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你是我的誰

龍焯宇自覺自己的身體醜陋。

陸茵茵看見的都只是強撐起來的光鮮。

她讓人愛憐，卻又讓人掙扎。

他想用一切去愛她，可他一無所有。

如果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就不該玷污她，在她心裏留下這些記憶。這樣她才能毫無負擔遇見更好的人。

天亮的時候，露水沾濕了龍焯宇的襯衫。

他皺眉，從校園走出去。

最糟糕的是，陸茵茵還生氣了。

是不喜歡他冒犯。

還是他的話讓她不高興了？

如果是前者，她要怎麼懲罰他都可以。

如果是後者，假使還能是後者，她願意的話，他會做到最好——給她年少最美好的一場戀愛。

縱然最後不愛他，離開他。他也把他的所有送給她。

校花獻吻的八卦，在昨天不攻自破，Joe朋友透露，陸茵茵並沒去找他。大家沒看到驚天大瓜，難免失望。

另一件事讓陸茵茵很尷尬，Joe的朋友徐光明受傷不輕。

去醫務室結果醫務室的人讓他們送去醫院，校醫說：“這個傷我可不敢治，你們這些小年輕打架玩鬧怎麼沒個輕重，弄得就跟專業拳擊手打出來的傷口一樣，人趕緊帶走！”

一群少年又趕緊往醫院轉移了。

陸茵茵十分愧疚。

陸茵茵的假早就請好了，現在卻不能去找龍焯宇了，而是去探病。

龍焯宇捅出來的簍子，總得有人解決吧？

到底是看傷員，陸茵茵買了水果和鮮花，先和Joe聯繫了，Joe說了醫院和病房，陸茵茵去看徐光明。

Joe一大早也來了醫院，雖然和徐光明關係一般般，但是人家畢竟是和自己在一起出的事，他也不放心請假早早來探望徐光明了。

陸茵茵來的時候，Joe說：“你別放在心裏去，這件事也是徐光明嘴上不幹凈惹的禍。”

見陸茵茵不解，Joe就知道她沒聽到他們昨天說的話。

少女容顏清麗，在五月的午後陽光下安靜好看。

Joe心裏有些苦澀，他笑着問：“昨天打人那個，是你喜歡的人？”

陸茵茵沒想到現在的人怎麼都這樣直白，她把水果放在醫院凳子上。

陸茵茵臉頰微紅沒說話，畢竟她和Joe還沒有熟到她喜歡誰要和他說的地步。

陸茵茵說：“徐光明這麼嚴重，總得給他道個歉的。我去給他道個歉吧。”

Joe點頭，他也不能替徐光明做決定。

陸茵茵還沒進病房，卻見樓梯口出來一個坐輪椅的黑髮少年。

他穿着白襯衫，扣子扣到喉結處。

Joe一看到這個人，下意識想到他昨晚打架的狠戾。Joe皺了皺眉。

陸茵茵還氣龍焯宇，不太想和他說話。

龍焯宇猜到她來了這裏，他走過去，低聲說：“我去道歉，你等等我。”

陸茵茵抬眸看龍焯宇。

Joe也忍不住看了過來，這人怎麼也不像是那種會給人低頭的人，這少年是那種，哪怕被人打得快死，也能吐出帶

血牙齒啐一口的人。

龍焯宇打開門進去，龔燦沒再睡午覺，他臉上已經腫得老高。龍焯宇拿出道歉準備好的醫藥費：“對不起。”

病房裏外都有些安靜。

陸茵茵第一次見龍焯宇給人道歉。

龔燦也嚇到了，他看見這個人就下意識覺得這個人會打他。龍焯宇說：“打人是我不對，但是如果你還說那種話，我會再犯一次，甚至更嚴重。”

龍焯宇把錢放在他床邊，他出來的時候對陸茵茵說：“好了，走吧。”

陸茵茵現在看到他就想起昨晚那個纏綿許久的吻，明明是他好吧她忘了。

她依然把水果留下了，快步走出了醫院。

醫院外面空氣新鮮多了，大街上非常熱鬧。初夏的陽光並不炙熱，曬得人懶洋洋的很舒服。

她還記得龍焯宇說忘掉，非常讓人生氣。哪怕他今天過生日，都不能抵消她心裏的懊惱。

那是她初吻。

陸茵茵咬牙，往公交站跑，請的假還有一下午呢，她回家也比生悶氣好。

龍焯宇不愛跑步。

他按下輪椅的電動按鈕，追上她，手輕輕扶上她的腰。

她抬頭，到底年紀不大，少女氣滿滿，她伸手要去掰開他手。

龍焯宇順從地放下手。

“你聽我說。”少年嗓音溫柔道，“是我不對，讓你生氣了。”

