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頭棒喝
許烈快速回到家,便找到管家盧忠,讓他派人駕車載自己去找王越。
如今正是熹平六年,其他地方且不論,雒陽城下,一路上也算是國泰民安,許烈乘着車很快便到了盧植所說的王越居所處,自此處開始,便是一個村子的村頭,村裏的百姓都非常樸素,也沒有發生什麼為難啊、堵路啊什麼的事,或許是因為一看便是官宦人家的衣裝,所以很容易便問到了王越的居所。
許烈徑直前往,嘴裏念叨着希望人還在,當注意到駕車的人時不時看他后,方才覺得尷尬,閉口不言,也不知臉紅沒紅……
許烈來到村民所說王越的家,王越的家在這個村子裏算大的,遠遠看去有一片地方沒有屋頂,應該是平時練武的地方。看來這位老虎賁應該還沒有放下武藝,許烈如是想到。
許烈直接走上前去,正準備敲門的手剛剛舉起還未探出,大門便從裏面打開了,只見一個中年人從裏面走出,盛氣凌人地說道:“你是何人?有何貴幹?”
許烈抬頭看去,只見來人雖已是中年,面容有些衰老,但是斜眉入鬢,雙目炯炯有神,身着勁裝,體形健碩,雙臂孔武有力,精神抖擻,氣勢凜凜,心知此人多半便是王越。於是便微一拱手,不答反問道:“請問閣下便是王越先生嗎?稱雄雒陽的虎賁勇士?”
不是許烈故作傲慢,而是許烈深知“俠以武犯禁”之言,此等武藝高強之輩,必定不耐尋常儒家禮數,倘若對他事事見禮,反而會令他不喜,之後無論談什麼都很難談成。還不如坦誠相見,直言不諱,這樣他還會當你是爽快人。
正如許烈所料,來人對許烈的態度並不以為忤,但仍未有任何錶情,開口說道:“我便是王越,昔日倒算得上是稱雄京師,如今如何猶未可知。你到底是誰?”最後再次問話,雖不似之前那般盛氣凌人,但也毫不客氣。
許烈回問了他一句后,此次便正式回答道:“我是盧植老師的弟子,名叫許烈,今日前來是有些武藝上的問題想要請教王先生,希望王先生能助我一次。”
沒有文縐縐的話,直截了當,通俗易懂!
王越聽后並未說話,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許烈,然後伸手握住許烈的手臂,開始摸索,許烈也並未反抗,任他施為。
不到三息時間,王越便收回了手,略略點頭,隨後說道:“進來吧!”說完便轉身進門去了。
許烈讓車夫在外面等着,自己一個人跟着王越進了門。
王越的房子只是在村子裏算大,但也並未大到哪裏去,沒走幾步便到了大廳,旁邊就是一個露天的練武場,場上擺着各式兵器和石鎖等物。
兩人分賓主坐下后,王烈便先開口問道:“你天賦異稟,是塊練武的材料,若是訓練得法,將來必定成就非法。今日也是你運氣好,倘若你晚來一個時辰,我便已出門而去,不知何時才會回來。”說完頓了頓,又道:“盧子干天下大儒,國之干城,人所敬仰,你既是他的弟子,有何疑惑便提出來,我自當知無不言!”
許烈聽完他前一句話本來還覺得他傲氣非常,聽完他后一句話后才明白此人也是心中有天下之人。“照理說以他的年紀和能力,不可能一直都只是個普通虎賁,想必也是懷才不遇,為人所掣肘,因而心灰意冷,離開朝廷,寄情於錦繡河山。如今看來藉助老師的名聲,倒也能令他相助,省了很多麻煩。”許烈暗裏心念急轉。
腦中捋了一遍后,許烈說道:“王先生,是這樣的,我曾經蒙一位叔父傳授槍法,本來練得好好的,但是後來叔父說我其實並不適合槍法,因為傳統的槍法發揮不出我的優勢,他還說練武之道若想追求更高境界本就是奮勇直進,容不得一絲疏忽。那位叔父後來便建議我換兵器,可是我依然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說完后,許烈正式一禮,不是客套,而是真誠的有求於人。
王越等他坐好后便說道:“你那位叔父是不是叫童淵?”
猝不及防!
許烈萬萬沒想到,王越居然這都能猜到,不過轉念一想,似乎也算是情理之中。畢竟都是武藝高強之輩,見過也不足為奇,便直接承認道:“正是。童叔父與我父親有舊,在我家中做客時,便有了方才所說之事。”
只見王越哈哈一笑,隨即輕蔑道:“多年不見,沒想到童淵還是如此固執。你跟我來!”說完,也不等許烈答應,便徑直走向了練武場。
許烈忙跟過去,接過王越遞過來的木劍,一時有些疑惑:“他不會想跟我一個小孩打吧?”看向王越,也未有動作。
王越揮舞了一下手中的木劍,解釋道:“你只需要防守,然後看就行了。準備好了嗎?”
