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屈之心
等待的時間很枯燥,很漫長,但是當你把等待的時間用來做其他事時,可能就不是那麼的憎惡了,當然,話又說回來,如果等待的是命運審判的話,恐怕也沒幾個人有心情做其他事。
一直待到下午,終於等到了漢靈帝處置的消息。
髡鉗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
盧植叫來蔡琰,盧夫人也陪同而來,但真到見面時卻不知怎麼對這個小女孩說,一時之間,眾人竟不知如何開口,當然最後還是得說啊……
許烈把蔡琰送回了家,自是一夜無話。
第二日,蔡邕一家便被送往朔方了,盧植敢為其說話,自是不怕什麼引火燒身,帶着許烈和盧方一同前來為蔡邕送行。
“伯喈兄,此去山高路遠,一路保重!還請放心,我自會在朝堂周旋,爭取你能早日回來,到那時,你我再一同為這天下效綿薄之力!”盧植慷慨豪邁地說道。
“子干,你在朝堂當時時謹慎,如今宦官當權,今日他們敢如此對我,他日便可能對你如法炮製!千萬莫逞一時意氣,你只有身在朝堂,他日才有機會清君側啊!”蔡邕此時頭髮已經沒了,但是言語之間的拳拳之心卻讓所有人都不覺得有什麼好笑。
許烈在一旁看着兩位漢末名臣,深刻的體會到,有些人真的是偉人,高風亮節、公而忘私真的是存在的,蔡邕此時面對如此困境,卻依然心繫國家,對自己的處境唯一的在意恐怕便是不能更好地為這個天下效力吧!
“難怪蔡邕會為董卓效力,這卻是是個心懷天下的人啊!”許烈如此想到。
此時盧植與蔡邕已經說完了話,蔡邕看向盧方和許烈,說道:“你二人莫要因老父之事而有所怨恨,進而生出避世之心,如今只是宦官當權、一時的勝敗罷了,若是有心,便努力用功,將來為朝堂、為天下的一片晴空出一份力!”
許烈和盧方連忙應道:“是,謹記蔡師教誨!”
隨後,許烈走到了蔡琰面前,用手擦了擦小姑娘隱隱還有的淚水,溫柔地說道:“琰妹妹,你要好好的,你相信我,很快就會沒事的!”
蔡琰本是突逢大變,內心酸楚,見許烈如此說道,語氣中透露着堅定,加上她本人便是一位堅韌的女子,雖然只有七歲,但是骨子裏的堅韌卻與生俱來,無盡煩惱便暫時拋諸腦後,應道:“嗯,我相信烈哥哥,烈哥哥也要好好的,等我回來,我再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許烈笑着答道:“好啊,到時候琰妹妹的琴藝肯定更加高明了,我等着你,而且等我們下次相見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受苦了!到時候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琰妹妹,誰也不會欺負你!”
對許烈而言,這次的事以往只是知道,但是如今親身經歷,方才真正明白封建皇權至上的社會,自己有太多的無能為力,今日是蔡邕、蔡琰,明日便可能是盧植、盧方,後日便有可能是許氏一族!
若說許烈之前只是想在這個亂世好好地活下去,見識一下天下英雄,如今,便已經決定拋棄這個幼稚的想法了!
身處亂世,沒有人可以逃脫,在這個時代,如今還算和平,皇權便能壓得你喘不過氣來!
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正是如此,沒有人能夠反抗!
他日真的進入了亂世,強者為雄!不過是換了個至上的人罷了!
看着蔡邕一家北去的背影,回首望了望身後高大的雒陽城,內心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正漸漸萌芽……
後世《晉書?武帝紀》有言:“帝送蔡邕於雒陽城北,感時傷事,漸生一匡天下之心。”
……
離人已遠,許烈便跟隨盧植回城而去。
行進間,許烈看向盧植,問道:“老師,你知不知道雒陽有沒有武藝造詣高的人啊?”
