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血妖
我和蒼黎就這樣遠遠地站着,看着眼前無比瘮人的一幕,並沒有多久,直至鶯兒最終最後一縷血紅色的靈氣被技練吸入自己的身體裏,而後,鶯兒整個身體便癱軟下來,倒在一邊。
技練卻依舊沉浸在十分滿足的狀態當中,似乎正在消化着剛剛吸入的靈力。
“這就是你想見的人?”
蒼黎轉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看着我,那神情中,多了許多嚴肅,甚至有些許責備之意。
我的心情一時有些難以平復,但奈何我此刻仍舊有些虛弱,還不能自如催動靈力。否則,我真想直接了結了祭台當中那個妖人,以回答蒼黎的質疑。也在此刻,我內心生出深深的愧疚感。原本便應該在十幾年前不帶一絲猶豫的要了她的性命,奈何當時怎的就生了一絲憐憫之心?當真是愚蠢、可笑至極!
“誰!?”
她終於意識到了我們的存在,一道凌厲的目光瞬間穿過層層疊疊的女屍向我們投了過來。
“技練,好久不見。”我瞪着她,冷冷地答道。
卻不想,當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頓之時,眼眸中驟然生出了無盡的仇恨之意。
“賤人!你竟還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話音剛落,她騰空而起,躍過了癱在地上的鶯兒,以極快的速度穿越了那一圈圈懸挂的女屍,從血池之上縱身而過,接着便重重地落在了我和蒼黎的對面。
“想不到,你竟淪落至如今這副模樣,早知如此,我當初便不該對你有絲毫的憐憫。”
她並沒有回應,而是直接催動靈力,頓時,一道血紅的靈氣化作利刃,直向我的面門逼來,儘是殺意。
不等那道利刃到我跟前,蒼黎便抬手一揮,頓時一道更加猛烈的靈力向技練反擊而去。她大驚失色,倉皇退了幾步,面前避開了蒼黎隨手的一擊。
站穩后,她變得更加氣急敗壞,怒不可遏地狠狠瞪着我。
“你們,是如何進得來的?”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懂得妖界的攝空術!”蒼黎卻絲毫無視她的疑問,轉而對她厲聲問道。
“攝空術?什麼攝空術?我現在只想立刻要了你們的命!”
說罷,技練忽然後撤一步,一股血紅色的戾氣在她面前再次匯聚,她猛地舉起右手,五指彎曲,那隻手成了極為猙獰的樣子,待那些血紅色的戾氣越來越多,越來越純,她忽然尖喝一聲,舉過頭頂的右手猛地向下一壓,頓時,她胸前的戾氣頃刻匯成另一道殺氣凌厲的紅色利刃,眨眼便已至眼前。
即便是我,也被那戾氣的殺意所觸動,但蒼黎卻是紋絲不動。直至那戾氣距離我們僅有一寸,蒼黎才微微抬起手來,一揮、一推,甚至感受不到過多的震顫,那戾氣便頃刻間再次化為烏有。隨即,蒼黎帶着我往後退了一步,因為那道戾氣化去之時,有幾滴鮮血落到了地上,蒼黎極為厭惡,深怕被那骯髒的血液弄髒了衣衫。
“救鶯兒。”我低聲對蒼黎說。
此刻,我只想趕緊離開這個令人無比噁心的地方,看見技練氣急敗壞的模樣,當真厭惡至極,可恨我此刻不能當場結果了她的性命。
她眉頭緊皺,一副凶神惡煞的神態,眼見自己幾乎全力的一擊在蒼黎面前竟然顯得一文不值,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蒼黎原本是顧及到我,才隱忍着心頭的怒火沒有將這個地方瞬間毀掉,此刻我讓他先救鶯兒,他便即刻會意。他冷冷地瞥了技練一眼,再次抬起手來,這一次,他掌中已瞬間匯聚了一圈金色光暈,我直道不妙,看來他打算救了鶯兒便直接毀了這個地方。
“這是人界,不可大動干戈!”我趕緊提醒他道。
他微微皺了皺眉,但掌中光暈還是散去了大半。
“那我先送你出去。”
說完,蒼黎抬起的那隻手穩穩落在我的肩上,而後兩隻手將我向後一推,這帶着靈力的一推讓我快速向後飛出,但卻沒有絲毫的震蕩。隨即,我周圍的一切再次變得模糊,待清晰之時,我已然身在卻仙瀑旁的木屋之內。
不知怎的,離開那詭異之地,我身上的力氣瞬間恢復了不少,但仍有餘留的一絲暈眩感。於是我只能坐下來,默默等着蒼黎回來。
空檔之間,除了等待,我在這深夜的靜謐之中,藉著一盞微弱的燭光,連呼吸的聲音也變得十分清晰。趁着蒼黎不在,我的目光緩緩掠過這木屋中的一件件物什,隨即腦中便出現了一幅幅畫面——那些深埋於我的記憶深處的曾經的歡欣與靜好。但每每當那個人出現時,我的心頭都會微微一震,直到我的視線停留到了裏屋的木門框中透出的半張床的影像,忽然便覺得心跳加速了起來。那一夜,我和他就是在這張床上……
我眼眶發熱,不能自已地回想着曾經的一幕幕,還有,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之時,他留在我身上那沮喪而慘淡的目光……
正想着,忽地一陣靈力波動,我趕緊從回憶中將自己拉拽出來,再一定睛,蒼黎已經在眼前了。在他肩上,正扛着依舊不省人事的鶯兒。
我趕忙站起來迎過去,和蒼黎一起將鶯兒搬到了裏屋的床上。
鶯兒靜靜地躺着,眉目間卻仍舊透露着沉睡前痛苦的神色,她的身體不時抽動,彷彿還是沒有從剛才劇烈的痛苦中緩過來,她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一滴滴細小的汗珠,臉色顯得愈發蒼白了。
想到她小時候的經歷,不禁再次生出憐憫之心。這個可憐的女孩,為何就是逃不過悲慘的命運?
