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惡人先告狀
楚忘站在大雨之下,肩頭扛着一把寬刀,他仰頭瞥了眼匾額上的‘天易居’三字,心頭舒暢,這迢迢千里路,此時終是到了盡頭。
一個穿着雜衣的男子慢慢的走了出來,隔着灑雨的屋檐,他看着站在大雨中扛着把寬刀的楚忘,臉色瞬間蒼白了下去,轉身就是跑入酒肆之中,大吼道,“老爺,店外又來了一個尋仇的,他好像連衣服都被小姐扒了去,拿刀來的江湖人!”
楚忘楞了下,剛欲往前解釋,那頭折返而回的白馬就是停在了他的身邊,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濺了楚忘一臉。
“呸,你這畜生倒是回得巧。”
楚忘將濺入嘴裏的雨水吐出,拍了拍白馬的頭顱,牽着它走入酒肆之中。
酒肆內的正中央擺着一張八仙桌,一個衣着華麗的中年人正襟危坐,在他面前擺放着一壺茶水,三四個杯子。
中年男子的對面是個獨眼男子,一條腿壓在椅子之上,他身子前壓的看着正慢悠悠品茶的中年人,其背後的十來人無一不是衣衫凌亂。
“小二,你跑什麼跑,這千里長路...”
當楚忘踏入酒肆的時候,兩撥人齊齊的向楚忘看來,他嘴裏的話戛然而止,楞了楞,認出了追着他打的獨眼一行人。
他看了看雙方之間的氣氛,又聯想起剛才小兒說的話,一時間有些反應了過來。
“小哥,你若也是來討債的,不妨來我這兒喝口茶,久等片刻。”
中年人指尖捻住壺柄,自顧自的倒了杯茶,也不去看楚忘,便是平靜的說道。
獨眼男子狠狠颳了眼楚忘,沒有說話。
楚忘沒去理會獨眼男子的目光,這些人都是些投鼠忌器的慫貨,他雖然打不贏,可顯然獨眼男子很忌諱刀劍無眼,不敢拿自己的身家安全和他拚命。
“茶便是算了,店家,給我上一壺好酒。”
楚忘尋了個位置,將寬刀擱在桌子之上,心裏尋思着偷了他錢袋的丫頭。
“那便給他上一壺酒,算是我請的。”
中年人淡淡的喝了口茶,從懷裏摸出一塊銅牌,丟在桌子之上,“令女頑劣,我這當爹的也該擔負些責任,杜老闆要是覺得斬下我李某人的手可以消氣,便是將我的手和這鯨符令一併帶走。”
獨眼男子盯着桌子上的銅牌,臉色苦青,這鯨符令乃是巨鯨幫的信物,他雖已不是幫眾,可也深知得罪持牌者的後果。
“呵呵,不敢不敢,砍你的手可是賠命的買賣,我今日來不過是要回損失而已。”
“軒賭坊的損失,我會賠上,只是希望杜老闆不要記恨我那頑劣的女兒。”
中年人神色淡然,其目光在眾人的臉龐上快速的掃過。
“既如此,那我杜某便不再打擾,只是還請令女勿要....”
“她要是再去你軒賭坊,我便將她的雙腿打斷。”
中年人從懷裏摸出一疊銀票,壓着桌子推向獨眼男子。
獨眼男子接過銀票,眼角的餘光再次瞥了下桌子上的銅牌,客氣的帶着人轉身離去。
楚忘自顧自地喝着酒,也不去理會雙方的交談,待獨眼男子走後,他朝着小二揮了揮手,“有酒怎可無肉,小二,給我去切五斤牛肉。”
候在一側的小二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着桌子上那把寬刀。
“肉也算我請的,凌風,你去切五斤好肉給這位小哥下酒。”
中年人擰頭打量了一下楚忘的背影,心中壓抑着怒氣,若楚忘的這身衣裳真是他女兒給扒的,他着實有些無臉見人。
小二急忙應了聲,跑開。
楚忘環視了眼四周,見客棧只有他和中年人倆個,便是摸出懷裏清幽色的扳指,快速的走了過去,小聲道,“在下楚忘,見過李叔,可問麟叔在這裏嘛?”
中年人楞了楞,盯着楚忘向他遞來的扳指,他的肩膀隱隱有些發顫。
拂曉清幽冷,白日玲瓏暖。
往昔的刀光劍影彷彿還歷歷在目,如今看着一個少年手持着這拂曉的‘喉頭血’而來,他竟有些惝恍。
清幽扳指喉頭血,玲瓏暖玉琴端音。
這影刺夜間和白日的生活正如詩句所言,他們白日蟄伏在市井中喝酒撫琴,夜間便是做些殺人的勾當。
“是溫姨讓我來的....”
楚忘看着中年人有些恍惚,他擰了下長眉,剛才分明是聽到此人自稱為‘李某人’,對方又是店家,他覺得自己應該沒有猜錯對方的身份才是。
“哦,讓令侄見笑了。麟兄三月前便是說令侄要來,我今日見你,難免有些激動。”
中年人接過楚忘手中的扳指,放入懷中,重新打量了番楚忘,心頭滿意。
楚忘見對方將他扳指收走,手往前抓了一下,又尷尬的縮了回去,他沒有說什麼,這枚扳指本就是見不得光的東西,否則他也不會將小二支開。
“倒是生的俊俏...”
中年人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麼,看着光着膀子的楚忘,踟躕的問道,“你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黃毛丫頭搶了我的馬,還順帶偷了我的錢袋,我喝茶沒錢,便是把衣服拿去抵押了。”
楚忘聽到了剛才的對話,他知道兩人的關係,便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說道,“我這臉頰上的傷也是因為那個丫頭造成的,哎呦...噝....”
楚忘捂住嘴巴,倒吸了口氣,心裏偷着樂。
中年人正要說話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蘇圓圓尖銳的嗓音。
“屁,誰搶你馬,偷你錢了,你這下流胚子,還敢誣陷我。”
蘇圓圓露出委屈的神情,快速的跑向中年人,帶着哭腔訴苦道,“爹,他在大街上輕薄我,掐我腰,還把我抱在懷裏,我一時情急便騎着他的白馬跑了。”
楚忘瞪大了眼睛,看着楚楚可憐的蘇圓圓,他有些錯愕,麟叔說得對,這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狡猾,不能輕信。
“爹,他輕薄了我,還惡人先告罪,我...我...”
蘇圓圓欲言又止,低着頭小聲地抽泣起來。
中年人看着自己的女兒,他有些頭疼,拉下了臉,吼道,“夠了!”
聲音落下,酒肆內靜謐無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