說罷,直接便一劍刺了過去!
“我去!能不能給點反應時間,我還是個孩子啊!”許烈連忙招架,內心還不忘吐槽一番。
然而畢竟相差甚遠,王越一劍便刺到了許烈的胸口,許烈手中的劍根本沒有招架得住。
“再來!”王越扔掉木劍,從旁邊拿過一把木刀,也不問許烈如何了,直接又是刺了過來。
結果一如之前!
然後是槍、戟、斧、鉞,乃至鞭、鐧、錘、棍,待得所有的武器都使用了一遍,王越竟然都是用了一招直刺便解決了許烈。
兩人放下兵器,回到大廳,許烈若有所思,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打轉,但又抓不住。這時,王越說話了。
“我所有的兵器都用了一遍,但是招式卻都是一招直刺,你還覺得不同的招式和不同的兵器是那麼的理所應當嗎?”
王越的話直如洪鐘大呂,響徹耳邊,許烈忽然間感覺豁然開朗。
“對啊,一招直刺既能用劍使,也能用刀、用槍、用戟、用棍,那麼無論我用什麼武器,其實都可以使出幾乎所有的招式,用刀劈下和用棍劈下其實並沒有本質的區別,刀刃砍到別人身上和棍棒砍到別人身上也沒有什麼高下之分,最多可能是一個受外傷一個受內傷罷了!”
王越見他如此,便說道:“天下武學本就一法通而萬法通,執着於兵器本身就落了下乘,再因執着於招式而換兵器,那更是落了下下乘!而且世間可沒有什麼神話傳說中的隔空殺人的武藝,所有的招式基本都是最基本的招式,唯一的差別也就是不同時候用力使勁的差別罷了,若你真是天賦異稟,只需練好基本招式,然後找個自己喜歡的稱手的兵器,再經歷打鬥與生死磨鍊,最後自然能成就非凡武藝!”
許烈喜不自勝,王越的話對他好似醍醐灌頂,澆醒了已入魔障的他,此時只覺一條康庄大道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切都變的異常的美好。只聽王越接著說道。
“我與那童淵年輕時本是至交好友,然而已是多年不見,早已老死不相往來,其原因便是我與他理念不合!童淵總是糾結一招一式,觀其末節而不見大略,我當初便告訴他,他的武道是錯誤的,若是將來再傳授弟子,更是害人害己。能夠成就非凡的人必定要突破他事先設下的限制,否則終其一生難以達到一流高手的境界!”
王越回憶前塵,一時之間既有惋惜又有蔑視,可想而知他與童淵當初應該是有深厚情誼的,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
許烈聽完王越的話,不禁想到:“傳說童淵叔父有三個弟子,張綉、張任和趙雲,雖然多半是扯淡,但如果是真的,那還真的像王越說的這樣,張綉和張任的武藝只能算是一般的猛將級別,只有趙雲達到與關張並列的境界。算了,管它是不是真的,反正跟我沒關係了!童淵叔父傳我槍法,若是日後相見,我必好生待他,但是這武學之道,我也只好摒棄他的藩籬了。”
接下來,許烈又與王越談了很多武學上的問題。王越不愧是稱雄京師的人物,無論是沙場爭鬥亦或是騰挪打鬥,皆是經驗豐富,而且竟然已經漸漸成體系化了,許烈自是從中獲益匪淺。而許烈憑藉後世聽說的一些東西,如今說出來,反倒成了奇思妙想,王越直言有些東西從未往那邊想過,給了他很多靈感,一時之間賓主盡歡。
距離許烈到來差不多已有一個時辰,許烈站起來說道:“今日多謝王師解惑,此等恩情絕不敢忘!我雖年幼,但也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日王師若有需要,儘管來找我,我在所不辭!”
王越聽后哈哈大笑,好一會兒才止住笑聲,直笑得許烈尷尬不已,隨後王越說道:“如此言語本來沒有什麼,但是從你這孩童口中說出,直讓人覺得好笑不已。也罷,我也沒什麼事,只希望你他日多為天下為百姓盡心,莫要學那些官場上明哲保身、排除異己之事便好!你這邊去吧,我也要出門遊玩了,就不送你了。一把年紀,寄情山水,了卻殘生!”
王越說到到最後,邊說邊往屋裏走去,氣勢不再,卻多了三分瀟洒自在,當然,許烈能清晰地聽出,還有一分無奈!
許烈心中不由得生出個主意:“以後看看情況吧,若是能成,自然是好!”
出得門來,內心喜悅,歡快地乘車回城而去,邊走邊看風景,還哼着小曲,自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