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漁夫
通州河畔,一處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此刻正傳來喧囂的爭吵聲。
“小子,你看什麼看?一尾錦鯉我們少爺出價十兩銀子,已經夠給你面子了,你可千萬不要不識好歹啊。”一個皮膚黝黑,笑起來露出一嘴大黃牙的惡仆,挽起袖子往前探了探,對着面前的衣衫襤褸的少年恐嚇道。
對面的少年並沒有多說什麼,指甲卻是深深地刺入掌心,面色慍怒,可是想到卧病在床的父親,還是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不過那名惡仆此刻眼珠子卻是骨嚕嚕一轉,心中暗道:雖然少爺臨走之前出價十兩銀子,可是現在少爺不在,多少價錢還不是我說了算?
至於面前這個窮小子,諒他也不敢和我斗!
想到這裏,惡仆故意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然後對着少年繼續恐嚇:“少年,你能夠捉到錦鯉,的確是你的福運,可是十兩銀子揣在懷裏,說不得福運就要變成霉運了啊。”
少年再也無法容忍,若在平時,一尾錦鯉別說十兩銀子,就算是百兩銀子,恐怕都有人搶着購買。
只是今天他的運氣實在不好,居然碰到了太守家的公子,別說還給了十兩銀子,就算是硬搶,恐怕也沒有人敢為他出頭。
“你這種狗仗人勢的傢伙,以後一定會有報應的!”少年說完這話,從惡仆手中接過了五兩銀子就準備離去,然而就在此時,一個不咸不淡的聲音卻是突然傳了過來。
“一個小小的漁夫,居然也敢大放厥詞,一尾錦鯉在你眼裏可能很珍貴,但是在我看來根本就狗屁不值!”不知什麼時候,那位太守家的公子卻是去而復返。
太守家的公子名為周辰,是太守的獨子,最近更是傳言身具修行天賦,故而小小年紀在整個通州城就不可一世。
四周的人群,紛紛低下了頭,根本不敢和這位天之驕子對視。
周辰先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的惡仆,這個傢伙居然想貪墨自己的銀子,真是罪該萬死,不過現在更為要緊的是要打壓一下面前這個少年漁夫的氣焰,不然一個小小的漁夫都敢和自己對着干,他周辰的面子往哪兒放?
從惡仆手中接過那尾顏色艷麗的錦鯉,然後周辰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漁夫永遠都是漁夫,可千萬別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想,會死人的。”周辰帶着惡仆轉身離去,對他而言,今天的事情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而已。
少年漁夫渾身都在顫抖,他恨不得直接殺了這個狗屁太守家的公子,可最終只是緊咬嘴唇,然後彎腰將地上的銀子撿了起來。
他還要去給父親抓藥。
四周看熱鬧的人群,眼看並沒有上演少年漁夫熱血上頭的好戲,一個個嘆息了一聲,很快就四散而去。
這名年輕的漁夫名叫江流,今年剛好十二歲,一家四口都是住在河畔上,世代以捕魚為生。
不過前些日子,在江上打漁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漆黑的雨夜裏居然有一頭神龍現身,默默注視着在江中漂泊不定的漁船。
陰風怒號,江水倒涌,神龍身軀蜿蜒過萬丈,在雲海間不停的翻湧。
而更加不可思議的則是神龍張嘴吐出了一枚紫色的珠子,在夜雨的掩飾之下,沒入了江流的體內。
“我的使命終於完成了。”
神龍說完這話之後,便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江流在甲板上找到了昏迷的父親。
從那以後,江流的父親就病了,只能每日躺在病榻上,面容日漸消瘦。
家中的頂樑柱倒下了,十二歲的江流卻彷彿一夜之間長大成人,讓母親和妹妹在家照顧父親,而他獨自打漁,以換取醫治父親的藥物。
……
抓完葯,沒有絲毫的停留,江流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看着正在灶火前不停忙碌的妹妹,江流原本陰鬱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妹妹江妍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生火做飯,而他們的母親身體並不好,一般都是在家操持家務。
江流從包袱里拿出一串糖葫蘆,故意在江妍面前晃了一晃,後者眼疾手快的直接將之給奪了過去,先是小心翼翼的咬下一顆晶瑩剔透的山楂,然後在嘴裏慢慢的含着,不敢太快咽入肚中。
只是咬下一顆,江妍就滿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然後故作大方的將糖葫蘆遞給江流。
“哥,這糖葫蘆很好吃的,你嘗嘗看。”
江流心中卻是突然間五味雜陳起來,自己妹妹今年不過剛剛十歲,然而這在尋常人家都算不得罕見的糖葫蘆,在妹妹眼裏卻彷彿已是人世間最好的美味了,江妍的懂事,他如何不知?
“哥最討厭吃糖葫蘆了,你忘了上次爹給咱們買的時候,我可是差點吐了出來,這東西太酸了,也不知道你這丫頭怎麼就那麼喜歡。”江流寵溺的摸了摸江妍的腦袋。
還以為江流真的不喜歡吃糖葫蘆的江妍,這時才重新接過糖葫蘆,然後推了江流一把:“哥,你快進屋陪爹說說話吧,等會飯就好了。”
點了點頭,將抓來的草藥交給江妍,江流輕輕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面色蒼白的江豐年。
“咳咳,江流,你回來了啊,是爹沒用,爹連累了你們。”
江豐年一把抓住江流的手,眼眶有些濕潤,而江流的母親木蘭,這時候也在一旁偷偷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爹,你胡說什麼呢?我這些日子可是學到了不少東西呢,而且大夫之前不是也說了嗎,只要慢慢調養,很快你就可以恢復了。”江流細心地為父親掖好被子,然後輕聲安慰道。
木蘭也走上前來,攥住自己丈夫的另外一隻手。
過了許久,江豐年輕聲吩咐木蘭去幫江妍做飯,狹小的房間裏只剩下了他們父子二人。
江流看着自己父親蒼白的臉龐,卻是揪心的疼,這個不過而立之年的漢子,臉上已經有了太多歲月的痕迹,兩鬢更是隱現白髮。
“江流啊,其實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除非有仙人相助,不然恐怕是撐不下去了。以後如果我走了,這個家就要你來撐着了。”
江豐年看著兒子的側臉,有些心疼的說道。
“爹,你會沒事的。放心吧,小妍可還等着你好了,就帶她去買糖葫蘆呢。”江流強忍着淚水,緊緊地攥住父親枯瘦的手。
和父親的生死比起來,白天所受到的侮辱,又算得了什麼呢?江流這時候一陣自責,如果白天自己稍微服個軟,就能夠多拿到五兩銀子,給父親多抓兩副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