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第二十一章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朝鮮醫館後院櫻花樹下,小熙和小九扶着煙雨坐在樹下的躺椅上,輕輕蓋上錦被。老爺身子恢復了一些已經在前廳問診了,因為醫德高尚、為人親和,朝鮮醫館的權大夫在北平城內頗有口碑。聽聞醫館開門營業,前來診治的病人排起了長隊,待煙雨躺好便急忙到前廳幫忙去了。

小熙一邊掖着被角一邊小聲嘟囔着:“今兒個天這樣涼,你還要在院子裏躺着,這萬一受了涼可怎麼好!”

煙雨望着二樓的方向,艱難的開口道:“銀。。。妝。。。刀!”

小熙彎下腰順着煙雨的眼神看向二樓,猜測的問道:“小姐的銀妝刀在二樓廂房裏?小姐現在就要麼?我現在去找找?”

煙雨微微的點點頭!

小熙越來越不明白,小姐是不是在王府中了邪了,要不然就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要不然就要莫名其妙的東西!這好好的又要銀妝刀做什麼?嘆了口氣,向樓梯走去,到二樓房間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小姐安然的在櫻花樹下躺着,望着她點了點頭。

小熙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轉身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廂房只為客房,傢俱陳設頗為簡單,小熙在床上、枕下、妝鏡台、衣櫃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小姐要的銀妝刀,回頭再看整個房間,再也沒有可以收藏銀妝刀的地方,難道小姐記錯地方了?轉身出了房間,想要再向小姐確認一下銀妝刀究竟放在什麼位置。當小熙向櫻花樹下望去,錦被依然在躺椅上,可錦被之下卻無小姐蒼白的臉龐!

小熙幾乎是衝下樓梯的,掀開錦被,確實空空如也,衝進小姐房間,空無一人,衝進更衣屏風,廚房、恭房、一樓、二樓所有房間全部推開,依然空無一人!猛得打開後門,望向小巷,只有兩三個路人投來的吃驚目光!轉身沖向前廳,一把抓住正在抓藥的小九問:“看見小姐了嗎?”

小九被她抓的手臂一疼,看着幾乎要瘋掉的小熙答道:“沒有啊!小姐不是在後院躺着嗎?”

小熙彷彿脫了力一般靠着葯櫃滑落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小九蹲下來關切的問:“怎麼了小熙?你先把話說清楚!”

小熙勉強止住哭聲,抽噎道:“小姐不見了!小姐丟了!嗚嗚嗚!”

小九好像聽不懂小熙說的話,又問一遍:“小姐不在後院?房間裏,二樓的房間,還有廚房,你都找遍了嗎?”

小熙哭着點了點頭!

小九說:“那得趕快告訴老爺啊!”

小熙彷彿突然想起來重要的事情,又從爬起來,拔開人群,踉蹌來到正在寫藥方老爺身邊,哭着道:“老爺,小姐她,小姐不見了!”

握着毛筆顫了一下,留下一團墨跡,卻並沒有理會痛哭流涕小熙!依然強打着精神將藥方寫完,遞給小九,向一位老者交待到:“您這病沒有大礙,您跟着他將葯帶回去煎服,用三餐前服下,至多七日即可痊癒,今後切忌勿飲酒、勿生氣,此病便不會再犯!”

老者千恩萬謝之後跟着小九去葯櫃抓藥。

老爺往後看看,再無排隊待診的病人。雙手按在桌上,支撐起酸疼的身體,小熙趕忙攙扶着老爺顫微的身體,向後院走去,小熙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邁入後院之後,老爺頓覺一陣眩暈,枯瘦的身體一個踉蹌,若不是有小熙攙扶就會栽倒在地!幾乎是挪到煙雨的房間坐下,老爺看着空空的閨房老淚縱橫。

小熙問:“老爺,我們要不要報官?”

老爺瘦長的手擺了擺,說:“不必了!”

小熙伏在老爺的膝頭問:“為什麼?老爺您知道小姐去哪了?”

老爺望着院中櫻花樹,問道:“她最後讓你找什麼?”

小熙說:“銀妝刀!”

老爺說:“那是她娘親的遺物,她無比珍愛、從不離身,今日讓你找這個東西,明顯是要將你支開,她才能去見她想見的那個人!她既下定決心,我們硬拉她回來也是枉然。”

小熙說:“王府!”

