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雲歸3、
沒有人再去說多餘的話,因為誰都能看出來,這位翼人的決心已經無法動搖了。懷着拯救之心而來,卻換得二十多年生不如死的痛苦囚禁,讓它的胸中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怨毒和不可磨滅的仇恨。教主已經死了,但這種仇恨顯然不可能因此消除。它把這種仇恨擴散開來,籠罩到了所有人類的頭上,籠罩到了大地上一切生靈的頭上。
“神使啊!”族長長嘆一聲,知道一切已經不可阻止。翼人的心靈已經扭曲,眼下的形勢迫使他不得不率領族人與之一戰。登雲之柱必須要保住,保住這根連接天與地的石柱,也就是保住了人類、保住了大地生靈的脆弱希望。他們的生存來自於另一種生物的犧牲,這本來是荒謬而殘忍的,但他們別無選擇,因為生存的本能壓倒一切。
而眼下,同樣是為了生存,他們將不得不殺死這個翼人。
“戰士們!全力阻止他!”族長高聲喊道,“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阻止他。”
狼族戰士們的訓練有素在這一時刻體現了出來,多年來無比惡劣的生存條件以及長期與中原皇帝的對抗令他們不畏懼任何敵人。幾乎是在族長下達命令的同時,他們就已經迅速進入了作戰狀態。早已選定的小隊頭領帶領着各自的士兵投入戰鬥,令行禁止,他們按照平時不斷演練的隊形四散分開,以避免被翼人造成面殺傷,同時使用特製的強弓向它身上射去。在與中原人類的歷次戰爭中,這樣的強弓——通常被稱之為“狼齒”——完全是中原人的噩夢。無數人甚至連弓弦響都聽不到,就已經被射穿了咽喉或者心臟。
但翼人不同於狼族所對付過的任何一個敵人,他的軀體龐大而堅實,足以開山裂石的恐怖力量更是超乎想像。可以把兩個緊貼在一起的人一箭射穿的狼齒,一支支地帶着呼嘯之聲射向翼人,卻只能射入它的表皮,而翼人只需要輕輕揮動一下雙翼,強勁的氣流就足以讓弓箭失去準頭和力道,就像是一根根無力的麥稈。
“阻止我?”翼人發出嘲弄的笑聲,“來吧,試試吧!”
它繼續着對登雲之柱的猛烈攻擊,山崩海嘯般的巨掌一次又一次地重重擊打在柱身上,眼看粗大的石柱上又增添了幾道醒目的裂痕。而狼族戰士射出來的弓箭對它而言真的像是在撓痒痒,它甚至看都不必看一眼,好整以暇地用雙翼不斷拍打,擋開弓箭。
“老頭兒!”它呼喝着正在聲嘶力竭地組織着戰士們的族長,“看在你對我還算有禮,我今天並不想多殺傷你們的人。毀滅的日子還隔得很遠,你何苦為了螻蟻一樣卑微骯髒的後人來把你們的命都送掉?”
“這不過是我族的宿命而已,”族長一字一頓地回答,“就像天界中的神使,為了保護與它們無乾的大地萬物而付出生命,我們也一樣可以那樣做。”
“想要做英雄?”翼人嘲諷地笑笑,“那就讓你們體會一下英雄的感覺吧。”
它轉向正在不斷向它進攻的人群,一聲長嘯,雙掌推出,一股灼熱的氣浪立即席捲了離它最近的幾名狼族戰士。他們的身上立即燃起了熊熊火焰。被烈火焚燒的戰士連忙在地上就地打滾,卻仍然無法熄滅那奇特的火焰,片刻之後,就已經被燒成了焦炭。
族長神色不變,揮着手繼續指揮族人們進攻。不只是成年的精壯戰士,甚至連部族中的老人、兒童和婦女也加入了進來。他們沒有力量拉開強弓,只能幾人一組,合力拉動一種簡陋的床弩。看上去,所有的沙漠牧民們都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在這樣的氣勢下,居然真的有少量箭支射到了翼人身上。雖然不能穿透表皮射進去,畢竟射的它一陣疼痛,表皮也被擦傷了一些地方。
翼人的怒火被點燃了,它不再好整以暇地玩着貓捉老鼠般的戲弄遊戲,而是開始全力猛擊登雲之柱,柱上的裂縫在不斷增多、擴大,間或它還會回身還擊一兩下,每一次都是聲勢驚人,一擊之後,留下好幾具被打得粉碎的屍身。
但狼族戰士們仍然沒有半點退卻,在這場力量懸殊有如以卵擊石的戰鬥中,他們堅強而倔強地與敵人纏鬥着,就像是荒原中永不屈服的狼群。面對着一個不可能擊敗的敵人,面對着一場不可能取勝的戰爭,狼族仍然如同他們過去無數次做到的那樣,長嗥着亮出自己的狼牙。
安棄無能為力,只能躲得遠遠的,看着狼族徒勞地衝鋒,徒勞地送命。他也有點熱血沸騰,想要上前助陣,卻又明智地知道自己實力相差太遠,上去也只能是枉送性命。他掐着自己的額頭,焦急地思索着辦法,但在這個遠遠超乎自然的恐怖力量面前,好像什麼樣的詭計都沒有辦法生效。他一時間恍恍惚惚地明白過來,所謂的絕對實力代表着什麼,那真的是無論怎樣也彌補不了的巨大鴻溝。
他在恐懼與絕望中不甘心地苦苦思索着,猛一回頭,忽然發現季幽然不見了,趕忙瞪大眼睛尋找,發現這個不怕死的傢伙已經沖了上去,這一驚非同小可。
“快回來!”他大喊起來,“別去送死啊!”
