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葯苦意微甜(四)
()站在門口沒有動,對比裏頭的人,忽然覺得自己這一天過的很辛苦,同樣是擁有兩個身份,我面對不同的人要費力氣去表達不同的情緒,可眼前的這個帝王卻能夠恣意享受其中。
拖着有些疲累懈怠的身子,我慢慢的走進去,先看到我的是佳瑩佳玥兩個,總歸是帶着心虛,話也沒說一句就跪了下去。
景熠停了一下才轉過來看我,迎上他的目光,我唇齒微碰,垂眼開口時依舊平靜:“臣妾見過皇上。”
“嗯。”他淡笑着應,擺擺手示意兩個丫頭出去。
他的嫻熟襯託了我的生疏,單獨相對的時候,他不先開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開場白。
此時的他維持着那個舒適的坐姿,一副有的是時間耐心耗下去的表情,讓我猶豫了一下,問他:“皇上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他一挑眉:“沒事就不能來?”
“當然不是,”我勉強笑一下,胡亂找了個話題,“皇上可曾用過膳了?”
似乎沒料到我會說這個,景熠唇邊一彎:“沒,這不是在等皇后一起。”
說著他扭頭去看候在門口的蔡安:“傳膳。”
早已過了晚膳的時辰,我不相信景熠還沒有吃,本以為選了一個最保險的問題,想着他說吃過了,我下一句就勸他早點休息或召人侍寢,哪怕回去看他的摺子也可以,沒想到他竟然順着我的話傳了膳。
對於景熠的吩咐,蔡安從來不會質疑,眼疾手快的忙着去張羅,我卻有些懊惱,擱在別日,我當然希望他多留一會,可是這會卻只添了尷尬和焦躁。
用調羹攪着眼前的一碗湯,我用沉默掩飾着自己的些微無措,如沈霖說的,身上的傷的確是不能再拖,越來越強烈的氣血逆上來,兀自壓着耗去了我太多精神內力,面對一個敏銳犀利的他,我瞞不了多久。
“皇后沒有話要說么?”景熠說話的時候頭都沒有抬。
我靜默片刻,道:“瑞祥宮那邊——”
“嗯,”景熠抬眼看我,只這樣嗯了一聲,不知道是代表知道了,代表承認,還是只是不想聽我說下去,“還有呢?”
“王府的事想必傅指揮使已經彙報過了,唐桀在沈霖那不會有事,闌珊也不會去找我爹的麻煩,”我停頓了一下,繼續了方才的話題,卻避開關鍵,“蘭嬪家裏雖然不算重臣,畢竟是有些頭臉的,平日裏她也還承寵,這回小產,是不是要給些撫恤。”
他看我一眼:“如果你需要,明兒個會有旨意。”
我愣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謝皇上,臣妾不需要。”
忍下了皺眉的衝動,卻沒有忍下想說的話:“好歹相伴了幾年,何必這樣無情。”
景熠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皇后在教訓朕么?”
我淡淡的笑:“我哪有什麼資格教訓你,只是想跟你說,我對自己的處境非常清楚,也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個皇后如今是緩兵之計,以後會是吸引攻擊的靶子和誘敵深入的棋子,就像我右手裏的劍,平日裏用的再多,都不過是迷惑對手和掩飾自己的手段,早晚——是要鬆開手棄掉的。”
“既然如此,”我緊跟着道,“這個位子由我來坐,至少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你只需要看緊前面的敵人,其他的事,交給我。”
景熠盯着我,少頃立起身子,轉過去並不看我:“無論我要做什麼,自然有我的方法和手段,不需要你這樣無欲無求的犧牲,因為大凡無欲無求,將來都會問我索要更加巨大的回報。”
我注意到他自稱的變化,輕輕一笑:“你需不需要,已經沒得選擇了,你總不能現在就廢掉我,那可不是走一步廢棋那麼簡單。”
“再說——”我淡下面色,“誰說我無欲無求了。”
放下手裏一口都咽不下去的湯,我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在人前怎樣對我都沒關係,大可按照你的計劃去做,我不會退縮,更不會放棄,我只希望在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你能卸下那些嚴密包裹自己的偽裝,讓你可以有一個地方,有一個時刻,能放過自己,也放過我。”
話雖然是這樣說,我也知道讓景熠卸下他已堅持了十二年,幾乎已經成真的那些凌厲無情是何等艱難,不可能是一兩句話可以動搖的。
“就算卸不下也沒關係,”看着他依然毫無表情的樣子,我輕嘆一口氣,將身子湊近他,“至少我們不要這樣冷冰冰的虛與委蛇,至少你可以像對待其他妃嬪那樣對我,能看到你爽朗談笑我也很開心。”
我的退而求其次總算讓他有了反應,他的眸子很快收緊了些,一隻手突然攬上我的腰:“是么?”