老爺嘆了一口氣,用蒼老的聲音道:“只願那個人不要負了這個痴心的孩子!”

小熙說:“可小姐這身子,怎麼受得了這樣的折磨!”

老爺雙手合十幽幽道:“娘子,拜託你在天上保佑咱們的煙雨,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燕王府議事廳,朱棣端坐首位,道衍位列其右,其餘各將分列左右落座。

張玉拱手道:“前哨來報,宋忠已將數萬大軍退入懷來固守,我軍已整軍完畢,隨時準備出戰。”

朱棣略一思忖,道:“官軍一定想着我們會白天出戰,我們偏就今夜子時出戰,趁官軍鬆懈之時,以閃電之擊,直取居庸關!”

眾將聞之猶如打了雞血一般拱手稱是!

又研究了一下具體路線后,各自回軍營準備。

偌大的議事廳只有朱棣一個人,心中浮一名女子在櫻花樹下舞劍的俏麗身影!耳邊彷彿聽聞:“木大哥!木大哥!”的悅耳嗓音!嘴角莫名的上揚,心中暗想:“出征之前要不要再去看看她?不然,可能許久不能回來相見了!”

一抬頭,只見小祥子面有難色的進得門來,欲言又止的樣子。朱棣心情不錯,調侃道:“你小子又做了什麼禍事?快點招來!”

小祥子跪在地上道:“王爺,奴才有一事稟報,只求王爺莫要動怒!”

朱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看樣子你這禍作的不小啊!說吧,本王留你一條狗命!”

小祥子說:“剛才去朝鮮醫館替換守衛的兄弟回來稟告,在醫館守衛的四個兄弟都被人擊暈倒地,而那位煙雨小姐……如今已不知去向!”

“啪!”的一聲,上好的鎏金茶碗在小祥子面前的地上摔的粉碎!朱棣陰沉的聲音道:“她是否是與家人一同外出了?”

小祥子最怕聽到他這樣的聲音,就像是暴風雨前濃重的烏雲壓在頭頂,不敢遲疑,王爺明顯已經沒有半點耐心,顫抖着回話道:“兄弟們在她家房頂聽到她的家人對話,內容大概是:官軍進城之後,煙雨小姐誤以為王爺有難,着急來王府見王爺,家人未允。之後小姐故意支開丫鬟,而後不知所蹤。她的家人還以為小姐來咱們王府了!但是,咱們的兄弟不知是誰人擊暈,小姐也未到王府,沿途也找了,也未找到什麼線索!那四個弟兄還在城中搜巡,一有消息會立刻來報。”

小祥子跪在地上,閉上雙眼,等待着桌子椅子被拍成粉沫的聲音,卻安靜的出奇。小心的抬起頭,卻看見朱棣緊皺着眉頭面色凝重的看着門外!

朱棣的聲音如烏雲中隱隱傳出的悶雷般低沉道:“那四個被擊暈的守衛現在如何?”

小祥子說:“他四人並無其他傷勢,所以發現已喚醒,可他們卻未曾看到出手擊暈他們的人,似是被人以石子擊打後腦致暈的。”

朱棣心中飛快的思考着:“在這個時候綁走煙雨的人一定是衝著本王來的,難道是——京城?石子擊打後腦致暈的手法需要一定的武功修為,並非普通的軍士所為,難道京城雇傭了江湖勢力?亦或是關外的蠻子想趁亂要挾本王撈一把好處?”

轉念又想:“蠻子才會狠狠修理過,一時半會應該沒有這個膽量動本王的人!而且,煙雨出現也才幾天的時間,他們的反映應該沒有這麼迅速!這樣看來就只有京城和江湖勢力了!或許,與之前埋伏狙擊本王的是同一伙人!究竟是人是鬼先揪出來再說!”

猛的抬頭道:“備馬,軍營!”

夜幕垂下,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出征了,張玉正在議事廳與兩名副將對着沙盤商議着什麼。

忽見有人策馬奔來,忽的闖了進來,一瞧來人竟是爺王!三人急忙迎上前拱手行禮。

朱棣正色道:“你們先退下。”

看着兩名副將告退,小祥子退在門外關好房門。偌大的議室廳只有朱棣與張玉二人。

張玉跟王爺這多年也崇拜了他很多年,有勇有謀、沉穩內斂的戰神!今天看着他面色有些漲紅、兩手修長的手指在背後緊緊攥在一起,似是有點……慌?當年,自己跟着王爺帶五百人從敵軍人兩萬人的包圍中突圍也沒見過王爺這樣子過!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朱棣憂慮的問:“早些時日聽聞你可是與江湖幫派有一些交情?”那迫切的眼神,生怕張玉回答出個“不”字!

