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二、似夢非夢

四百九十二、似夢非夢

竹外桃花三倆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彼時三月桃花花苞開滿山,粉蝶黃蜂繞聞蜜而香。

大周朝,長安,靜安宮。

半夜突然間走水的清水殿徹底燒成一片廢墟,方圓百里之處也莫名其妙成了禁區,即使按原圖重建,那方佳人已不在,落的不過是一方念想,徒落自欺欺人。

白清行原以為只要留下有關於她的一切,就代表着能留住他們什麼的記憶與人。結果,到頭來苦的不過是作繭自縛與自憐自哀之人。

夜深露重,今夜無星無月,樹梢上的雨滴‘嗒吧’掉落在地四分五裂。傍晚時淅淅瀝瀝擾人不息的小雨已經落幕,徒落一地殘紅蔫落青石板面上,形成一副雨打芭蕉畫。

即使緊閉已經透出光亮的紅漆六角菱花窗外折射出一地銀白,窗便紗簾無風自動,院中一株紫薇花葉打濕零落在地,微涼的夜風一吹,悉悉索索,枝椏與綠葉相互碰撞,影影綽綽縹緲婆娑。加上室內不時傳出的孩/童嚎啕大哭的苦嗝之音,形如鬼魅。

“父皇.父皇母妃。”現如今已經貴為太子的瀟瀟再一次夢中坐着哭醒。

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落,滑過短短几月完全瘦削入骨的臉頰,尖細雪白的下巴,最後掩入淡青色竹紋銀綉褻衣。原先的一張包子小臉現在完全瘦成了一個骷顱,一雙大眼睛就像鑲嵌在上面的裝飾品顯得格格不入與違和。原先貼身的衣袍穿上去空蕩蕩的,就跟偷穿着不屬於他的衣服來得突究。

任誰都不能與之生母眷寵後宮所生的東宮太子聯想到一塊兒。

旁邊是守夜的喜兒與青姑,正用盡全力哄着小太子,邊上甚至是擺放着不下二十種吃食,大多是還冒着熱氣,就希望能哄着太子多少吃進去一點。

畢竟太子自從林皇貴妃離去后,除了在陛下面前會多吃幾口,其餘時間那是無論吃什麼吐什麼,長久以來身子骨若是還好那才奇怪。

白清行聽到兒子的哭鬧聲連夜從清元殿過來,發為束隨意撲散着,身上着了件松綠藍紋金似紫薇花外衫。同樣鬧醒的還有大皇子平親王,同太子一樣,瘦成了根小竹竿。

乍一看,宮外不知情者還以為皇子遭遇帝王虐待,才會導致一個兩個面黃肌瘦,營養不良。

現是月上柳梢間,繁星掩藏黑空中,帶着燈籠與內宮中走動驚醒一片白鷺青鴿,撲稜稜展翅而飛,落下一地灰白黑色鴉羽。

“陛下萬歲萬。.”殿內伺候的宮人才剛一跪下,便被白清行不耐煩的揮手示意退出,滿臉焦慮不安的上下環視着他兒子。

“瀟瀟怎麼了,可是又做噩夢了還是伺候的宮人惹了你不快。”自從林朝歌走後,又兼之罷黜後宮,白清行現在是又當爸又當媽,就恐兒子唯獨受了什麼委屈。卻也不是一味溺愛,而是真的將人手把手培養成一國之君,其他幾個兒子學的自然是忠君之道。

即使在寵愛又如何,不能做到時時刻刻放在眼前盯着,何況他明日處理的政務繁多,見到現在變成這樣的兒子更是心疼難忍,形如刀割。

她怎麼能這麼殘忍,若是厭惡他到死,她的死單報復他就好,為何還有狠心的連自己剛出生的孩子都要如此殘忍對待,白清行一瞬間怨恨上了林朝歌的心狠與無情。

“父皇,我,瀟瀟做夢夢到母妃了,我們去找母妃好不好。”瀟瀟顧不上難堪,自然是怎麼哭怎麼痛快,就連眼淚鼻涕都抹了身上人好幾把,此刻正縮小着無斤肉的瘦小軀體就跟一直臨危的小獸依靠着母親。

“瀟瀟夢到母妃在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那裏有很多桃花還有漂亮的風景。父皇,你帶我去找母妃好不好,母妃現在肯定在等我們。”瀟瀟對於他們說的母妃已經走了,一直都是處在不真實的狀態中。

以至於最近一段時間中總會做夢夢到母妃,夢中的母妃總是帶着笑,還會對她笑得甜甜得給他準備好吃的糕點還有好喝的甜水,給自己唱好聽的搖籃曲。可是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就會發現什麼都沒有,而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冰冷的透着無情。

