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二,上酒
青牆瓦漆,灑雨屋檐,灰色茶幌子傍着青牆,在沾了雨水的月季下晃動。
楚忘光着腳丫,低頭瞄着雨水從其腳縫間流過。他咬着粗碗,輕摸了下自己腫大的臉頰,歪起了嘴巴,露出悔恨的神情,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店家,上酒!”
“客官,老夫這是喝茶的小鋪子,哪來的酒呀,你都喝三盅了,怎還向老夫要酒嘛?”
不遠處,一個老頭兒鞠着腰躲在屋檐下,他瞥了眼橫刀咬碗的少年,苦笑了聲,“客官可真是勇猛,十來人都不是你的對手。”
楚忘晃了下頭,他本以為自己跑的快,在佔得先機后,無人可以追的上自己,怎奈那獨眼男子居有飛檐走壁的本事,生生將他的肩膀按住。
“我無畏,他們忌憚我手中的刀,怕無眼的刀劍傷到自己。我若真是打得贏他們,怎會被他們揍成豬頭一般。”
楚忘摸着自己的臉頰,瞥了眼不遠處的老頭兒,揚了揚自己的雙腿,抬手摸向自己的懷裏。
他雙眼的瞳孔散開,表情僵死在臉上,右手抓空,懷裏空無一物。他細想了片刻后,忽然站起,一腳將椅子踢開。
那該死的丫頭不僅搶了我的馬,還偷了我的錢。
楚忘在心頭咒罵起來,此日也就蘇圓圓撞進了他的懷裏,有機會將錢袋子盜走。
“客官....”
一側的老頭兒瞄了眼楚忘僵硬在懷間的右手,又瞅了眼楚忘擱在茶桌上的刀,他欲言又止,眼巴巴的看着楚忘。
楚忘注意到老者的神情,將手伸出,乾咳了幾聲,“店家,多少錢?”
“五文錢!”
老頭兒躑躅的抬起手,比劃了下,乾笑了聲,“小本買賣.....客官.....”
楚忘將自己的青衫脫下,丟到桌子上,看着老頭兒,問道,“可值五文?”
老頭瞥了眼擱在桌子上青衫,點了點頭,這料子就遠遠不止五文。
“夠了,夠了,只是這衣服,公子還回來換取不?”
楚忘沒有回答,持刀轉身之時,發現青衫被撕裂的領口,他又脫下自己的裏衣,丟在茶桌之上,光着膀子走入大雨中。
“店家,天易居酒肆怎麼走?”
楚忘背對着老頭兒,大聲詢問。
“公子一路往前,在綠煙亭處左轉既是。”
“多謝!”
楚忘揚了揚手,光着腳丫踩着滑溜的雨水往前。
老頭兒盯着少年立於大雨滂沱中的背影,小心翼翼的走到茶桌邊,小抿了口茶水,低語,“咦,奇了怪了,這是老茶,不醉人呀!年輕人沒喝醉犯什麼傻,跑進大雨中去找罪受。”
.....
一個撐着把油紙傘的女子站在酒肆門口,她背着華錦包裹着的長琴,一頭雪白的頭髮高高盤起,微微擰頭望着不遠處奔馳而來的白馬,嘴角淡淡的勾起笑意。
白馬新泥,噠噠的馬蹄聲在長街上漾開。
蘇圓圓遙遙的望見門口的女子,她立刻拉住韁繩,滿身濕透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咧開嘴,清脆的叫道,“雲舒姐姐,你是特意站在外面來接我的嘛?”
“你呀,怎麼又惹禍了,如今店裏可都是怒氣沖沖的人。”
女子晃了晃頭,輕解下自己的外衣,撐着油紙傘款款向蘇圓圓走去,為蘇圓圓披上,抬起右手食指輕推了下蘇圓圓的額頭,撇了眼在原地兜轉的白馬,輕笑了聲,“這白馬又是搶得誰的?”
“一個臭小子佔了我便宜,他理虧,便順其自然把白馬給了我。”
蘇圓圓歪頭往店內瞄了眼,壓低了聲,怯生生的問道,“雲舒姐姐,這次來了多少人?”
“十來人,皆是帶了劍而來的江湖人,你呀,你呀....”
女子無奈的晃了晃頭,將蘇圓圓額頭處的濕漉漉漉頭髮挽於耳後,拉長了聲音,“怎麼現在是怕了?你總是那麼不長記性。”
蘇圓圓皺了下鼻子,鬆開抓住的韁繩,將白馬趕走,歪着頭道,“才不怕呢,他們是去尋我爹要賠償的,我怕什麼,我又不在店內。”
“咯咯....”
女子笑了起來,挽着蘇圓圓的手,撐着油紙傘,往前走去,“我們去綠煙亭處躲躲,等你爹料理好了再回去。”
蘇圓圓一把就扯住了女子的手腕,臉色發苦,訕訕道,“雲舒姐姐,我們若在那兒躲雨,那豈不是我的仇家一出店就可以發現我,我到時怎麼辦?”
“他們到時發現你又何妨?他們拿到了好處又怎會再為難你。”女子笑了聲,拍了拍蘇圓圓的手背,“莫怕,你哪次闖禍,你爹沒處理好。”
蘇圓圓眉頭舒展開,回想過往,她闖下太多禍事,可無論有多棘手,自己的爹似乎都可以解決。
“也是,他們拿了好處又怎會再為難我,頂多隔着老遠嚇唬嚇唬我,我到時還可以還還嘴。”
“走吧,莫要再去闖禍了。”
女子嘆了口氣,牽着蘇圓圓的手走到亭外邊,將手中油紙傘收好,緩緩地走了進去。
蘇圓圓坐在女子的身邊,心不在焉的四處張望。
大雨滂沱中,一個光着膀子的少年從其右邊緩緩地走過。
他們隔着十幾步的距離,蘇圓圓只能看清對方的側臉,她稍微的楞了下,便是抓住女子的手臂,使勁地晃了晃,笑着說道,“雲舒姐姐,你快看,那兒有個傻子,大雨天光着膀子走。”
女子的目光循着蘇圓圓的手指望去,那個光着膀子的少年在酒肆的門口停了下來,仰頭目視匾額,停頓了片刻,聲音洪亮道,“小二,上酒!”
她微楞,目光下移,注意到對方光着腳。
“能解茶的酒,我喝醉了!”
少年站在大雨之下,抹了抹滿是雨水的臉龐,大喝了聲,“小兒,外給準備一碗牛肉,酒錢算是店家的。”
少年的聲音洪亮,蘇圓圓盯着對方的背影,隱隱之中感覺有些熟悉,她指着少年的背影,笑道,“他莫不是喝茶喝傻了,這天下哪有解茶的酒,茶又如何能喝醉?要我爹為他付酒錢,他怕是不想要命了!”
女子聞言,她笑了笑,扭頭瞥了眼遠處折返而回的白馬,她摸了摸蘇圓圓的額頭,玩味的說道,“熟人,你爹會請他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