張玉毫不猶豫的道:“末將與那五江盟的盟主江百川是打小一起長大的交情,親兄弟一般,王爺儘管吩咐!”

朱棣嘆了一口氣道:“煙雨失蹤了!”

張玉心中咯噔一下,雖然那煙雨姑娘國色天香,雖然她偶然間救過王爺一命,雖然他也曾奉命派過幾個兵保護過這個女子,可後來她入了王府之後人手就撤了回來。他並不關心煙雨失蹤了還是上吊了,讓他吃驚的是在這大軍發兵前夕的節骨眼,曾經嗜戰征如命的王爺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的失蹤而驚慌失措!大戰在即,這一軍之主卻心繫一名女子,這才是最要命的!

張玉關切的問道:“王爺是要末將打聽她的下落?”

朱棣陰冷的道:“不止如此,之前本王在城外被襲,那些人的身手也不像是朝廷中人,而更像是江湖殺手!所以,本王認為煙雨應是遭了同一伙人的綁票!”

張玉拱手道:“按王爺所言推斷,極有可能是朝廷雇傭了江湖殺手要對王爺下殺手,未曾得手,便將煙雨姑娘綁了以要挾王爺!”

朱棣點點頭,眼中流露出冰冷的殺意!

張玉拱手道:“末將這就飛鴿傳書與江百川聯絡!”

朱棣卻搖了搖頭,一把抓住張玉的手道:“事情緊急,容不得書信傳遞,你現在速與本王騎快馬到五江盟當面詢問!”

張玉聞言一愣,隨即跪地拱手道:“王爺,此事萬萬不可啊!如今大軍出征在即,王爺若不在軍中坐陣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朱棣甩開張玉的手怒吼道:“煙雨被他們擄走了!下落不知!生死不明!她可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吶!她之前在府中已經遭的罪便是受了本王所累,這次被綁也十有八九是受本王連累的,否則,她一個與世無爭的弱女子誰會與她下狠手?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本王何以處世為人?”

張玉跪在地上,承受着頭上打雷一般的怒吼聲!抬頭道:“末將追隨王爺多年,深知王爺是重情重義之人!末將請王爺息怒,容末將把話講完,且不論今晚大軍出征在即,王爺不在軍中猶如軍中無帥!就算五江盟盟主此刻就在眼前,他也要分派盟中下屬耗費時日調查實情,之後才能回復王爺啊!末將現在隨王爺去五江盟總舵也是徒勞啊!”

張玉此言猶如當頭棒喝,朱棣踉蹌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張玉不敢起身,跪着用膝蓋挪到朱棣面前,苦心勸慰道:“末將斗膽推測,若真是有人要以煙雨姑娘要挾王爺,那煙雨姑娘短時間內定然不會有性命之憂!至於五江盟那邊,末將也必會督促他們進快查出事情真相稟明王爺!懇請王爺三思,以大局為重!”

朱棣雙手緊握的拳頭稍鬆了松,暗自罵了自己一聲:“笨蛋,我真是急糊塗了,關心則亂啊!這麼淺的道理,自己竟然不明白!”也罷,既然急也急不出回來煙雨姑娘,如今之計也只能等了!

彎腰扶起張玉,輕嘆了一聲道:“難為你了!”站起身又道:“也罷,本王回去休整,大軍今晚準時出發!”說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張玉對着朱棣背影拱手行禮道:“恭送王爺!”

待朱棣背影消失在門外,張玉一下跌坐在地上,用衣袖抹了一把白潤如玉的俊朗面龐,不知是汗還是淚沁濕了衣裙,心中嘆了一口氣:“祖宗啊,原以為你是個情場浪子,現在看樣子,你倒是個情聖!這煙雨姑娘不是仙女就一準是個妖精!”無奈站起身子,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塵,搖搖頭道:“趕緊把飛鴿傳書發了,這事兒可不敢怠慢!”一遛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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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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