我坐在床邊,幻出一張手絹替她擦去額上的冷汗。
“她這些年究竟是怎樣度過的?技練到底在利用她的身體做什麼?”我自言自語,繼而又多出一絲愧疚,畢竟是我將她送到那個女魔頭手裏的。
“她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
蒼黎接過話,我轉頭茫然地看着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說。
“那女人已經修成了血妖,而且還是一個用人血和妖的真元混合修鍊的血妖。”
“她原是捕妖人,為何要把自己修成妖?”
“這個問題,你應當比我更清楚吧?”
我一時無言以對,只得問問其他的。
“我以前雖然見過血妖,但卻並不知道修鍊的方法,今天見了,當真是太過邪性,你說她是用妖的真元混合修鍊,那會怎樣?”
“以妖的真元修鍊,自然能在短時間內大大提升修成后的靈力。”
“那鶯兒有什麼用呢?”
蒼黎抬頭看了我一眼,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原本坐在一旁的木頭椅子上,此刻站起身來,走到床邊,將手掌放在鶯兒胸口的上空,一股金色的氣流從他掌中渡出,然後浸入了鶯兒的身體裏,接着,隨着那氣流的來回波動,一顆發著白色微光的珠子出現在氣流當中。
“須臾靈珠?”
“那血妖便是通過這個媒介吸收真元之中的邪氣用以修鍊的。”
我默默思忖了一瞬,競對她心生一絲敬佩。她技練當真是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連這樣的方法也能想到。好好的一件寶物,竟兩度被她用來修鍊邪術。只不過這一次,我實在想不出她究竟是圖什麼。
最終,我也只能冷冷的苦笑:“妖的真元之力必然也分清濁,那些清靈之氣必然不利於她的修鍊,於是她便藉助須臾吸收了多餘的真元之力,卻利用靈珠無法凈化邪惡之力的特性,將這邪惡之力轉移到鶯兒身上,她便可以如數照收又不影響修鍊了。只是,苦了鶯兒……承受如此邪惡的力量,必然十分痛苦。”
“豈止痛苦?她為了讓着女孩能夠反覆吸收邪惡之力,怕還強迫她吃下了什麼邪葯。所以,即便她的身體已然幾近傾頹,卻能夠靠藥力強撐着維持生命。”
“她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我捏緊了拳頭,實在不願想像她究竟對這個無故的女孩子做了什麼可怕的事。
“你先前說她竟然能夠看破你設下的隱咒,那是因為她服下了一種名為當扈的藥草,這藥草可以讓人看穿普通的術法屏障,而且能讓生命垂危的生靈苟延殘喘的活着,直至到死都不顯出絲毫病態。”
“代價呢?”
“代價是每次瀕死之後恢復假生之態,都會失去此前的一段記憶。”
我又是冷冷一笑:“這藥草,當真是專門為了她技練而存在的。”而同時,我心中對於鶯兒的痛楚亦是更加濃重了。
“即使沒有這女孩,她一樣可以修鍊,不過是不能用妖的真元而已。”
我默默理着腦海里冒出的各種推測,但我卻有一種直覺,覺得她對孟羽的事,一定不會一無所知。因為我隱隱覺得,孟羽一定曾經到過遂寧,既然到過遂寧,就不可能沒有去到孟君山莊。
“為了不讓她繼續為禍一方,我們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