃最好的乾糧。

做完這些,又合著阿滿去幫塞雁兒收拾要入宮穿戴的衣裳,收拾等細軟。忙東忙西,等天毛毛亮了,兩人在大冷的天兒里也活動出了一身的汗,只好各自回屋去又換一身,免得冷風一吹涼了身子。子妤覺得沒什麼,阿滿卻連連埋怨,說還好裏衣不是新的,不然可就划不來了。

等做完所有的準備工作,兩人又伺候了塞雁兒起床,一併跟着用了早膳,正好前頭來催,帶了兩個粗壯的婆子幫忙扛箱子。畢竟是三個人三天的用度,兩口大箱子,一口裝了塞雁兒的,一口則是合裝了子妤和阿滿的,單是她們兩個也抬不動。

穿着簇新的羊皮小靴子,子妤走在雪地上也覺得渾身暖和,和阿滿有說有笑的跟在塞雁兒身後,不一會兒就到了前院,從側門而出。

此時天也才蒙蒙亮,花家班門口的一條巷子已經停了五輛攆車。

花夷穿了身體面的暗色錦緞棉袍站在最前頭,頂上帶了個灰鼠皮帽,壓的低低的,只露出一雙細長而精明的眼,指揮小廝把東西裝箱封好。

旁邊站了唐虞,也是一身簇新的長袍,仍舊是淡淡的竹青色細水紋,襯得他愈發高挺如竹,神情孤冷。他見塞雁兒姍姍來遲,朗眉微微一蹙:“你們快些,其餘人都上車了。”

塞雁兒撅撅嘴,不想理會唐虞,過去挽了花夷的手臂:“師父,讓弟子跟您同車可好?”

花夷想也沒想點了點頭:“正好你大師姐沒睡夠覺,你陪着師父一路也好。”

沒想到金盞兒竟沒有上師父的攆子,塞雁兒一愣,心中歡喜,在阿滿和子妤的攙扶下爬上了打頭的攆車。

“唐師傅。”子妤把兩隻小手拿到嘴邊哈了哈氣,甜笑道:“這次入宮咱們戲班都有哪些人去了?”

“放心,班主讓子紓也跟去開眼了......”唐虞答了一半,身後的第二輛攆車的帘子卻動了,露出個頭,竟是止卿:“子妤,阿滿姐你們都上來吧,車上暖和些。”說話間,子紓也露出個頭,臉上滿是笑意。

“去吧,有什麼問止卿,這幾日都是他在幫我打點。”唐虞也點點頭,撩開帘子,上前先給阿滿搭了把手,然後輕扶着子妤的腰肢,將她送上攆車。

感到腰上一緊,子妤知道唐虞把自己當做小姑娘並未忌諱太多,但知道那是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臉還是忍不住一紅,趕緊用力蹬住橫欄鑽了進去。

止卿伸手扶了子妤挨着子紓坐下,臉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剛剛你問師父有哪些人跟去,這次人還真是不少。除了要登台的大師姐和四師姐,還有如錦師兄和文正師兄。”

“他們?”子妤聽到如錦公子的名字,有些發汗:“另外兩位師兄跟去作甚?”

“子妤,這你就不機靈了吧。”阿滿搶了答道:“若只有大師姐和四師姐演出,要是臨時出個什麼事兒,那由誰來填這個空兒?如錦和文正兩個都是一等戲伶,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也好有人補漏不是!”

“原來是替補。”子妤才明白了,扁扁嘴。

“怎麼?”止卿看齣子妤的不悅:“如錦公子平素是有些嚴厲,但能隨車進宮,你也可以乘機多多討教,豈不便宜。”

趕緊擺手,子妤連連搖頭:“罷了罷了,這幾日在無棠院聽戲課,他嚴厲的讓大家都沒敢喘氣。好不容易能入宮避開幾日,誰還會主動送上門去挨罵。”

正好此時,攆子的門帘又被掀開了,竟是一身桃紅綉裙的紅衫兒上來了:“喲,剛如錦公子正站在外面呢,子妤,你說的話他可是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正青着臉上了後面的攆子呢。”說著,眼中透出絲幸災樂禍,就差捂嘴偷笑了。

子妤想起如錦公子那張臉,心中一寒,不過剛剛也沒說他什麼,並未在意。倒是這紅衫兒自上次挑釁之後便隱隱結下了梁子,如今見她上得攆子,便問:“你也要去?”

自顧挨着止卿坐下,紅衫兒理了理裙角:“我是班主的親徒,自然要去的。倒是你這個跟班兒,也巴巴地跟去了,真是臉皮有些不薄喲。”

暗罵子妤臉皮厚,可是紅衫兒不該連阿滿也給罵進去,當即便遭了白眼兒:“紅衫兒,你不是班主的親徒么、怎麼不去打頭的攆子和班主同坐呢?”

一愣,紅衫兒有些懊惱:“攆子坐了師父和四師姐已是打擠,自然不方便再多我一個。”

說起來,阿滿很久不曾露出這幅倨傲的樣子了。面對紅衫兒這個小女娃,她可是一點兒也不需要顧及,畢竟她跟在四師姐身邊已久,哪個小弟子見了不是恭敬非常的,就這紅衫兒仗着是花夷親徒就屢次擺臉色給她看,自然不會像子妤那般不予理會,便諷刺道:“咱們這兒不止兩人,是三人,你難道不覺着擠?”

“你!”紅衫兒氣惱非常,無奈阿滿的身份地位在戲班都有些特殊,不太好招惹。她可不願離開這攆子。大師姐和另一個女弟子同坐,她素來覺着大師姐不好相處,不敢上去。剩下的,其中一個坐了如錦公子和文正師兄,兩人都是男子,更是不妥。其餘三輛則是樂師和幾個隨行打雜的婆子,她才不會自降身份與他們同攆,只好憋着不再多說話,乾脆雙手一抄,閉目養起了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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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妤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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