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秘辛

循着寺內僧人早課的鐘聲，少年來到了拓潭寺。

在初秋的朝霞照射下，那映在綠樹叢中的寺院，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顯得既莊重又肅穆。

推開寺門，是一個格外大的院子。院子的中央植有幾棵碩大無比的菩提樹，樹的旁邊立着兩樽巨大的香爐，香爐里插着幾枝檀香，青煙燎繞，空氣中流動着淡淡的檀香味。

院子裏的僧人不少，少年是唯一的一個香客。

少年繞過大樹，朝寺廟後面走去，奇怪的是竟沒有一個僧人攔他。

少年信步走來，一座座院落，一座座亭台，轉了又繞，繞了又轉，隨着初升朝陽的溫柔輕撫，沿着蜿蜒的小徑，一直朝後院走去。

山嵐的光彩，怡悅的鳴禽，清潭的澄影，讓少年的心境俞發空靈。這周遭多麼寂靜阿，一切都像失去了聲音。唯有鐘磬飄送着悠悠的餘韻。篁竹婀娜，青翠修拔，令人賞心悅目、流連忘返。不覺之中，已轉到后禪院。

那是一片整齊而素雅的禪房，禪意深遠。

正是：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禪門虛掩，有聲音傳來：

“小施主，請進來吧！”，卻是有人在肅客。

少年沒有半點猶豫，推開禪門，走了進去。

房內明窗淨几，古樸肅穆。

窗前一幾，几上有茗一壺，水氣飛騰，幾前端坐一老僧，白眉長須，見沈岳進來，雙手合十，口宣佛號：

“阿彌陀佛，小施主請坐！”

少年明悟在心，趕緊上前，拱手還禮：大師安好！後輩小子四海鏢局沈岳參見。

僧人打量少年，含笑點頭。

沈岳更不遲延，將腰中包袱解了下來，取出小盒子，雙上呈上。

“大師，四海鏢局受人要挾，不得已接了這趟暗鏢。小子歷盡萬難，總算平安送達，請大師過目。”

白眉老僧正是拓潭寺主持廣慧禪師。

接過少年遞來的小盒子，微一打量，便置之於几上，含笑看着少年：

“小施主為此物經歷生死，心中想必有萬千凝惑，且聽老納一一道來。”

“此盒名為靈寶盒，實為一對，為永信當年遊歷海外所得。據傳本是仙家之物，材質非金非木，結實異常，盒蓋只要合上，便會自動上鎖，無人可以打開。”

“仙家之物？”，少年滿臉不信，“可是，小子在途中被青龍山隱靈寺一小和尚暗算，小和尚曾經將盒子打開過！”

“什麼，打開過？”古井不波的拓潭寺主持廣慧禪師滿臉驚訝，

“這怎麼可能？，如何打開？用何物打開？”廣慧禪師是連連追問。

“小和尚用一塊黑色的鐵片擊打小盒，至於鐵片……”，

沈岳說不下去了。如果說那黑色的小鐵片最後鑽入了自己的額頭，這老和尚能信嗎？

“黑色的鐵片，哦，那是隱靈寺鎮寺至寶天火令。它能打開這靈寶盒，倒是不奇怪了。不過，既然盒子被打開了，裏面的東西呢？”

“盒內原來裝的是一支耳朵和一粒珠子。據小和尚言珠子為一舍利子”，少年於是便將如何被小和尚暗算，如何打開了小盒子，小和尚又如何被盒子內白光擊傷等等，一一道來，其中驚心動魄處，聽得這老僧亦唏噓不已。

未了，少年還是忍不住向老僧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大師，這世上果有仙人嗎？”

廣慧禪師看着面前這臉上滿是希翼的少年，點點頭，肯定的道：“這世上果然是有仙人的。在我們來文之北，萬里而外是一片遼闊海域，海域過去便是另外一個大陸了。古老相傳，那片大陸稱之為東勝大陸。仙人就住在那片大陸上。”

也就隻言片語，也就短短的幾句話，這小小少年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瀾，心的一個願望便如同一棵小樹苗，瘋狂的生長，一瞬間便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仙人，果然是有仙人的”，就在這一瞬間，這少年便立下了宏誓大願：一定要找到仙人，一定要成為仙人。