就連他平日最愛吃的糕點與糖水現在吃到他的嘴裏都是一股子反胃的噁心,恨不得連腸子胃酸都要吐出來。

“瀟瀟可否給父皇說一下你夢到你母妃在哪裏。”都說母子連心,說不定真的沒死都有可能,白清行一瞬間覺得自己死寂下去的心再一次強烈的開始跳動着,充滿了活着的熱度。可很快又被一篇冰冷刺骨的寒水潑醒,唇角微微拉平,又突然上揚露出諷刺的孤度。

佈滿着薄繭的手溫柔慈愛的撫摸着柔順的青絲,半垂的眼帘中遮住一片晦暗莫名,掩藏在床簾邊的燭火照耀過來時半明半滅。

“瀟瀟說了,父皇是不是馬上就會帶母妃回來。”溺水的孩/童此刻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放,等着這塊浮木將他託付上岸,重新呼吸得屬於活着的新鮮空氣。

“嗯。”輕輕的似從鼻尖冷哼而出,充滿着不真實感。

“只要瀟瀟說了,父皇肯定會將母妃找回來的,我和父皇也都很想母妃。”眼眶通紅,抽着小鼻子的瀟雲昭緊緊拉着這個只比自己小一歲的弟弟的手,短短几個多月,已經完全將瀟瀟看成是自己畢生的照顧。

因為瀟瀟是除了母妃后,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

還有他也很想母妃,很想很想,想到和瀟瀟跟父皇一樣經常半夜睡不着。

“瀟瀟說—嗝—。”前面哭得太狠,導致打起了哭嗝,擦乾眼淚抽着紅通通的小鼻子道;“瀟瀟夢到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哪裏住了好多好多說是讓瀟瀟和父皇找母妃回來。”說著說著又是哭了起來。

“可是瀟瀟一直想跟母妃說話還想衝過去抱母妃,可是只要瀟瀟一過去,母妃就消失了,瀟瀟怎麼樣都抱不到母妃。”

恐怕是一直都沒有停止過哭泣,只是不時會打幾個哭嗝罷了,白清行擔心瀟瀟是因為林朝歌突然離世的打擊對他刺激過大,剛開始沒有在意,以為只是普通的孩子想念母親了,可是隨着瀟瀟做的夢越做越真實,甚至從最開始的一小分寸之地,再到後面的整片桃花林,甚至是連最後的小橋流水屋檐白牆紅木都像一副畫卷清晰的呈現在他面前。

隨着那夢越做越久,夢中的場景也在步步完善,逼真得不像是虛假的夢境,而是真實發生與存在的一樣。

都不得不令白清行進行深思,何況他派出去的人手一直沒有回來,許是發生了什麼都不一定。天下間奇人異士輩居多,說不定瀟瀟做的夢並未同林朝歌沒有關聯,更像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的因果緣數。

這晚白清行的心終於是靜了,但他恍惚是剛睡了,便久違的做起了一個夢。

夢裏是瀟瀟說的那片十里桃花林,桃花林中有山有水依谷而建,邊上是一條迢迢而流的清澈小溪,溪水面上漂浮着粉紅,嫩紅,嫣紅,粉紅色的桃花花瓣,貪食的魚兒總會突然鑽出水面,咬下一片花瓣鑽入水中。

桃花伸出有一白玉小亭,邊上停着不少等待餵食的灰撲撲小山雀,似乎不怕人一般,見他走來只是轉動着那對滴溜溜轉的綠動小眼,膽大的甚至是展翅朝他飛來。

在行十步,入林深,嗅花香,嘗花蜜。

終是在一顆桃花下見到了一位正背對着她,彎身撿着樹下花瓣的女子。

粉裙白紗,滿頭青絲束了個有些歪歪斜斜的飛仙鬢,斜插着一對粉玉蝶戀花簪,倆邊垂下的淡粉色流蘇隨着她的動作微微晃動,頭頂上方不時隨飛飄落幾瓣粉紅桃花花瓣,輕盈而溫柔的飄落她的發間與衣裙之上。

唯美得就如一幅畫,令人不由自主的連呼吸都放輕幾分,生怕擾了林中花仙洛神女。

他夢到她本在一片桃花林里摘花釀酒,但突然見到了他,那笑容竟然是瞬時消失殆盡,隨即是帶着肉眼科見的惶恐之意。

甚至是還裝做不認識他們父子四人,匆匆轉身離去,眼神比看陌生人還不如。

他甚至還看見了本早已死去的倆個男人正一左一右站在她倆側,凶神警備的盯着他。而他腳下的瀟瀟抱着他的褲腿子,對他又哭又喊。

說;“那是他的母妃,他要跟母妃在一起。”

白清行心下一沉,猛然間竟是醒了,後背儘是冷汗一片。

眼前昏暗,屋中只點着兩盞燭火,男人喉結微動,這才發現是夢。可那夢是如此的真實,就跟真的展現在他面前一樣。

接着下半夜,他竟然是又睡不着,這腦中反覆徘徊着那個夢,內心中竟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誤被男配叼回窩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誤被男配叼回窩
上一章下一章

四百九十二、似夢非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