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封賞

第5章 封賞

采悠眉心一跳,仿若被人勒住了脖頸,腦中瞬間空白,梗着喉口不能說話。

半響,她才神色若定道:“那晚上,奴婢見月色清白,荷香撲鼻,想起幼時母親教的曲子,就隨口哼唱了幾句,此時也記不清當時唱的是哪一支。”

弘曆略略沉吟,道:“也是。”

采悠望着他依着床榻坐下,緩緩的解開絳色便袍上的盤龍錦扣,他劍眉挺拔,一雙眼眸如晨星般爍爍有光。她的心腔砰砰直跳,渾身滾燙,沁出薄薄細汗。

皇帝瞥着她,頓了頓,忽而道:“你怕什麼,朕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

采悠面色潮紅,垂眼道:“奴婢不敢。”

龍袍上的盤扣多得很,弘曆一粒一粒的扭開,也不嫌繁瑣。他幼時便入宮,教養在太祖爺身側,早被歷練得心思縝密,沉穩自製。

弘曆問:“大晚上的,你去御池邊做什麼?”

采悠半真半假道:“奴婢伺候的小主喜愛蓮花,屋裏擺的都要奴婢去御池裏摘。”

弘曆頷首,忽而道:“你原先的主子是誰?”

采悠心裏咯噔一響,低聲道:“是鍾粹宮東小院裏的蘇常在。”

月色朦朧,暑氣褪去,晚風夾雜着夏花清香,輕輕的吹拂着衣裙擺袖。青橙立在廊下,撫柱凝望着漫天璀璨的繁星,憶起幼時在外婆家,與府里的幾個表兄姊妹玩鬧着捕螢火蟲,裝在透亮的琉璃罐子裏頭,一閃一閃,極有趣兒。那時無憂無慮,根本未曾想過有朝一日竟會與親人永世生別,獨自籠在小小的天地里,孤身終老。

海安見青橙立在廊下已久,怕她吹了風,便從屋裏拿了件寧綢薄衫替她披上,道:“小主可別貪涼着了寒氣。”青橙笑了笑,唇邊露出淺淺的梨渦,黛眉如青山遠岫,道:“不怕,我可沒有那樣嬌貴。”

海安道:“仔細些總不會錯。”頓了頓,又道:“明兒是陸嬪娘娘芳誕,小主可想好了送什麼禮?”

青橙道:“虧你才來,竟事事都知道。”稍停旋即道:“往日陸格格...陸嬪娘娘壽辰,我皆是送新做的荷包,今年也一樣。”

海安想了想,柔聲道:“以前陸嬪娘娘與小主都沒有品階,您送什麼都是心意。但如今陸嬪娘娘是鍾粹宮主位,小主送什麼,可得多多掂量着。”

青橙微微一笑,猶如夏夜綻放枝梢的紫薇花,道:“我不過是個沒有恩寵的常在罷,無論送什麼,都沒有人會放在心裏,不如就隨着往年,不管如何,旁人也無話可說。”

海安一聽,暗暗思忖:她雖晏然自若心如止水,只怕也不得不事事小心籌劃。

次日,皇後下了懿旨,曉諭六宮,封乾清宮婢女林采悠為答應,賜居咸福宮偏院。凌蓉聞之,欣喜不已,連忙將自己拾掇了一番,向青橙告了假,直往長春宮尋采悠說話。

采悠得的名分雖只是答應,但皇帝待她顯然不同旁人,不僅讓她與高貴妃毗鄰而居,而且還單獨賞了她一間屋子,使她不必同別的答應同住,伸不開手腳。

赤日炎炎,青橙一出屋子,便有滾燙的熱浪直撲臉面,如置蒸籠般,悶得人發慌。冬青樹的葉子油亮油亮的,在太陽底下折射着光。素日愛啼叫的鳥兒雀兒都不見了蹤影,院中靜悄悄的,宮人們都躲在房屋裏,不敢出門。

海安手裏擎着一柄月白素手團荷紋圓扇,高舉着遮在青橙頭上,嘴上道:“日頭毒,小主快些走。”

青橙“嗯”了一聲,沿着宮牆疾步生風,從夾道轉過,鑽入小黃門裏,稍稍整了衣冠,方道:“勞煩公公通傳。”小太監知道今兒是陸主子芳誕,忙答應着進去。過了一會,又回來道:“陸主子請蘇小主進暖閣說話。”

另有穿戴齊整的宮女過來引路,入了暖閣,只見順嬪、慶嬪、金貴人、王貴人、陳貴人等妃嬪皆端坐在位上說笑,除了海常在,其她人都不怎麼與青橙交道,且位分又高,青橙不得不仔細行了大禮,方呈上自己繡的兩個荷包,道:“主子深得聖寵,見慣了御前賞的好東西,任憑臣妾送什麼都怕是比不過,遂自己親手綉了兩樣荷包,權當給娘娘拿着玩。”

陸嬪聽着舒坦,將荷包放在掌心看了又看,笑道:“蘇小主的針線活可比浣衣局的綉娘還要好上幾分。”沒的和浣衣局的賤婢相比,連海安也變了臉色。

青橙卻依然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雙眸沉靜如水,淺淺的抿着宮人呈上的茶水,並不回話。

順嬪睨了一眼青橙,道:“聽說今兒新封入咸福宮的林答應,先前是蘇常在的宮婢?”

青橙沉聲靜氣道:“是。”

慶嬪笑出了聲,道:“林答應到底是有福澤之人,領命去御池邊摘蓮花,恰好撞見皇上,這也就罷了,偏還掉了一隻耳墜,讓皇上撿着...”

金貴人哂笑,道:“要不,咱們今天晚上也去御池邊撞撞運氣?”

王貴人“呸”了一聲,抿唇笑道:“即便撞見了皇上,你還會唱小曲不?”她低了低聲音,神秘兮兮道:“這可是從敬事房傳出來的,說林答應昨晚上在乾清宮侍寢,皇上讓她唱什麼在御池邊唱過的小曲。”又笑道:“你們不曉得,如今各宮各殿的宮女們都吵嚷着要去學曲子哩。”

青橙手裏正端着茶盞,是上等的龍井,片片嫩茶在瓷碗中緩緩舒張,色澤墨綠,香郁撲鼻。不知何故,她忽而憶起那晚在御池邊,打斷她吟唱的男人,她走得太急,什麼也沒瞧仔細。漸漸的,心底升起一絲疑慮,不由得問:“是什麼曲子?”

王貴人饒有趣味的望着青橙,露出鄙夷的神色,道:“怎麼,你也想學?”

金貴人冷笑道:“也是,據我所知,蘇常在自入潛邸,到如今還未侍過寢哩。連身邊的婢女都爬上了龍床,自個兒倒連皇上的面也見不着,可不叫人心焦。”

順嬪見不慣攀強欺弱的行徑,遂道:“你們自己不也使了勁兒在皇上面前邀寵么?蘇常在是正正經經的小主,怎麼就不行?”眾人見順嬪說得如此直白,一時倒不知如何反駁,她到底位階高,又和嫻妃親厚,旁人不敢得罪,就都止了話頭,論起朱釵首飾來。

一時,有太監來稟,道:“啟稟陸主子,御前傳了話,說皇上散了朝,正往鍾粹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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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宮微風沉醉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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