盧植想了想,道:“若說武藝造詣,倒是有一人以武藝稱雄雒陽,其以前乃是一名虎賁衛士,名叫王越,如今年紀稍微有些大了,便離開了軍隊,雖說體力上或許已有不濟,但是武藝應該還是在的,曾經一度被認為是京師第一高手。怎麼了?你有什麼打算?”
許烈老實說道:“老師是知道的,幾年前,烈得一位名叫童淵的叔父喜愛,傳了我一套槍法,本來練得好好的,可是那位叔父在我家住的一年裏,我的力氣越來越大,後來他便告訴我,我其實不適合用槍,因為傳統的槍法不能完全發揮我的天賦,若想達到很高明的層次,除非能學到另類的槍法,或者換武器,否則難上加難。但是我還有許多疑惑,所以希望請教一些武學大師,多聽聽意見。”
盧植點點頭道:“為師雖不善武藝,更喜淮陰侯謀戰之法,但也知楚霸王、霍驃騎勇戰之威,如今既然你有如此天賦,自然不能白白浪費,否則豈不可惜?不過,你要明白,楚霸王、霍驃騎的勇從來不是個人之勇,武藝只是他們為勝利的手段而已。若要我告知你王越如今所在,你需答應為師,日後縱使武藝驚人,亦不能恃勇橫行,沙場對決,亦不可剛愎自用。”
許烈本來只是想問王越的消息,希望能提升下自己的武藝,哪裏想到盧植竟然想得這麼多!
此時聞聽老師此等良言,心中卻是暖了許多,本來因為感時傷事的鬱悶也一瞬間煙消雲散,頓住腳步,向盧植鄭重說道:“老師,我明白!請放心,日後無論如何,我絕不會特意為了施展武藝而恃勇橫行,縱使武藝絕世,也只會將其作為手段!正如楚霸王言:‘學劍不過一人敵,要學就學萬人敵’,我既學兵法,又敬霸王,自然不會把自己當做馬前卒!”
盧植欣慰地看着面前這個十一歲孩子認真的面目,老懷安慰,撫須笑道:“孺子可教也!王越自離開軍隊后,便住在雒陽城東二十里處,他經常外出遊玩,如今正是好天氣,你可能見不到人。不過縱然見不到,先去認一認路也好,你現在便先跑回家讓盧忠派人駕車載你去吧,天子腳下,也不必擔心什麼,早去早回!”
“嗯,我知道了,那老師、方哥,那我先走了!”許烈答應道,隨後便起步往盧植家跑去。
“呵呵,這小子,跑得還真快!”盧植撫須笑道
盧方正在旁邊,也說道:“阿烈平日裏雖然憊懶,但是學習和練武卻是從不落下,好似有什麼在追趕着他一般。我雖然年長他一歲,但無論天賦還是努力都自認不如。”
盧植聽到他如此說,便安慰道:“方兒,你也不必羨慕,當明白世上有些人便是如此為氣運所鍾,而且他們不僅天賦異稟,同時還努力非常,如此之人,日後自會成就一番事業。但是你雖然天資尋常,也不宜妄自菲薄,須知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路可走!”
盧植見盧方認真在聽,繼續說道:“如阿烈這般,其天賦異稟自可文武兼顧,且都能做出成績,你既不如他,那便專修一道,他日登峰造極,未必遜色多少!你可明白?”
盧方搖搖頭道:“父親誤會了,孩兒並非有想如阿烈一般的想法。老子言:‘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雖然不是智者,但也希望做一個明者,孩兒既然明白與阿烈的差別,那便不會去模仿他。正如父親所言,孩兒只需專修一道便好,如今跟隨父親學習,盡量多學些知識,日後能為一州百姓造福,不給父親和盧家丟臉,那便心滿意足了。”
盧植摸着盧方的頭,嘆道:“我盧子干何其幸哉,能教授你們兩個人。”
“父親,我們回去吧!”
“嗯,走吧!”
兩父子一高一矮並肩而行,似乎沒了昔日嚴肅,多了一份親近。
如果許烈聽到盧植的話,肯定心裏會想:“你現在有兩個就這麼感慨,那以後盧毓出生了,你還不得高興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