緊接着，廣慧禪師又說出了一句令沈岳目瞪口呆的話來：“仙人本是凡人做。其實，我來文國，亦是有仙人的，而且，還與你有些牽連”。

“什麼？”，一貫鎮靜的沈岳此刻張大了嘴巴，是再不合不起來。

見少年如此大異常人表現，廣慧禪師略感詫異，解釋道：

“當今國主皇位得自先皇天啟皇帝，但他卻非是天啟皇帝親生。當年天啟帝還是太子時，與其他幾位王子爭奪帝位，由於擔心爭奪不成，便將年幼的兒子王眴輾轉送去了東勝神州。天啟帝歸天之時由於天高路遠，音訊不通，只好將帝位傳給了侄兒王烈，也就是當今天子。三年前王眴歸來，被封為誠王。據老納所知，誠王爺應該是習有仙家妙術。”

“那，大師又為何說與小子有牽連呢？”

廣慧禪師接着解釋到：“永信大師圓寂后，其屍骨化為舍利子。永信弟子嚴華擔心有人搶奪，訂下了暗度陳倉之計，這便有了托鏢一事。誠王爺修習仙家妙術，對舍利子勢在必得，不僅嚴華，令鏢局肖遠山、張武目前均做客誠王府，等着這盒子交換呢。”

“原來如此”。

這少年本身聰慧異常，穩成謹慎，這次出行，幾翻遇合，心性磨礪，再不復出門時初哥模樣。

沈岳微一思量，便想清楚了前因後果，不再糾纏此事，對着老和尚一拱手，誠聲道：

“大師，小子身微言輕，於此事再無助力，不日當返。今日初聞仙神之說，心嚮往之，還望大師再次解惑。”

“施主可聽說過上古八仙之說？”

“八仙不是傳說嗎？”

“恩，”廣慧禪師點點頭，接著說道：

“洞賓曾問道於鍾離，日：何為仙？鍾離曰：“修之則為仙，顧仙有五等，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也。鬼仙者，五行之下，陰中超脫，神象不明，鬼間無性，三山無名，雖不入輪迴，亦難如蓬島。終無所歸，止於投胎就舍而已；修真之士，不悟上乘大道，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術，信心苦志，終世不改，神氣日清，形骸日固，人間之疫不能為害，乃曰人仙；法天地升降之理，取日月生成之數，身中用年月，日中用時刻，先識龍虎，次配坎離，辨水源清濁，分氣候早晚，察二儀，判三元，分四象，判五行，定六氣，聚七寶，序八卦，行九五，鍊形注世，而得長生，故曰地仙；神仙者，以地仙厭居塵世，用功不已，而精金煉質，玉液還丹，鍊形成氣，而五氣朝元，三陽聚頂，功滿形忘。入仙自化，陰盡陽純，身外有身，脫質升仙，趔凡入聖，滅絕塵俗，以返三山，乃曰神仙；神仙厭居三島，而傳道人間，道德有功，而入道有行，功行滿足，受天書以往三十六洞天，而返八十一陽；天在八十二陽，天而返三清虛無自然之界。故曰天仙。”

見少年虛心好學，廣慧禪師甚為喜歡，又道：

“神仙之說，雖然渺茫，各種典藏，雲山霧海，以老納觀之，十二個字足已道盡箇中玄機。”

“什麼？”，少年目瞪口呆，“十二個字，這麼簡單？”

“恩，”廣慧禪師肯定道：“是十二個字，那就是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煉神還虛。”

“練氣化神、練氣化神、練氣化神”沈岳喃喃道。

雙目一閉，少年雙手翻動，兩手相交，結成金剛印法，引氣歸元，一呼一吸間，真氣從丹田至百會，再回到丹田，仔細感受着頭上天空的遙遠氣息，剎那間，他再次捕捉到了鳳凰山中絲絲靈動之氣，在與自己腦海中黑色火焰遙相呼應，片刻功夫，在廣慧禪師面前，這個少年，外感盡失，臉上掛着嬰兒般的微笑，再次進入了深層次的禪定至境。

這樣也可以，廣慧禪師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