但已經太晚了。季幽然畢竟身懷絕技,身形晃動間已經欺近翼人身旁,運足內力使出冰靈訣。翼人只覺得左腳一麻,整個足踝已經被凍住,它微微吃驚,反手劈出一掌。一股無法躲避的勁風撲面而來,季幽然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身子飛出去老遠才落在地上,一口鮮血止不住地狂噴而出。
安棄搶上去扶住她,只見她面色慘白,嘴唇抖了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趕忙在季幽然身上摸出傷葯,不管三七二十一塞了一把入口。季幽然勉強運功化開藥力,幾下吐納后,用微弱的聲音說:“死不了……大概是因為我身上也有一點翼人的力量吧。”
安棄這才寬心,把她交給易離離,抬眼看去,登雲之柱上的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底部的花紋狀雕刻已經全都被毀掉,表面變得一片狼藉。這根石柱再粗,這樣打下去再有半個時辰,只怕也得斷掉,而狼族的弓箭完全無法傷到翼人。它隔一會兒會伸出手,在背上隨手一抓,那些插在表皮上的利箭就會像牙籤一樣紛紛掉落。這一場搏鬥的力量太不對等,令中原人心驚膽戰的克魯戈狼族,在翼人面前就像是一群只會嗡嗡亂飛的蒼蠅,除了留下一片片的屍體之外,別無它法。而他們的數量本來就很少,傷亡慘重之下,攻勢也越來越微弱。
“你們的祖先一直在和翼人打交道,就沒有什麼辦法讓這個瘋子停手嗎?”安棄衝著族長嚷嚷道。
族長眉頭緊皺:“倒是有,最早的時候,我的祖先們也曾經把它們當做敵人,而試圖同他們對抗。我們有一樣祖先遺留下來的神器,或許能對付它,但是……但是時間不夠了。神器的發動需要耗費時間。而且,它的反應非常快,就算使用神器,也不大容易打中”
“我看這根柱子那麼粗,至少要半個時辰才會被打斷吧。”安棄說。
“你忽視了柱子本身的重量,”族長說,“那些傷口會在重壓下不斷擴大,如果再多一些裂縫,即便神……即便翼人停手,裂縫也會在自身的重壓下不斷擴張,超過……超過我們修補的速度。天長日久,登雲之柱還是會徹底斷裂、倒下。”
安棄狠狠罵了句什麼,抱着頭蹲在地上,腦筋飛速地轉動。突然之間,他跳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如果這傢伙不打登雲之柱,而是打爛你們的村子,沒關係吧?”
族長凄然搖頭:“別說村子,拿我們全部族的命去換,又有何不可?”
“就等你這句話了!”安棄拍拍他肩膀,“無論如何想個辦法讓我靠近它,只要能靠近就行!”
族長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稍有猶豫,安棄大吼起來:“你沒有別的選擇了!橫豎都是死,相信我一次吧,雖然機會很小,但這是唯一的辦法!讓我靠近它!”
族長的目光閃爍不定,但很快變得堅毅,重重點了點頭。他用本族語言大聲發號施令,立刻有二十來名戰士奔到了跟前。
“跟着他們去!”族長說,“他們會捨棄性命幫助你!”