“是啊,”極少讓人近身的我微微一顫,身子立刻就緊繃了些,勉強應了一句,“皇上要是吃好了,是不是——”
“嗯,”他揮手叫外頭的人進來撤掉膳桌,攬着我就往內室去,“是該歇着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也不敢跟他掙:“啊,皇上——”
被他一直挾持到床榻前才站定,他低頭道:“這個時辰一般都不會再傳召侍寢,只好宿在皇后這了。”
他同樣一副退而求其次的表情:“更衣。”
我頓時獃滯,有點玩火**的慌亂,好一會才訥訥的伸出手去。
才解開他的外衫,他帶一點玩味的聲音傳來:“皇後方才還說希望朕像對待其他妃嬪那樣,怎麼這會又怕起來?”
我抬頭看他,知道他是故意的,我這會兒要是退縮了,也許他再也不會重現這一刻,咬咬唇,還沒忘了進宮前被灌輸多遍的那些規矩:“皇上還沒有沐浴。”
他深看我:“皇后需要麼?”
我低頭不語,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一旦泡在熱水中,恐怕一刻都撐不下去。
我還沒有想到應對的辦法,他卻已然不耐煩起來,伸出手脫了自己的衣衫,又來扯我的,夏日的衣裳本就少,沒兩下就被他極為熟練的褪了去。
被覆壓着躺下的時候,意識到將要發生的事讓我整個人都僵起來,原本壓制着的氣息一下子就岔了,絞痛傳來,忍不住悶咳幾聲,為免露餡,我不敢開口說話,連忙掙扎着想要起身。
景熠眉頭微皺,手上力道加重不讓我動彈,隨即出手如電,點了我胸前四處大穴,語氣有些低沉:“知道為何宮裏不能容會武的妃嬪了么?”
大穴被封,內力徹底被卸掉,胸口的痛反而暫時有了好轉,身上軟下來的同時,景熠的吻覆下來,暗啞的聲音若有若無:“你沒有機會再後悔了。”
這樣一句話突然就讓我有了想哭的衝動,面前這個火熱胸膛是我多年來的夢想,一朝成真的時刻,我怎麼能讓恐懼佔了上風,被他發現能怎樣,傷了根基又如何,都比不上我終於可以擁有這個男人。
癱軟之下並非不能動彈,我只不過是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子,面對帝王臨幸,何等的榮耀歡喜,將手輕輕的撫上他光潔堅實的背,緊張之餘開始小心而又熱烈的回應,迎合併加深那個吻,無聲的告訴他,我很高興,我不會後悔。
儘管曾經接受過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教導,真到眼前,我依舊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好在那個佔據主動的人是箇中高手,耳畔一陣濕熱傳來,瞬間讓我渾身酥麻,有些意亂神迷的我不知道他是故意吹了一口氣還是真的有一聲輕嘆在那裏。
我不再僵硬的身體和簡單的回應讓他的火熱和喘息愈發高漲,我看得到他深邃的目光,墨色瞳仁比平日裏更加令人迷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看到我眼中的閃爍,他不說話,我說不出話。
直到他進入身體的時刻,我輕輕的閉了眼,與此同時感到他溫熱的唇再一次覆上來,輾轉汲取甘甜的同時刺痛襲來,下意識的想要推開他卻使不上半點氣力,些微抗拒惹得他腰間一沉再無阻礙,終是身上不可抑制的顫抖和喉間未能忍住的輕呻讓他深入之後停頓了下,給了我一個收拾痛楚的片刻。
其實比起刀劍,這點痛實在算不得什麼,甚至比不上此時身上的內傷來的難捱,只不過它發生的意義非凡,襲來的又在我最柔軟虛弱的時刻,讓慣於嚴密防守的我無從預料,無可抵擋。
他的攻城略地起初強烈而迅猛,後來可能是聽出被封了穴道的我有些接不上氣息,又緩和了下來,直到最後才略略加力而終。
儘管這樣頭一遭的經歷算不得承歡身下,但我依舊是歡喜的,我知道多年的堅持沒有錯,我堅信的也果然成了真。
誰說他是無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