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英雄遲暮
連日一番商議,次日許烈便率領回歸的大軍西進,樂進大軍才回來一日,好在回軍時不是強行軍,因而士卒倒也不是太過疲憊。
麋竺作為徐州別駕,自然是留守此地,同時因為陶謙的突然去世,臧霸的兵權並沒有被收回來,許烈自然是樂見其成,也就順勢而為,將盱台的五千軍隊繼續交到臧霸的手中,同時把笮融此前統領的一萬下邳軍隊交給了他,而在這一萬人中,麋芳早就統帥五千人馬,對於臧霸迅速掌握軍隊,是極為有利的。
而曹豹因為三戰三敗的原因,對許烈的安排也不好說什麼,況且許烈並沒有剝奪他對三千丹楊勁卒的統帥之權,是以笮融一死,曹豹作為現在徐州官方名義上的第一人,對於臧霸的事,更是只有默然的份了。
按照這般安排,徐州文有麋竺統籌,武有臧霸麋芳二人,直接指揮的兵力可達到一萬五千人,況且當初臧霸鎮守琅琊時還有八千人馬所在,許烈下令將其調入下邳,強幹弱枝,也依舊由臧霸統領,這般一算,臧霸所能掌控的兵力瞬間暴漲,達到了兩萬三千人,在曹豹因戰爭損兵折將,而許烈又沒有讓他新招募軍隊補充的情況,臧霸儼然成為了徐州軍方實際上的第一任。
而許烈願意信任臧霸的原因在於,一是他對臧霸品行的信任,願意死守城池,絞盡腦汁,就為了報答陶謙的恩德,必然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二是臧霸已然隱晦地表示了自己效忠的意思。
許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般情況下,自然是願意給臧霸一個機會。況且如今當此危急關頭,許烈也不希望分散兵力大將在徐州,畢竟對於曹操的重視,漢末天下,許烈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而許烈一直十分欣賞的陳登,自然被帶着一起上路了。
這個陳登也不是原本歷史上那個對劉備極為佩服的陳登,現在許烈雖然還不能像原本歷史上的劉備那樣,給陳登留下太重的痕迹,不過那是因為接觸還不夠長,以及“失去的才是最好的”,許烈相信只要假以時日,陳登的所謂“王霸之略,吾敬劉玄德”,恐怕自己就會改一改了。
在這種情況下,許烈自然不會學歷史上的曹操一樣,把陳登放在一郡太守上面。雖然曹操是用陳登來對付猛銳濟世、年少英雄的孫策,但是在許烈看來,掌軍理政不過一郡,依舊是有些屈才了。
“對了,元龍,聽說你特別喜歡吃海鮮?”
行軍途中,許烈沒來由地問出這般一句話,陳登為之一愣,一時有些茫然。
“啊,是啊,主公何以突然問到此事?”陳登雖然不明不白,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
“海鮮雖好,但是不宜多吃,若是吃得太多了,對身體不好,元龍以後當少吃一些海鮮。”言畢,許烈雙目炯炯地看着陳登,以手指地,很是鄭重地說道:“這天下尚未平定,我的老師子干公如今卻是病重在床,我身在遠地,也不知他病情如何,是好是壞,卻是心中無比憂慮。我視元龍為左膀右臂,與我對老師的倚重,沒有半分差別,因此,我希望元龍能答應我一件事。”
“主公所言何事?”陳登聽到此處,已然有些猜到許烈要說什麼,倨傲的性子一下子毫無蹤跡,身子都有些輕顫,好在隨着馬匹的行進,倒是沒有人看得出來。
許烈大口地呼吸了一口氣,方才說道:“我希望元龍以後少吃海鮮,保重身體,你我二人並肩攜手,平定天下,待得耳順之年時,再一同如初見之時一般,策馬遊歷天下,朝夕談笑,縱論古今!”
話雖然說得很簡單,但是在陳登聽來,卻是無比感觸,獃獃地看着許烈,在那鄭重認真的表情下,默然良久,好半晌,方才閉上眼睛,隨後瞬間睜開,在馬上向許烈躬身一禮,答道:“登,敢不從命!”
一對明君賢臣,便在此時,真正結下了一生的約定。
沒有太多的豪言壯語,一切的感情都在那短短的字句之中,彼此相知,彼此相扶……
沛國,相縣。
“咳、咳咳……”病榻之上,一老者面容發黃,略顯枯槁,白髮有些雜亂,正半躺着在榻前婦人的幫助下慢慢地喝着藥水,婦人小心翼翼,原本慈祥的面貌,如今卻是佈滿了憔悴。
好不容易,老者方才一邊咳嗽一邊喝完了葯,婦人放下藥碗,正要伺候老者躺下,卻被他眼神示意阻止了。
“還是躺下吧,躺下好好睡一覺,恢復得快。”婦人好言好語地勸道。
老者搖搖頭,問道:“軍情如何了?可有人來報?”
婦人張嘴欲言,卻終究還是止住了衝動,閉上了嘴巴,平復了一下心情,方才說道:“李乾將軍戰死後,沛國群龍無首,好在李乾將軍的兒子李整將軍,及時站了出來,因為他在軍中為人頗有威望,老爺又一向看重他,是以大家都還比較服他。李整將軍如今已經收攏敗兵,重新安置軍隊,正佈防相縣,昨日他來說了,陳到將軍也正在領兵趕來,想必三到五日內,便可抵達,並且他們已經傳書給了昭義。”
這老者婦人便是盧植夫婦,盧植閉着眼睛,靜靜的聽夫人說完,略微點點頭,輕聲說道:“李整做得好,危難之際,能有這般能為,實屬不易。不過,咳咳,雖然他暫時聚攏軍隊,駐守下邳,但是終究威望尚淺,或許在他父子當初帶入軍的隊伍中還能令行禁止,咳咳咳,但是在沛國軍中,恐怕就有些乏力了。”盧植一邊咳嗽一邊說著自己的判斷,或許是病情還算穩定的原因,咳嗽得也不是那麼頻繁了。
“唉,可憐的孩子,父親剛剛戰死,卻要擔負這般重擔,當真是難為他了。他每日來彙報軍情時,我看他一直有些紅腫的眼睛,想必是夜晚無人之時常常感傷,但是白天又不得不強作鎮定,唉。”盧夫人和盧植的關注點自然是不一樣的。
“確是難為他了,不過他是個好孩子,分得清輕重!只希望陳到能早日到來,以他的威望,整合軍隊,守住相縣,便更有把握了。唉,可恨我竟然這個時候躺在這病榻之上!”盧植唉聲嘆氣。
“莫要激動!老爺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才是。”盧夫人頓了頓,接著說道:“這次好了,咱們便給昭義說,讓他另外派人接替老爺吧,我們好好照顧方兒和毓兒,方兒過幾年也大了,毓兒還小,我們兩個都老了,也不知道還能陪他們多久……”盧夫人眼睛忽然有些發紅,泫然欲泣。
盧植沉默不語,良久之後,方才柔聲說道:“好。”而後自被子裏伸出手來,拉着盧夫人的手拍了拍,說道:“難為你了……”