此時翼人的力量已經發揮到了極致。它二十多年來都被囚禁,被苦苦壓制着,從身體裏產生的力量全都一點一滴地被登雲會教主所抽干,從來沒有機會展示自身的強大。現在運功越猛,力量越是一點一滴地復蘇,令它的心胸中充滿暢快。它怒吼一聲,雙掌一齊推出,不遠處的登雲之柱上又印上了兩個清晰的掌印,大塊的碎石飛迸而出。
這才是我應該有的氣勢,它驕傲地想,在這片充滿了小蟲螻蟻的大地上,我就是神,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止我。眼前的這些人都只是蟲子,污穢噁心的蟲子,我要把它們全都消滅乾淨,我要讓整個大地顫抖。
就在這揚眉吐氣的時刻,它發現有一小隊人在箭雨的掩護下悄悄靠近了。它輕蔑地一笑,有用嗎?弓箭不能穿透我的身體,你們靠近了用刀槍就可以么?它不動聲色,等到人們靠近后,才猛地發力。這一下存心揚威,並沒有直接攻擊他們,而是像當年教主所做的那樣,在沙地上製造了一個巨大的陷坑。那些戰士們來不及躲閃,全都掉入了流沙中,迅速被吞沒。他們在流沙中拚命掙扎,但越是掙扎,沉入得越快,不久之後就已經被沙子沒過頭頂,消失在了地下。
這些可憐的小蟲子!翼人得意之極,仰天發出陣陣獰笑,完全沒有注意到還有一個漏網之魚。那個人伏在地上,一點一點地爬動,藉助着眾多屍體的掩護,慢慢挪到了靠近翼人的地方。當翼人又在登雲之柱上拍下數掌后,才回頭見到了他,正是那個用屍體的殘片製作成的傀儡人——小木匠。
小木匠的手中舉着一把鋒利的匕首。想用這把小玩意兒來對付我嗎?翼人覺得這簡直可笑之極。但大大出乎它的意料,小木匠既沒有朝自己衝過來,也沒有拿匕首投擲。他竟然將匕首的鋒刃對準了他自己的右腿,然後毫不猶豫地一刀扎在大腿上。
這傢伙瘋了?翼人很納悶,眼看着小木匠連續紮下三四刀,鮮血猶如噴泉,奔涌而出。看小木匠的臉,顯然疼得夠嗆,但他還是堅持着下刀,從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腿上生生挖出了一塊肉。翼人雖然對於什麼樣的殺戮場面都不感驚奇,見到這個膽小怕事的小木匠居然如此勇悍,倒也略有一點佩服,本來已經準備好的一掌沒有拍出去。
這一剎那的猶豫釀成了苦果。小木匠看來已經快疼暈過去了,臉上每一塊肌肉都在抽搐,渾身被汗水濕透,卻仍然咬緊牙關,用完好的左腿支撐着站起來,手裏捧起了那塊剛剛挖出來的肉。這具身體只是用殘屍拼湊起來的傀儡,卻仍然有血有肉,有着屬於自己的靈魂。
小木匠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一聲,把那塊肉扔到了翼人面前。就在它納悶的時候,一隻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小蟲子從裏面鑽了出來。該小蟲體色雪白,伴有紅色的道道紋路,類似一隻飛螞蟻。
赤紋龍蟻終於蘇醒了。在那沒有生命氣息的軀體裏禁錮了那麼久,它一直都陷入沉睡中,沒有辦法出去尋找新的宿主。但現在,它終於擺脫牢籠,鑽了出來。
周圍的環境好像是沙漠,乾燥、炎熱,到處都是在空氣中飛舞的黃沙,那是龍蟻極少到過的地方,但這沒有關係。在什麼地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身邊有活生生的動物,無論人,無論獸,只要有生命就行。
幸運的是,就在它身邊就有一個生物,而且是它上百年的生命里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龐然大物。那魁偉的身軀、健碩的筋肉,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旺盛精力,讓龍蟻無比地興奮。這可真是個絕妙的宿主啊,龍蟻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幾名戰士冒死上前,把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安棄背了回來。易離離手忙腳亂地給他止血,但這傷口太深,而且傷到了動脈,根本止不住,她忍不住哭出了聲。安棄微微一笑:“別哭,我本來就是個死人,大不了再死一次。”
運功療傷完畢的季幽然橫了他一眼:“禍害萬年在,你沒那麼容易死。”說完用剛剛凝聚起來的一點真力,在他傷口上輕拂一下。傷口立刻被凍住,痛感也大大減輕了。
“你可真厲害!”安棄翹起大拇指稱讚說。
季幽然神色黯然:“別高興得太早,我只能救你的命,卻救不了這條腿。雖然血止住了,但腿上肌肉和血管在冰凍之下,會很快壞死。你這條腿……恐怕……”
易離離倒吸一口涼氣,安棄卻神色如常:“丟一條腿總比丟一條命好。你看看翼人那副模樣,就算軀體完好,又有什麼用?”