她的委屈的在這一聲道歉中似蔓延開來，又似悄無聲息消散。

龍焯宇低眸，眸里只映出她的模樣：“人類平均年齡在二十一世紀大概是70歲，你今年才十九歲，沒有走完人生四分之一。你以後要讀完大學，會遇見很多精彩的人。也有很多不錯的異性。你的眼界會開闊，世界更寬廣，喜好會改變。”

公交站台就在不遠處，行道樹在陽光下投下夏天味道的剪影。

他笑着，很溫柔地看着她：“你還很年輕，不知道我這個情況，到底有多糟糕。”

陸茵茵本來是非常生他的氣，可是他從來沒有這麼溫柔直白地把自己的缺陷這樣說給她聽，這明明是他最在意的東西，她眼眶驀然紅了。

他說，你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糟糕。

人的一生會遇到許許多多人，也許下一刻，你就會發現，很多人都比他好。

她坐下來，眼眶紅了，龍焯宇嘆息一聲，指腹輕輕挨上她眼尾。

“不哭。”你哭我會心碎。

陸茵茵小聲抽泣了一聲，哽咽道：“不會，不會遇見比你更好的人。總之我就是知道。”

真是世上最傻的話。

他能帶給她什麼呢？

然而龍焯宇到底怕她難過怕她哭，哄着她：“好，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他低聲問：“昨晚後悔嗎？”

要是她後悔，他就請罪，不管什麼懲罰他都會坦然接受，也會逼迫自己忘了這件事。

陸茵茵瞪他，要哭不哭，她還是覺得那個吻好憋屈。聲音卻貓咪一樣軟：“不後悔。”

他忍不住笑了。

那笑很真實，像是這麼多年，褪下一切浮誇和冰冷的面具，眼裏都帶着細碎溫柔的笑意。

他說：“不後悔的話，那就答應我兩個條件，然後你想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陸茵茵第一次見他這樣真實的笑容，眨眨眼：“你先說。”

龍焯宇說：“第一，你要是覺得好奇，想談戀愛，我當你男朋友。但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第二，我們不要有太過親密的肢體接觸。兩個條件以外我為你做任何事。”

她懵了一瞬。

這是什麼見鬼的要求啊？

她漲紅了臉，憤憤瞪他。不談了，誰要和你談戀愛，誰想跟你有很親密的接觸啊？

她說：“不答應，我回家了！”

龍焯宇看着少女憤憤的背影。

她依然生氣，但是好在不那麼難過了，她踩着樹影，在溫柔陽光下就自成風景。

龍焯宇只是看着，看得滿心愛憐，溫柔滿溢，卻又無可奈何。

他不能去追，這是他靠近她必須唯一戴上的枷鎖。

不能讓人知道，萬一有一天大家知道了他是個殘廢，她至少還是曾經驚艷了哈佛大學的校花姑娘，不會被人詬病。

第二件事，不要有太過親密的肢體接觸。這樣她未來遇見更好的人，才不會想起自己覺得噁心，也不會太過後悔。

這是他給自己的枷鎖，也是她隨時反悔和後悔的鎧甲。

等她不再懵懂了，愛上其他人了，至少有輕鬆反悔和放心離開的權利。

但是龍焯宇低估了陸茵茵的自尊心。

接下來的兩個月，陸茵茵都沒再來找過他。

他笑了笑還在生氣吶。

陸茵茵是在生氣，氣到連在冬天織好的圍巾，到春天了還沒還給他。

這一天考試完畢，陸茵茵準備回宿舍。

春天的陽光變成耀眼的剪影，陸茵茵看見了樹下的少年。

將近兩個月的委屈讓她想狠狠打他一頓，然而他輕輕喊她的名字，她還是過去了。

“拿着這個。”他說。

兩個月不見，他看上去成熟了許多。他把一沓什麼東西放在她手裏，陸茵茵低頭看，是她很喜歡的某個脫口秀演員的脫口秀門票。

一半紅黃的瑰麗色彩，一半是白色，硬紙質地，精緻漂亮。

最右下角，一隻可愛的小卡通牛。

她獃獃看了眼四張門票，又抬眸看他。

少年笑了：“去玩，嗯？”

陸茵茵看了看，低聲說：“有四張。”

“嗯，你和三個室友都可以去。”

“那你呢？”她抬眼，大眼睛裏水汪汪的。又快心酸哭的模樣。

他笑道：“我在這裏等你。等你看看世界的精彩，看到健全的人運動拼搏和生命的力量，再決定是不是要回來。”

陽光柔柔打在她身上，陸茵茵的長睫在眼瞼上投下剪影。

陸茵茵搖頭：“我不要這個。”

龍焯宇說：“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她說：“又不是每個不熟的人都要送禮物，龍焯宇，你是我的誰？”

她杏兒眼裏閃爍着執拗的光彩，那一晚的事情才不要忘，你見過哪個姑娘轉頭睡一覺就把自己初吻忘了？

陸茵茵不答應他的條件，但她要他正視她的感情。

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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