此時戰士們都停住了攻擊,所有人都盯着翼人,無比地詫異。族長走到安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尊敬的英雄,你成功了。”
安棄微微一笑,抬頭看着半空中:“是啊,我成功了,不過你們的家園也保不住啦。”
翼人發瘋了,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瘋了。確切地說,在被赤紋龍蟻寄居后,它已經完全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而只能聽憑龍蟻幸福地享受着這具嶄新的、比以往任何宿主都更加強大有力的身體。它忽而高高地衝上天空,忽而在地面上製造一個巨大的深坑,在他驚人的神力之下,那些石砌的房屋都像沙土一樣脆弱不堪,一觸即潰,整個狼族的村莊很快化為了廢墟,無數人被它誤傷而死。它每飛過一處,地面的黃沙都被捲起,恍如一場小小的風暴。
但人們顧不上去為村莊的倒塌而傷心,反而無限欣喜地發現,它真的沒有繼續攻擊登雲之柱了。它只是忙亂地、全無目標地四處衝擊,發泄着無窮的精力,偶爾能打中登雲之柱一兩下,也完全是無意識的——那是赤紋龍蟻正在體驗這一具新的軀體。這個世界上最具力量的翼人,以救世主的身份降臨人間、卻一心想要毀滅整個大地的翼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被最渺小的飛蟻所制服。登雲之柱就在它身邊,他卻只能徒勞地攻擊其他的物體,徒勞地浪費自己的神力。他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當成是微不足道的蟲子,卻沒有料到自己會栽在真正的蟲子身上。
“村子毀了沒關係,”族長高聲喊道,“只要登雲之柱還在,我們的大地就還在,我們的部族也永遠不會消亡!勇士們,準備吧!”
安棄扭過頭,就看到了族長所說的神器,見到它時,他忍不住笑了。那怎麼能算是神器啊,根本只是一具比普通的弓弩大出數百倍的巨弓而已。作為一個手藝精湛的木匠,他很快就能判斷出,該巨弓雖然樣貌粗糙,設計卻很巧,能夠發揮出極大的衝擊力。他幾乎可以想像,在若干次劫難之前,當人們還不了解翼人的真相時,那些遠古的狼族工匠是如何咬牙切齒地琢磨着這張巨弓,如何希望着這樣的兵器能夠阻止那些從天而降的入侵者,保衛自己的家園。他們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與“神”沾不上半點邊,所能依靠的只有群策群力的智慧,不懈努力的雙手,以及永不屈服的意志,所謂的“神器”,只是一種精神上的鼓舞。現在,它終於有了派上用場的機會,而它的對手,正是創造者們的假想敵,來自天界的“神”。
拯救世界還是得靠木匠,右腿已經完全麻木了的小木匠安棄自豪地想。
巨弓被放在帶有滑輪的木頭架子上,推車的戰士小心控制着方向,使它不至於在發射前就招致敵人的注意。一柄從上古時代就流傳下來的比人體還粗的箭支被放到了弓上。幾名戰士一同操控着機關,全神貫注地瞄準。
“瞄準一點,別打偏了!”小木匠在一旁嘟嘟囔囔,“不會只有這一支箭吧,要是只有這一支就慘了。一定要小心……”
季幽然一把捂住他的嘴:“當心我把你的嘴也凍起來!”
在小木匠不滿的嗚嗚聲中,所謂的“神箭”被射了出去。這支不帶一點神力的凡俗的巨箭,帶着神靈附體般的破空之響,劃過佈滿血腥味的灼熱沙漠空氣,劃過飛揚的黃沙與灰塵,準確地命中了翼人的胸口。
翼人的身體立刻被穿透了。箭支帶着無可阻擋的衝擊力,將它的身體穿在箭身上,繼續向前飛行。啪的一聲巨響,巨箭射到了登雲之柱上,箭頭深深沒入了一個之前翼人造成的大窟窿里。濃稠的血液順着胸前的傷口流出,塗在柱身上,流淌到石板上。翼人龐大的身軀就這樣被牢牢釘在了登雲之柱上,彷彿一個瀕死的受刑者。
翼人微微張嘴,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鮮血不斷從嘴裏湧出,它已經說不出話來。它只是努力而艱難地側過頭,想要最後看一眼連接天地的登雲之柱,看清楚這道通往家園的大門。但它的頭只扭到一半,就不動了,生命的跡象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具在半空中微微搖晃的屍體。
赤紋龍蟻感受到了宿主的死亡,它憤怒地、極不情願地從屍體裏鑽出來,無奈地放棄了這具它生命中所寄居過的最好的軀體,向著前方有很多活着的生物聚集的地方飛去。它看準了一個身體,正準備鑽進去,忽然感到渾身被一陣寒氣所包圍。龍蟻感覺到了不妙,想要轉向逃走,但那寒氣越來越重,頃刻間把它凍結在了一粒小小的冰珠中。
安棄從季幽然手裏接過凍成了冰的赤紋龍蟻,嘆息一聲:“你們說這東西要是拿回中原去賣,得值多少錢哪!”
他手上用勁,把龍蟻捏成了粉末。在忽然平靜下來的大漠中,傷痕纍纍的登雲之柱依然沉默地屹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